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沂河岸边》第8章 下毒风波
小麦深如人，澶漫不见地。一苞十馀茎，一茎五六穗。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芟获载满车，累累犊衔尾。
每年初末夏初，是丰收麦子的季节，小学校放一个礼拜的假期，主要原因是，很多代课老师家里都有地，需要回家丰收粮食。
八十年代，乡镇和村办小学校，百分八十是民办老师。
所谓的民办教师，就是不在编制之内，享受到不到很多福利待遇，工资水平比正式编制内的老师差距很大一块。
举个例子吧，编制内的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二百多或者三百多，民办老师工资只有一百左右。
教授秦军数学的侯培栋，就是一位民办老师，而沈保荣则是正儿八经的正式编制人员。
割麦子比收玉米大豆轻快多了，秦军右手拿着镰刀，左手手抓起一把麦秆，镰刀顺着根部用力一划，就将麦子杆割断了，等到凑齐了一堆后，在把麦秆捆扎好，等待一起装车拉走就行了。
上个月，秦奋为了能够多拉货，专门花了三百多元，买了个小毛驴，完全代替人拉车了，而且用处好多，耕地、播种都能用到它。
以后，秦军又了一项印工作，周末放驴，背着一个笆箕，把毛驴牵到水草地，让它自己吃草，秦军可以休息看书，也可以割草，家里的兔子都卖完了，还养有一头猪，平常喂饲料。
渠沟村名字的由来，因为村子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小河小沟，村南有一条小沙河，村北有一条大沟，一旦到了夏天，大沟里满是山上冲下来的泥浆水，而村西，就是远近有名的沂河，河面二百多米宽，常年水流湍急，秦军小时候，经常去河里捉鱼摸虾。
每一年夏天，雨水旺盛季节，小沙河和大沟，水流量变大，河里也经常有从上游水库冲下来的鲢鱼、鲫鱼等，是秦军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
家里没钱，自己能捉几条鱼，回来改善伙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记得六岁那年，小沙河里发大水，漫到了两边的河岸，岸边的草丛里，不时地能抓到小各种小鱼，秦军拿着大渔网，顺着岸边捕捞小鱼，半天的功夫，捉了十五六条，小的有巴掌大小，大的有半斤左右。
一时间，得意忘形，一不留意，秦军从岸边滑进了河道里，猛地一口水呛进了嘴里，身体被水流卷了进去，瞬间之后，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的反应，秦军左右手来回地拨拉着，试图捉住岸边的水草，大概三四秒钟的时间，猛地眼前一亮，他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岸边的黄泥滩上，左手正抓着一把水草，正是这把水草，让他犹如荡秋千一般，被冲到了岸上。
劫后重生，秦军脸色煞白，刚才自己被冲进水流之中，只觉得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想起来十分地后怕。
三亩多地麦子，秦奋爷俩两天收割完毕，秦军自己割了有一车，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路上，遇到街坊邻居无不夸奖他一番。
把毛驴套上平板车，秦奋开始一趟趟地转运麦子垛，先堆放在晒场上，平铺晾晒，干透之后，用石磙子碾压打出麦粒，再把麦子粒转运回家，放在院子里晒干，就可以装袋封存了。
自从有了毛驴，秦奋不用自己拉石磙子了，只需牵着毛驴，围着麦场绕圈圈。
过了收割麦子季节，秦奋没有马上生产豆芽，秦军舅舅打算盖新房子，把他叫去帮忙了，估计得忙十几天。
以前，自己在外打工，都是孩子舅舅过来帮忙，干农活，收花生。
现在，有事情叫自己帮忙，再赚钱的活也得放下，这叫知恩图报。
秦奋不着急，有人却要着急了，秦保良被他媳妇指使得，一天好几趟在他家门口转悠。
终于，等到秦军放学了，一打听才知道，秦奋给孩子舅舅帮忙干活去了，要十几天才能忙完。
这事赶巧了，但是，保良媳妇可不这么想，她对秦保良说道:“你就是个死脑筋，半年了，都没套出来秘方，要你有啥用呢！”
“每次取货，大哥把豆芽分好了，也看不到啥秘方啊，还说我，要不是你胡乱降价，还去散布谣言，大哥还会如此对我们？”
秦保良反驳道。
“不说了，以后这条路是断了，他要不让我卖豆芽，我也不让他们好过，喜欢吃独食，什么玩意啊！”
保良媳妇恶狠狠地说道。
果然，杜立秋预言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夏天蔬菜很多，气温很高，生产豆芽的工序，简单了很多，生产量不多。
每次，秦奋定量生产十斤八斤的大豆，定期给乡镇的一家食堂送去十来斤，再卖三五十斤，其余的基本在村里消化完了。
一时间，风平浪静，日子过得倒是安逸。
六一儿童节，秦军学校邀请家长，观看学校的演出，秦奋出门送货了，杜立秋只好抱着春妮来到了学校，临走前，她把大门锁上，堂屋门只是随手带上，没有上锁。
演出活动，从上午九点半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多才结束，春妮饿得嚎啕大哭，杜立秋才跑回家。
进了家门，杜立秋发现，堂屋门大开，她记得，走得时候自己关得很严实。
家里养了几只母鸡，不关门，母鸡喜欢进屋找食物，拉上一屋子的鸡屎，不好打扫。
难道秦奋回来了？也不对，自行车没在家呢。
杜立秋走到堂屋门口，让眼前一幕惊呆了，两只母鸡正在地上扑打着，眼看着是不行了，这是得了鸡瘟了，还是中毒了？
杜立秋跑到吴聪明的诊所，今天正好没有病号，估计都去看演出了。
“二哥，现在忙吗？”
“弟妹啊，怎么了？看你慌慌张张地。”
吴聪明问道。
“二哥，你去我家里看看吧，两只母鸡也不知道是得了鸡瘟，还是中毒，正在堂屋里扑打呢，海燕爸爸不在家，我这带着孩子也搞不了。”
“行吧，我带上门跟你去看看。”
在村里，吴聪明虽然不是兽医，却时常干着兽医的活，病理相通嘛，谁家鸡鸭生病了都找他。
两人来到现场，吴聪明低下身子，按住母鸡的鸡头，闻了闻，又看到散落满地的豆芽，这些豆芽，原本计划留着卖给村里人的，现在不用卖了，都让母鸡给祸祸了。
“弟妹，不大对啊，看着母鸡的症状，分明是中毒了，而且有很强的农药味，你到豆芽筐这里闻一闻。”
杜立秋抱着孩子，凑到近处一闻，一股难闻刺鼻味道，熏得她一阵恶心！
“二哥，是毒药的味道，太难闻了，怎么会有毒药呢？”
杜立秋疑惑不解地问道。
“弟妹，要不要报警？”
吴聪明问杜立秋，既然有人刻意投毒，这个问题很严重了，幸亏豆芽没卖出去，否则，真酿成大祸了！
想到这里，杜立秋吓得面色煞白，六神无主。
“等秦奋回来再说吧，谢谢你了，二哥，幸亏有你帮忙，否则，今天我还真处理不了。”
“客气了，弟妹，你先忙着，我回去把诊所门锁好，再过来。”
说完，吴聪明走出了屋门，杜立秋还在思考着投毒的问题。
自己家门钥匙，除了秦奋有一把，去年，秦保良经常过来拉豆芽，配了一把，自己的公公婆婆都没有，而且，早上和秦军出门，明明堂屋门关好了，自己回来时，居然大敞四开，一定是有人进来了。
杜立秋走到床边，掀开存放零钱的床垫，几百块钱原封未动，说明对方就是奔着豆芽投毒而来的，不是入室偷盗。
问题呼之既出，很明显，秦保良一家，有些最大的作案动机和条件，但是，苦无没有直接的证据。
杜立秋给春妮泡了几个饼干，将她喂饱了，刚走到院子里，秦奋推着自行车，和吴聪明一起走进了家门。
把自行车停好，秦奋表情严肃地走进堂屋，低头观察了一番，又在豆芽筐里，仔细地闻了闻，站起身，掏出一根烟递给了吴聪明，二人来到院子里坐下。
“二哥，这事你怎么看？”
秦奋沉声问道。
吴聪明沉思了片刻，回答:“这事可大可小，幸亏今天豆芽让母鸡给吃了，否则，今天要出天大的乱子，往大了说，你都有可能坐牢！”
“啥？”
秦奋吓得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他没考虑这么长远，要真是把豆芽卖出去了，真就出大事了。
“我不是吓唬你，这鸡才吃了几口，就这样了，人吃得多，这药我闻了，应该是百草枯，这种毒药无药可救，而且，死亡率非常高，我是医生，对这种毒药比你要懂的多。”
杜立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挨千刀的，难道想让我们家破人亡啊！”
吴聪明摇摇头，继续说道:“至于是不是报警，你们掂量着办吧，我都说得很透了，只在豆芽上下药，你们两口子自己分析吧，我回去了。”
秦奋站起身，将吴聪明送到了大门外，脸色铁青地走回了院里。
“问题很明显，也不用分析，都是自己一时心软，埋下了这个祸根，最毒妇人心啊！你堂弟没有这种心思。”
杜立秋抱着春妮淡淡地说道。
“你说怎么办，报警了，顶多罚几个钱，人是彻底得罪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毒！”
秦奋一时拿不定主意，嘴里的香烟吧唧吧唧地吸着，心情很糟糕。
过了半个小时，春妮躺在杜立秋的怀里睡着了，将孩子放回床上，杜立秋对秦奋说道:“既然过不了这个坎，就别报警了，你去叫着秦保良过来，让他帮忙，把鸡挖个深坑给埋了，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吧！”
这个主意好，秦奋一听，眼睛一亮，心情好了许多，转身出了家门。
几分钟后，秦保良跟在秦奋身后走进了堂屋，看到地上两只发黑的死鸡，面如白蜡，双手不停地哆嗦着。
“保良，跟你哥帮帮忙，把这两只鸡给埋了，挖得深点，这个毒药谁吃谁死，你大哥打算，放过投毒者一次，下不为例，听吴二哥说，投毒至少要判刑五年以上，如果死人了，要枪毙！”
杜立秋轻声细语地说道。
秦保良听到这话，心中惊恐万分，上午，他去学校观看演出，回到家后，听媳妇说，给大哥家里的豆芽放了些农药，要给他点教训，找到药瓶子一看，居然是百草枯，吓得他半天没缓过来神。
这种毒药，他是知道的，几年前，村里的刘老歪媳妇和他吵架，一生气喝了一小口，当天晚上，没到县医院人就断气了！
为此，两口子在家大吵了一仗，这是要死人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如果豆芽被人误食，很可能要毁掉好几个家庭！
秦奋进门的时候，两口子还在争吵呢，看到他进门，秦保良夫妇吓得面无血色，以为东窗事发了。
秦奋兄弟两人将死鸡和豆芽全部打包装好，一人提着一个袋子，去了村东的杨树林，挖个一米多深的土坑，将有毒物品掩埋了。
下午，秦军放学后，杜立秋十分严肃地，交待他一件事情，以后，只要是秦保良夫妇给的任何食品，都不要食用，即使不是吃的也不要拿。
秦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答应了。
一场豆芽合作风波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后来，秦奋夫妇每次回想起此事，都心有余悸。
八月十五，杜立秋抱着春妮去娘家串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条很特别的小黑狗，耳朵短小直立，四肢粗壮，不是普通的土狗，是海燕舅舅去县城送货，在马路边捡到的，至于是小狗自己走丢的，还是别人遗弃的，就不得而知了。
放学后，秦军看到可爱的小黑狗，立马就喜欢上了，抱着它爱不释手，做作业都要一只手抱着。
做完作业，秦军领着小黑狗，玩起了抛沙包游戏。小黑狗的弹跳力非常发达，每次都能跳跃接近一米高度，将沙包稳稳地咬在嘴里。
秦军给小黑狗起了帅气的名字，叫大志，胸怀大志嘛，每次吃饭，都会将好吃的东西，分一份给大志。
而且，大志非常地听话，秦军说得话，它好像都能听懂，让坐下就坐下，让起跳就起跳。
一个月的时间，大志在秦军精心照料下，个头长大了一圈，站起来都有他的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