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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枝张希望小说(金枝全文免费阅读)

金枝》第3章 0.3

没有了爷爷奶奶。我就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

尽管他们是我的爸妈,但是因为从小就没有在一起生活的缘故,我对他们感觉很陌生。

还有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马耀宗。搬来那天他看着我笑,然后站在我眼前看着我笑,忽然打掉我手中的拐杖,一边看着我一边还是笑嘻嘻的。

我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两步。

“耀宗你干嘛?”

我妈妈宋明月在一旁喊。

妈妈一喊,我就更害怕了。

我依然记得两年前,爸爸喊我去他们家吃饭,那天妈妈做的油煎鸡蛋饼。我和弟弟守在灶火旁,等着第一张蛋饼出锅。本来妈妈说要我和弟弟一人一半先分着吃,可是弟弟不愿意非要一个人吃。

我过去抢,弟弟突然把蛋饼揉成一团往嘴里塞,然后猛然吐了一地开始哭,蛋饼刚刚出锅肯定烫,他一下塞进了嘴里烫了好几个泡。

看到弟弟的样子,妈妈就开始对我吼:“那么大了,一点事不懂,先让给弟弟怎么了?”

我怔怔地看着妈妈,和冲进来查看弟弟水泡的爸爸,他们看我的眼神竟然有些厌恶,我默默地转身离开。

直到很多年后,我一看到蛋饼就会想起那件事,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拐杖给我玩玩!”

他一把抢过我的拐杖跑出了家门。

“耀宗!”

妈妈喊着弟弟,可是弟弟没停。

“金枝你先坐会,你弟弟玩一会儿就还给你了,我先去给你把床铺一下。”

“我要我的拐杖。”

我看着妈妈。

妈妈有些烦躁的瞥了一眼我“等一下你弟弟回来,我让他还给你。”

“我现在就要。”

我昂起头看着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对我的妈妈。

“怎么了?”

爸爸拎着大包小包从爷爷奶奶家里收拾过来的东西,看了我一眼问。

“耀宗抢走了她的拐杖。”

妈妈放下抱着的被子,出了门。

过了一会拎着弟弟的耳朵进来了,把拐杖丢在了我面前。

弟弟哭喊着“她不是我姐姐,我不让她住进我们家。”

“好了别喊了,她就是你姐姐,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弟弟的撒泼打滚让爸爸有些生气。

我捡起拐杖转身出了家门。隐约听到妈妈对爸爸的抱怨“你看这妮子被惯成啥样子了…”

我回到爷爷奶奶家坐在门槛上。

那条大黄狗向我迎了过来,趴在了我的脚边。我看着屋里挂着爷爷奶奶的照片,有些觉得委屈和伤心。

“拐杖是爷爷给我做的。”我在心中无声的呢喃。

一直到晚上吃饭,爸爸才过来找我,他看了看我。坐在我旁边抽起了烟。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爷爷奶奶的丧事,一直是他自己在忙。

我偷偷打量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和他独处,坐那么近。

他接连抽了三根烟,然后起来拍了拍屁股说:“对不起,没把你养在身边。家里穷,是爸爸没本事。”

“回家吧。”他的眼眶红红的。

我看了看他,低下了头攥紧了手中的拐杖。

“你爷爷的鸟我把它们放了,不然带回家中也是被你弟弟玩死!他还小不懂事!你是姐姐要让着他一点好吗?”爸爸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先他一步向外走去。

他在背后抱起了我,向家里走去,大黄狗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饭桌上,我有些局促不安,心里很紧张。弟弟好像忘了下午的事。在对我偷偷眨眼睛,我低头吃饭,听着爸妈的谈话。

“家里的积蓄在这两场葬礼上全部花光了,供养一个孩子上学就很勉强了…”妈妈欲言又止。

“我来想办法。”爸爸的声音沉沉的。

听爸妈对话的意思,是在讨论我和弟弟上学的事。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爸妈的话。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小小的杂物间收拾出来给我住了,墙面是用白石灰刷的很多都已经脱落充满霉点,一盏小小的台灯是这间房子唯一的光。

我用被子蒙住头,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我感觉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惊醒一看是我的弟弟。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冲我龇牙咧嘴:“快起来要上学了!”

我睡意全无一下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弟弟两三下就吃完了,催促着我快一些。他穿着一身过年缝制的新衣服,斜挎着一个天蓝色的帆布小书包。

我忍着玉米糊糊的微烫快速喝完。

妈妈的眼圈有些浮肿,她从灶台一边的柜子上拿出了一个红色和弟弟款式相同的小书包,上面还印着牡丹。

“拿着吧,你妈妈昨天熬夜给你缝的,家里没有布料了,那就把她陪嫁的床单剪开给你做的。”

“要你多嘴。”妈妈瞪了爸爸一眼。

我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书包。想去接过但是双手不听使唤,愣在了原地。

妈妈把书包递给了爸爸。“你带他们去吧,快一点,今天第一天要发书本,别迟到。”

爸爸用三轮车载着我和弟弟出了家门。刚出家门弟弟就嫌爸爸蹬得慢。下来推着三轮车跑。闹腾一会,累了就坐在了三轮车上。

“今天第一天我送你们,以后上学你们就要自己走了。我要去砖窑工作。你妈妈也找了份零工。你在学校看着你弟弟别让他调皮。耀宗,我叫你哪耀宗,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听你姐姐的话,照顾好你姐姐。”

“爸爸你快点吧,我听花婶家的大壮说第一天开学要抢座位呢,等下去晚了好位置都抢光了。”

爸爸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耳畔的风呼呼地刮过,周围的景物从眼前快速闪过。我紧紧抓住三轮车,弟弟站了起来搂着爸爸的腰喊着“上学去喽。”

我们村尾和邻村搭界处就有座小学,走路的话正常人大概十几分钟,骑车就更快了。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学校,爸爸把我们送进班级,我和弟弟一块上一年级,班级里已经有了很多人。

他们的目光刷的一下朝我们看来,最后落在了我身上,我的腿上,我快速地低下了头,任由爸爸牵着手,一高一低一瘸一拐走在班级里。

前面两排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就选了第三排。总共五排桌子和板凳,一排四张桌子,一张桌子可以坐两个人,中间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四个人,两面靠墙各放一张桌子坐四个人。我们选的是左边靠墙的桌子。

可是弟弟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坐在了右边靠墙的桌子,不管爸爸怎么说都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爸爸没办法只好这样分开坐了。

安排好我们的座位后爸爸就走了,留下我和弟弟在班级里。

弟弟很快迎来了同桌,也是个男孩,吃得胖胖的脸圆圆的,很快和弟弟打闹在一起。

我偶尔抬头环视四周,但又很快低下头去,每当我抬起头,总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还隐约听见有人已经开始议论我,这种感觉让我很别扭,如坐针毡。

“你好!”

我听见了你好,但是我没抬头。

“你好!”

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缓缓抬头,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粉色小棉袄的女孩站在我旁边。她看着我问:“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结结巴巴的回应“没…没人,可以坐。”

她就坐在了我旁边。

“同学们安静一下。”

老师来了,这是老师的声音。

是个戴着眼镜胖胖的男老师“接来下我喊到名字的同学,请来到讲台上做下自我介绍。比如同学们大家好,我叫什么今年多大了,然后领取自己的课本。那现在开始从第一排左边那位同学开始。”

老师笑呵呵地指了指第一排左边靠墙的第一位同学。

这是位男孩,他慢慢吞吞地走到讲台上面对着大家,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把自己介绍清楚了,他叫刘洋洋今年五岁。

老师鼓励他勇敢一点,告诉大家别紧张,然后把课本给了他,轮到了下一个。

我手心在不停冒汗,一直在想轮到我了怎么办。很快我旁边那个女孩走到了讲台上,她叫沈雨晴今年五岁,她回来后就到我了。

我在座位上愣了一会,直到老师喊下一位同学,我才起身。

沈雨晴站了起来给我让位置,让我出来。接着她有些震惊地看着我走了出来。一瞬间课堂安静了下来。然后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议论声,直到老师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

我慢慢走到了讲台边,但是讲台是个阶梯我先把拐杖伸了上去,但是还是没上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到。老师手急眼快地抓住了我,他对我笑了笑说“就站在这里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马金枝,今年八岁。”

我声如蚊蝇,但是估计大家都听见了,因为很安静。老师拿过课本,然后搀扶着我回了座位。

接下来的介绍,我只记得我弟弟和他那位同桌的名字,介绍其余的全都没听进去。他那位同桌叫刘松。

“要不你坐外面吧?”

我的同桌沈雨晴看着我。

我看了看她。

“这样你出去方便一点。”她又说。

我本来是坐在里面的,这样出去不方便她还要站起来给我让座。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她摇摇头小声在我耳边低语:“没关系,不用怕,她安慰我。”

我冲她笑了笑,旁人很难感受被众人议论,或者以另外一种眼光看待时我的感觉。

像是一只小老鼠,平时只待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突然有天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被大家关注,看到,有的惊讶,有的害怕,有的喊快抓住它。小老鼠拼了命地躲藏,逃的一命重新回到阴暗潮湿的角落。

校园的生活总是欢快的。尽管开始大家对我议论纷纷,但过了几天就不再议论了,只有个别调皮的会朝我丢个纸团,说声小瘸子。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弟弟总会找那个人的麻烦,和刘洋洋一起把人家挤在角落给人家一记小拳头,那人理亏也不敢告诉老师。

但是弟弟从来不叫我姐姐,他会喊我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马金枝你走快点,天儿都马上黑了。”

“我马上饿死了。”

“马金枝,如果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让他不再找你麻烦。”

“马金枝要不我背着你吧!”

“马金枝你太重了你要减肥。”

“马金枝回家我就说学校里让买练习册,跟妈妈要钱,妈妈如果问你,你就说嗯知道没?要来的钱分你一半!”

“马金枝回家不许告诉爸妈我跟人打架了。”

他还给那条大黄狗起了个名字,不过那个名字我不太喜欢。叫什么“屎壳郎”

我和他争议叫“阿黄”

但是他不同意。

而且每次弟弟喊大黄狗屎壳郎的时候,大黄狗就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似的,摇着尾巴疯狂围着弟弟转圈。

没办法大黄狗只好叫这个名字了。

每次上学的路上,弟弟跑在前面,屎壳郎跟在弟弟后面,我在最后面。有时候弟弟会嫌我走得慢,大声地喊:“马金枝你快点行不行。”

这时候屎壳郎会伸着舌头朝我跑来,围着我转一圈,再去弟弟的位置,来回这样,直到我跟上弟弟。

“跟个小蚂蚁一样走路那么慢。不对不对跟个小乌龟一样,走路那么慢。”

弟弟虽然嘴上说,但会在原地等我,不管上学会不会晚。有好多次都因为我迟到,但他从来没说过我,也没在家里说过,家里问就说他在路上玩了,为我做掩护。

我自己都没感觉到,我心里正在慢慢接纳这个弟弟,和这个家庭。

我也有了好朋友就是沈雨晴,她也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姑娘。

因为爸妈不孝顺老早把爷爷奶奶气死了。

她的爸爸叫“沈镇西”每天喝酒赌博不务正业。一个家靠妈妈“李杜鹃”撑着。

她说她不知道妈妈做的什么工作,反正每次家里没钱了,妈妈总能拿出来钱。听村里人说她妈妈是出去卖了。她也不知道出去卖是什么意思,她问我,我也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还有个哥哥叫“沈大雨。”是个个子高高瘦瘦的少年,在上初一了,有次下大雨他来接沈雨晴还冲我笑了。

但是我已经两天没见沈雨晴了。她有两天没来学校了。老师说她请假说家里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我在想。

我再见到沈雨晴是第三天中午。她被一个女人领着进了班级。那个女人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很好看,不过有一只眼睛的眼圈淤青发紫,像是被人打的。

她把沈雨晴送到座位上就走了,沈雨晴告诉我那是她的妈妈。

才短短两天没见沈雨晴好像瘦了。脸色苍白,头发乱乱的束在背后。沈雨晴进来后老师开始继续讲课了。

这天中午沈雨晴没有回家吃饭。往常只有我自己中午留在学校,因为腿不方便走路慢,都是弟弟回家吃过饭把饭给我带到学校。

我问沈雨晴怎么不回家吃饭,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推她问她怎么了,接着她告诉了我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

她的爸爸沈镇西赌博输了很多钱,回到家跟妈妈要,妈妈不给。爸爸就把家里的田地卖给了别人,说要去捞本。结果也输光了,喝的醉醺醺地回到家就开始打妈妈。

妈妈就开始跑,跑到了一个男人家里。那个男人和爸爸打了起来。打急了爸爸拿起刀就把那个人砍了,叫了救护车,没救过来。爸爸杀了人被逮捕入狱。

被杀的那个男人的家人,抬着男人的尸体,来我们家闹。哭天喊地的骂,骂爸爸,骂妈妈。让我们偿命。

他们骂爸爸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该上刀山下油锅。骂妈妈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妈妈报了警,但是纵使有警察在,也没挡住那家人的拳打脚踢,妈妈被打的浑身是伤。

哥哥和妈妈吵到半夜,质问妈妈是不是在外面卖。那个男人是不是妈妈在外面找的男人。妈妈不说话一直掉眼泪。

哥哥开始大吼说爸爸都是被你害的。如果你不在外面找男人,爸爸就不会成天喝酒赌博,就不会生气,就不会杀人。

我吓坏了,拉着妈妈的手不敢说话。

哥哥哭了。

哭着对妈妈说对不起。

等我和妈妈都睡下后,他拿起了刀,去了捅了白天骂妈妈的那个女人,所幸没捅死救了回来,但是哥哥也被逮捕了。

我看着沈雨晴听着她的讲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沈雨晴的妈妈来了,给沈雨晴带来了饭。没有问沈雨晴为什么不回家。摸了摸她的头,看了看我就走了。

没过几天,沈雨晴就没在来过学校,听人说是她的妈妈带着她去了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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