美文小说《被迫复合，和贵公子前任虐恋后》第4章 关于他的回忆
花满楼最好的厢房里。
裴如茵有些紧张，两只手的手心变得有些潮湿，她试图消除此时的紧张，但此时此刻，对面坐着的人却让她的心不安地跳动。
严格的来说这是她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但她却做不到像别的姑娘那样，招待起客人来八面玲珑，尤其还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便只是沏好了茶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桌子对面，程远之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抬眼看她，只是浅浅地尝着杯子里的茶。
茶是冯大娘派人送过来的上好普洱，一般只有身份最尊贵的客人冯大娘才会用它来招待。
裴如茵对于程远之的来历一无所知，即便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算得上是花满楼的常客。
银月告诉她，冯大娘很是讨好这位客人，不只是冯大娘，花满楼的很多姑娘也都在不露声色地注意着这位俊朗而又神秘的客人。
“弹一曲《猗兰》吧。”似乎是察觉到裴如茵注视的目光，程远之终于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裴如茵这才回过神来，她起身走到放置古琴的红木雕花的琴案旁，凝神奏曲。
指尖在琴弦上划过，琴声悠扬，像是从幽静的山谷中传来。裴如茵沉浸在演奏中，而程远之也在这曲中入了神，手中握住的茶杯也悬在空中。
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心神专注抚琴的裴如茵，眼神中似乎想在她身上寻找着什么，直到指停曲毕，他才将目光移开。
暗淡的眼神又恢复如常，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沉默着起身径直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人实在是奇怪，看着桌子上他用过的白瓷茶杯，裴如茵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有些看不懂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身旁的银月已经进入梦乡，呼吸变得沉稳起来。
如茵躺在床上毫无困意，听着雨点跌落在窗棂上的滴滴答答声，往事一幕一幕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摩挲着左手腕上那只带着她体温的玉镯，回想起当初程远之给她带上这玉镯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情，这种转瞬即逝的错觉也就致使她接下来的一错再错。
很长一段时间，裴如茵一直搞不清楚她和程远之之间的关系。
那日从她房间离开之后，程远之还是照常来到花满楼，只不过他不再坐在楼下的雕花方桌旁喝酒，而是换成到她的房间喝茶。
三五天来一次，每次一两曲，一壶茶喝完了，人也就拂袖离开。
饶是如此，裴如茵在花满楼的日子也比之前变得好过许多。
她不用每天给柳柳伴奏，也不用接待其他的客人，吃穿用度却和花满楼里头牌姑娘们变成一个档次，花满楼里的人都知道裴姑娘攀上了高枝，可这其中的一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日一早，她才起床梳洗完毕，冯大娘就稀罕地推开了她的房门，尽管有些疑惑，她还是挂上笑容起身迎接。冯大娘满脸堆笑，上前拉住她的手，热情地让她不太适应。
冯大娘狡黠地笑道：“裴姑娘，程公子可不是一般人物，这棵高枝你可要攀住，是麻雀还是凤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话说出口倒是让裴如茵更加摸不着头脑，没多解释，她便吩咐身后的几个婆子进来给裴如茵重新梳洗打扮，说是一会儿程公子会派来马车接她出去游湖。
裴如茵听话得像个木偶，任由仆人梳洗打扮，一翻折腾后，果然比之前明艳了许多。
冯大娘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她：“好一个美人胚子，可惜就是脾气太犟，要不然花满楼花魁的位置迟早轮到你身上！”
她一边夸赞一边叹息，转念又道：“说到底，你的运气还算不错，遇到程公子这样的贵人。”
她抬手轻轻抚平裴如茵衣角上的褶皱，“去吧，记住不要心急，男人就得吊足了胃口，否则他很快就会对你失去兴趣。”她说这话时语气很轻，眼里是裴如茵看不明白的意味深长。
冯大娘送来的新衣服很适合她，素净的领口绣上了精致的花朵，衬得她脖颈修长，淡绿色的襦裙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
她本就不是美艳的长相，但在花满楼里形形色色的美人中，她依旧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所以当精心装扮的她站在程远之面前的时候，他显然愣了几分，半晌目光才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是裴如茵第一次坐船游湖，宽敞的木船停靠在岸边，一个蓝色布衣的船公拿着桨站在船头。
船头和岸边的高度不等，程远之踏进船头，转身伸出手接她。
裴如茵将手放入他的手中，跳上船头，却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中。
她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脸庞不禁有些发热，她从未和他有过这么亲昵的接触，又羞又恼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拉住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看来今天他的心情很好，转身进船舱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容。
裴如茵很少见到他的笑容，多半是冷漠和疏离的神情让人不自觉得想要避让三分，可一旦他笑起来的时候面容就会变得温和，疏离和冷漠的气场也随之消失。
船舱内的小桌子上已经整齐的摆上了糕点的和茶，他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桌子的一侧，侧过脸就是窗子，整个青绿色的湖面映入眼帘。
程远之的心思却没在窗外波光荡漾的湖面上。
他握住裴如茵的手仔细地把玩着，她的手掌柔软，指尖处却布满了薄薄的茧。这熟悉的触感让程远之的心突然流过一丝暖意，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女人的手指也是如此，指尖的茧是相同的触感。
翻过手来，她的手指纤细，薄茧处硬硬的，顺着手心向下看，手腕处那道粉色疤痕吸引住他的目光。
裴如茵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连忙背过手腕试图抽出抽回，却不料被他握得更紧。
程远之轻轻掀开她的袖口，手腕上几条狰狞的疤痕完全的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手指抚摸上这几道疤痕，哑声道：
“为什么要在这么漂亮的手腕上留下这些，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会让人心疼…”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而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她一直沉默，他从身上掏出一只温润细腻的镯子，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手腕上，镯子的位置刚好盖住了伤疤。
“带着它，很适合你。”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温情，让对面的裴如茵有些恍惚，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陷入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中。
温度从他的手心传来，她回握住他的手，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这一丝温情让她昏了头，让她心底认定这个人会带她离开花满楼，将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可后来裴如茵才终于明白终于明白，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
想到这里，黑暗的房间中，裴如茵轻叹一口气，她闭上双眼，努力不去回忆过去。腕上的镯子硌得手臂发疼，她把镯子滑到舒适的位置，心里却已经暗暗打定把它当掉的主意。
一整夜，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裴如茵不记得昨夜何时入睡的，睁眼时房间里已经发亮，别过脸看了看身旁，银月还没有醒。
门外，赵妈妈敲响房门，她披了件衣服起身开门。
赵妈妈早已穿戴整齐，一进房间便道:“外面雨大，车夫说要等雨停才能走。”
“那就等雨停吧，这两天天气多变，连着赶路也吃不消。”裴如茵不禁裹紧身上的衣服，这一夜的雨倒是让天转凉了。
“银月这个小丫头还没起来吗？”赵妈妈走到床边，试图叫醒银月。
“让她睡吧，今天也不急着赶路，这两天她也是累了。”如茵心疼地说道。
赵妈妈走到床前，却发现银月有些不对劲，圆圆的脸蛋带着怪异的红晕，叫她的时候，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
裴如茵上前探视，唤了两声也不醒，抬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生病了，得赶紧找个大夫来！”裴如茵有些焦急的看向赵妈妈。
“别着急，姑娘你先在这里照顾着她，我这就去请大夫来！”说着赵妈妈就快步离开。
裴如茵找来盆清水，将手巾湿透，轻轻擦拭着银月烧红的小脸。
她烧得厉害，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裴如茵把耳朵凑过去，才听清她是要水，赶忙转身去倒水过来。
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正想开门找小二换壶新茶，门口急切的敲门声传来，如茵以为是请到了大夫，打开门的一瞬间，却没料到竟然是阔别已久的林卓文。
“林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惊讶，侧身望了望他的身后，也没见赵妈妈。仔细看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头发上还带着细细的水珠。
林卓文神情紧张，他掩上门道：“裴姑娘，唐府的人已经到临川城，快点收拾东西和我走！”
裴如茵的心头一紧，可此刻，外面下着雨，银月发烧昏迷，赵妈妈出去找大夫，她没有想到唐府的人会在这时出现。
无奈她只能匆匆收拾好东西，林卓文掏出随身带着的细口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喂给了昏迷的银月，随后抱起她，三人一起离开客栈。
临走之前，裴如茵留下一张字条，吩咐好小二，转交给赵妈妈。
林卓文穿上蓑衣头戴斗笠，驾着马车在雨里一路向南驶去，马车内，裴如茵抱着浑身滚烫的银月，内心焦急不安，她一面担心落下的赵妈妈一面担心唐府的人追来，还有怀中病得厉害的银月。
路途坎坷，马车走得十分颠簸，裴如茵紧紧抱住银月，之前心中残留的那一点逃离之后向着自由的庆幸已是荡然无存。
前路漫漫，不知何处才是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