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晓朗》第3章 萎靡的王爸
王晴煮熟一木蒸屉米饭，炒了青笋，青笋叶子煮汤，简单的吃点。
王爸这些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在王晴的劝说下，终于吃了半碗汤泡饭。
王爸放下碗筷，也不洗脸脚就进了房间。
王晓跟在王晴身后，跟前跟后，好奇的看她帮果果洗脸脚，洗小屁屁。
洗好了，王晴抱着果果，坐在床沿，捞起衣服喂奶，好笑的说：“看够了就去洗吧，洗了来看着果果，我再去洗。”
“哦，我马上去洗。”王晓主要是两年没见过姐姐，这几天根本没说上话，想问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可姐姐好像忙的很。
王晓洗好进来：“姐，果果吃好了吗？我帮你打好水了，你去洗吧。”
王晴放果果在床上：“好了，你来看着他，我这就去洗。”
等王晴洗好进来，王晓正趴在果果身边逗着果果：“果果，我是小姨，叫小姨。你还是第一次回外婆家，可外婆没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回来，小姨疼你啊！”眼含着泪说。
王晴的眼泪不可节制的掉了下来，吸了吸鼻子，伸手一抹，抱起果果，帮他脱衣服：“晓晓，睡觉了，明天我和你二哥一早就要走，要早起。”
王晓失落的问：“明天就走吗？不可以多留几天吗？”
王晴给果果盖好被子，又脱着自己的衣服：“家里忙的很，你二哥也不能耽误太久，明年他要高考。晓晓，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和爸爸，姐有空再回来看你。
是啊，姐姐的家在姐夫那儿，这儿只是姐姐娘家，她终究要回去的，以后再没人能照顾自己，什么都要靠自己了，王晓难过的想着。
至于王晴说的空了回来的话，听听就好，王晴出嫁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可两年了，要不是王妈妈没了，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果果在中间，姐妹俩躺在两边，王晴侧身躺着，轻拍着果果哄他睡觉：“晓晓，你啥时候把头发留起来了的，现在你的头发长的太好了，不难洗吗？”
王晓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去年过年开始就留起来了，不然同学们都叫我卷毛，特别是那些讨厌的男生。连那些大人都老是看着我笑，问我：你又不是外国妞，怎么是卷头发。”
其实王晓的头发只是微微有点卷，还好了，如果在十几年后，时尚的女孩子们，还会特意去沙龙烫成这样子，只不过现在社会还有些闭塞，大部分人还在观望，很多先进，或者说有别于传统的东西都还没受到大众的接受，更别说这小小镇子所辖的交通不便的小村子，人们少见，愚昧就不奇怪了。
王晴没想到给妹妹剪了头发，会让她受到那么多人指指点点和笑话，她心疼的伸过手摸了摸王晓的头：“是那些人不懂欣赏，你的头发多好看呀，我妹妹越来越好看了。”顿了顿说“这样的话，你以后就留着头发吧。”
王晓不想说自己的头发，只想问问姐姐为什么两年都没回来过，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姐，你那时候说要回来看我的，怎么两年你都没回来过，要不是妈妈没了，你还不会回来？”
王晴沉默了会儿，艰难又愧疚的说：“姐也想回来的，只是……”本来她想说在别人家里，哪是说走就走的。
最后改成了：“只是姐要上工挣工分，不挣工分就分不到口粮，还有……姐也没路费。” 没钱是很大的原因。
王晓心里很难过：“那……那你以后什么时候再回来？”
王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看着王晓盛满希望的眼睛，她伸手拉灭电灯，自己也不确定的说：“放心吧，姐一定回来看你。睡吧，很晚了。”
王晓睡不着，心里对未来充满迷茫和害怕，为什么一夕之间，家就变成这样。
她现在还小，还不知道，人生岂是这么简单，还会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她。
早上，王爸没起来，王晓送哥哥姐姐上船，又目送二人到对岸，心里空荡荡的回了家。
王晓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变了样，早上做饭吃了，再放一碗在王爸的床旁边的平柜上，嘱咐王爸记得吃，就慌忙上学去，中午回家，先进王爸的房间看看，如果他吃了饭，王晓心里就好受点，如果他没吃，王晓就难过的端出来热了自己吃，再放一碗新的，一日三餐都是这样子，可王爸吃的时候很少，几乎是一天吃一次，一次也最多吃上几口，吊着命而已。
王爸在床上躺了大概一周吧，一天中午，王晓放学回家，发现门是锁着的。
开门进去，王爸不在床上，王晓暗自高兴，想着爸爸不再整天睡在床上，就觉得是雨过天晴了，一切都好了。虽然没没看见王爸，可她自认为爸爸已经走出来了。
做好饭，王爸也没回来，王晓等不及了，自己吃了，把饭留在锅里暖着，一路小跑去上学。
下午放学，王晓心情愉悦，脚步都轻松了好多，朱冬梅和她并排走着，扭头看着她说：“王晓，好久没看你这么开心过了，有好事？”
王晓高兴的笑着，分享自己的喜悦：“冬梅，我爸他今天没再睡了。”
朱冬梅和李淑云都知道王晓家的事，王晓也不瞒她们。
朱冬梅听了王晓的话，也替王晓开心：“太好了，雨过天晴了。”
王晓抿着嘴笑着连连点头：“嗯。”
俩人分手的时候，互相挥手道再见，朱冬梅道：“明早我在这里等你。”
王晓头也不回：“好，不见不散。”
刚走进自家院坝，就发现门锁开着，王晓慢慢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脸。
心情愉悦的推门进去，王爸不在厨房，她走进王爸的房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酒味，熏人欲吐。
王晓赶快打开窗和门，心情跌落谷底，失望的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叹了口气，还是上前问道：“爸爸，要不要喝水。”
床上的人没动，只发出重重的呼吸。
王晓出来，提起厨房里小方桌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床前，抬起王爸的头，把杯子放到他嘴边：“爸，喝点水。”
王爸眯眼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把自己摔在枕头上：“唔……”吧嗒吧嗒嘴，含含糊糊的喊“桂英，石桂英啊！”
王晓咬住抖动的嘴唇，泪流满面，把杯子放在平柜上，捂着脸冲出王爸房间。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下小方桌旁，趴在桌上无声痛哭。
第二天，在约好的地方，朱冬梅打量着肿胀着眼睑的王晓：“王晓，你这是怎么回事呀！眼睛那么肿。”
王晓抿咬着唇：“没事，想我妈了。”
朱冬梅伸手搭着王晓的肩膀：“王晓，不要老想着以前，以后有我们陪着你呢。”
王晓不想再在小伙伴面前诉苦，说再多也没用，让人徒增烦恼。
她勉强的笑笑：“嗯，以后不想难过的事了，让你和李淑云都跟着我难受。”
“我们没事儿，就是不想你老是那么难过。”朱冬梅说着指向前面：“你看，李淑云在前面等我们呢。”
王晓抬头看着前方，悄悄的吐了一口气，跟着朱冬梅快步跑向李淑云。
王爸一改每天躺床上的习惯，王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镇上的，总之早上上学的时候他还没起床，中午放学，他已经不在家了，下午放学回来，他就醉生梦死的躺床上昏睡。
时不时的吐一地，王晓已经习惯了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先进王爸房间开门窗透气，再打扫呕吐物，如果王爸没吐，王晓就觉得轻松得多。那种酒醉后的呕吐物，没打扫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味道的。
围岛村是比较早分地到户的，王妈还刚回城那会儿就分地到户了，对这件事，阿公们倒接受的快，他们说：嗯，还是老一套好，解放前我们的地，就是各做各的。
王晓家没人手，以王爸的话说，就是种懒庄稼，地里种得最多的是甘蔗，开春种下，到年底收成。
天气慢慢变冷，地里的甘蔗就要砍了，王爸几乎不管，王晓只能下午和星期天抓紧时间去扯一点叶子，再把甘蔗叶子背回家做柴火，到砍时就利索多了，村里人都是这么干的。
甘蔗叶子上布满毛刺，扎人得很，叶子边缘的锯齿还会割破皮肤。如果不戴手套的话，你可就要小心着点，尽量避开长毛刺的地方，可再小心，一季下来，每个人的手都不可避免的割得伤痕累累。
等货轮来了，把甘蔗砍下来，雇拖拉机拖到村后货运码头，货轮直接分批次运去邻县糖厂，然后年后到本县办事处结算货款，再领相应的白糖。
对于十岁的王晓来说，劳动强度太大，每天累的上课打瞌睡，作业也无法完成，被班主任关老师叫去办公室好多次。
但是怎么办，家里的活必须赶着干，只能回答：“好好好，一定改。”过后照旧上课睡觉，不交作业。
关老师是邻市的人，在王晓就读的小学校教了好多年了，据说带完王晓这届就要调回本市去了。好多家长怀疑说，关老师都要调走了，才不会管这些个调皮蛋了。
可王晓觉得关老师还是蛮负责的，就像现在，几乎天天拧着王晓到办公室去教育，最后没法了，责令王晓叫家长。
王晓有苦说不出，我家长能来，我就不会是这个状态了。
在学校很不愉快，回到家，王爸又吐得一塌糊涂，王晓拿着铲子，铲了炉灰覆盖在上面，憋着气打扫，越扫越生气，赌气的拌着扫把，把铲子一扔，：“烦死了，烦死了。爸，你还要这样多久啊？呜呜呜……”
可王爸仍然昏睡，听不到王晓的呐喊，也看不见王晓的伤心和委屈。
王晓哭了一会，又捡起扫把和铲子，把地上打扫干净。
星期天，王晓一早就去了地里，正在扯着甘蔗叶，甘蔗林子外，朱冬梅在叫：“王晓，你在里面吗？”
王晓钻出甘蔗林子，看着朱冬梅和李淑云，奇怪的道：“你俩咋来了。”
俩人嬉笑着说：“我们来帮你呀，怎么样，感不感动。”
王晓泪盈余婕，真的很感动：“你们家里都干完了吗？”
李淑云勾头看着王晓：“你还真感动了，真是的，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王晓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的说：“我真感动。”
“切，你们俩个不要在那里酸了，赶快干活，行不？”朱冬梅边往林子里钻边吐槽道。
王晓和李淑云对视了一眼，笑着跟了上去。
这一天，有了俩人的帮忙，王晓家的甘蔗叶子就剩不下多少了，王晓下午放学抓紧干，不出三天，应该可以干完。完了就等着货轮来了就抢收了。
天黑完了，三人才收工，王晓叫她们在家吃饭，俩人也不肯，转身就跑了。
王晓放下捆绑的高高的一背篓甘蔗叶子，在厨房门口洗了洗手，伸手拿洗脸架上的毛巾准备洗脸，后知后觉的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着的。
她快速的洗了一下脸，把毛巾扔盆里，推开厨房门，厨房里没人，灶台上锅里冒着热气。
王晓揭开锅盖，锅里隔水热着一大碗饭，饭上盖着炒青笋和小葱炒蛋。
王晓泪珠一颗一颗掉落，静静感受了一下这久违了的温暖，勾着二母指，拭去泪珠和鼻涕“呼，”吸了吸鼻涕，转身进王爸的房间。
王爸还是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小声的打着呼噜。王晓默默的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王爸，随后转身出去。
王爸眯缝着眼睛，悄悄的看着王晓的背影，深深地轻叹了口气。
王晓对身后的目光毫无感觉，回到厨房，食不知味的吃了那碗饭。
王晓不敢怀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多少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自己心中那个高大负责，有担当的爸爸回来了。
本没有太大的期望，也就没有过多失望，以后的日子，王爸依然醉生梦死，只偶尔王晓放学回来，会看到没睡在床上的王爸，这时候他会做饭留给王晓，但他从来没和王晓一起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