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武帝纪 免费阅读 第10章 街前守灵（中）
丞相林鸿的出现，表示这场守灵真正引起了朝中文武大臣们的关注。这正是始帝和秦雍想要看到的结果。只有让更多的文武大臣们看到这一幕，母亲之后以国母之礼下葬，才更有可能达成。
秦雍看到了林鸿，林鸿自然也看到了秦雍。毕竟，他此行来朱雀大街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位重新回宫不刚刚两日的大皇子在此为罪后公开守灵的场景。
说实话，当他刚从相府管家嘴里知道此事之时，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倒不是他不明白天子此举之意，而是惊诧于那位大皇子真的愿意做这种事。
街前守灵四字，说起来简单，听起来光彩，但是只有真正做的时候，才知道这非但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而根本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一日之内不得进食，期间不得开口说话，不得改变姿势，一跪就是一整天，哪怕是在遮阳避雨的宗祠之中进行都是一件苦差事，更何况是在风雨艳阳完全捉摸不定的外面呢？
因此，对于大皇子能够答应此事，林鸿觉得非常震惊，震惊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位大皇子是真的出于孝心愿意做此事呢？还是有其他所求？
出于这种想法，让林鸿生出了过来看看具体情况的想法。
而他会在烈日最毒的正午饭点过来，也是存了看看这位大皇子秦雍是否出于真心而刻意选择的时间，毕竟这个时间人都又热又饿，是否出于真心，一看便知。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从轿子里出来，看到跪在罪后棺木前，上身甚至挺拔如抢的秦雍之时，顿时忍不住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饥饿与炎热交迫，其上身却依旧能挺直腰杆如枪，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与意志才能够做到？
刹那之间，林鸿已不在怀疑秦雍的用心。因为眼前的一幕，已经将问题的答案表现的很明白了。
而经大皇子如此一折，民间最后对于罪后的国葬之礼的质疑之声必然会小很多了。因为在他们看来，那场国葬将不是天子的恩赐，而是大皇子那一片赤诚孝心换来的结果。
当初他答应与李进联名上书，就是害怕为一个罪人举办国葬会引起民怨，但既然如今这隐患已经被消弭于无形，那他自然也就没有反对的必要了。
所以他准备回去就写一封奏折，明日早朝时呈交陛下，表示自己赞同陛下的主张。
但就在林鸿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又一顶官轿到达了朱雀大街，一个比林鸿看起来更年长的中年男子走下轿子，看向秦雍。
秦雍在看清此人面貌的同时心头一震，就见那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穿了一件皂青色的长袍，下巴上的山羊胡修剪的十分整齐，一双眼睛更是如鹰隼般锐利，秦雍瞬间就感觉自己仿佛被其看穿了一切一样。
此人正是监察御史大夫姚启，是京城所有监察御史们的直属领导，相比权力并不下于掌管文武的丞相与太师。
“姚大人，没想到连你也来了。”林鸿看到了姚启，便断了回去的想法，而是对着姚启打了个招呼。
姚启笑道：“林相，原来您也在此。其实不光是我，我在来的路上还碰到了李太师，想来他的轿子应该也到了。”
正说着，后边已经有一顶素朴的青色官轿走了过来，抬轿的轿夫停下脚步，随后便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年过五旬须发全白的老者。
他年事虽是三人中最高的，但体型却是异常魁梧，一双胳膊比铜铃的大腿还要粗，一头白发与胡子几乎连在一起，一眼看去就好似一头人形的狮子，满满的压迫感。
看到此人出现的刹那，秦雍虽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大为吃惊，此人便是当朝太师李进也是当今皇后李后的生父。
没想到竟然连他也来了……秦雍心道，却不知道李进来此，究竟是出于本意还是受了凤仪宫那位的差遣？
李进下了轿并没有看秦雍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林鸿和姚启，大声笑道：“林相，姚大人，真巧，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到二位。”
林鸿也是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李太师，不知太师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游玩啊？”
李进淡淡一笑，道：“林相身为一国宰相都有闲心逸致到此，我自然也不例外了。至于目的吗，我想我等三人应是心照不宣了。”
姚启和林鸿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都看了看李进，而后同时笑了起来。随后就听姚启提议道：“既然我们目的相同，那不妨上去坐坐如何？”
林鸿与李进欣然同意，于是三位当朝一品的重臣便联袂上了旁边的一家酒楼，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二楼厢房，隔着窗户遥遥望着下方广场上依旧挺直腰板跪在那里的秦雍。
李进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听说秦雍从早上开始就跪下了，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过去竟然还能挺直腰，这份意志着实难得。不过出于对自家女儿和外孙的立场，他当然不会欣赏秦雍的这份毅力，反而有些忧心外孙的前途。
毕竟那张位置，向来只容许一人坐下。
这时，喝过了一轮茶之后，姚启终于谈到了正事，只见他问林鸿道：“林相如今意下如何？”
林鸿神色微动，旋即发现这位监察御史大夫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停留在下方那位大皇子秦雍的身上，顿时明白他问的是对于罪后国葬的看法，便道：“我反对之本意，便是担心民间会因为罪人举办国葬而有所怨言，如今怨言已被大皇子此举消弭无形，自是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姚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转头看向李进。
李进冷哼一声道：“哼，老夫还是那句话，那罪后当年便该死，如今死后还想以国葬入土，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姚启依旧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目光忽然一闪，从秦雍的身上，看向了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有一群士子打扮的读书人，正在赶来。
“太学的人也到了啊。”姚启露出一丝笑意。
林鸿和李进也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一群穿着太学学生衣服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就不小的老者从朱雀大街那头走了过来。
……
……
“十弟，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啊。”凤仪宫内，前来探望十皇子的八皇子秦煌望着一张脸基本已经快要恢复原貌的秦凤，淡淡笑道。
秦凤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笑道：“也是多亏了殷老太医灵丹妙药啊，这才两天时间，就差不多完全消肿了呢。”
八皇子秦煌也是微微点了点头，“殷老太医的医术的确是高明。”
这时，秦凤忽然对着秦煌勾了勾手指，秦煌连忙凑近了一些，就听秦凤道：“八哥，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出趟宫如何？”
“出宫？”秦煌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你是想去朱雀大街？”
秦凤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怨毒道：“没错，我说过我一定要把那罪后之子也打成猪头，就算他现在被父王罚到外面罚跪，但是没有把他打成猪头，难解我心头之气。”
秦煌点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们下午便出去看看，想必大皇兄现在的处境应该是非常不错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秦凤的脸上也是同时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罪后之子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嘴脸了？
想必一定十分“赏心悦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