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沂河岸边》第7章 不虞之隙
尚技而贱车，则民兴艺。
秦保良夫妇二人登门造访，突然，提出想要学习生产豆芽的技术，这让秦奋大感意外。
早在当初和老农学习生产豆芽的秘方时，他曾经答应过对方会保守秘密的，现在堂兄弟登门索求，于情于理都让他非常难办。
杜立秋的及时登场，解决了秦奋的困窘，她一口回绝了保良媳妇的请求，生产豆芽这才刚开始半个月的时间，居然被自己家人给惦记上了，这不能不说有点讽刺意味了。
回想起以前，自己家生活的艰辛困苦，秦保良媳妇二人哪怕给孩子一块地瓜吃了，她今天也不会如此如此决绝，作为谋生之技，如果轻易传人，那绝对是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了。
秦奋一看，现场气氛有点尴尬，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保良，来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吧。”
说着，走进了左边的卧室，看到秦军正在穿衣服，让他赶紧起床洗脸吃饭。
虽然被回绝了，保良媳妇仍然不耐其烦地，询问着生产豆芽的一些细节问题，好像她早就意料到会被回绝一样。
吃饭时，提出一个建议，他可以帮着王保良生产豆芽，不过大豆需要由他们自己提供。
杜立秋听后，白了他一眼，关键时候有点心软，她对自己丈夫也能理解，都是自己兄弟，如果完全拒绝了对方，出了家门指不定怎么恶语中伤自己呢。
特别是保良媳妇，村里人都知道她一张利口，在村里从来不吃亏，得理不让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左邻右舍发生争吵。
听到秦奋说，可以帮着生产豆芽，秦保良十分感激，连声说道：“谢谢大哥帮衬，谢谢大哥帮衬！”
这是进了家门第一句完整的话语。
保良媳妇顿时眉开眼笑，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要回家取大豆，秦奋叫住了她，告诉他们，生产豆芽需要两天时间，而且贩卖的地点需要选好，跟老乡算账时尽量实诚一点，不要缺斤少量，诚实经营。
保良媳妇满口答应，按照她的计划，第一次打算生产五十斤大豆，夫妇一听吓了一跳，先别说能不能生产这么多，就说如此大量的豆芽能不能销售出去都是个大问题，这女人明显是想一口吃成大胖子！
要知道，年前最多的一次才生产了四十斤大豆，那还是东村需要摆宴席用去了一百斤，否则单纯靠自己贩卖，估计两天都不一定能卖出去。
五十斤大豆，可以生产出接近四百斤豆芽，这么大的量运输都是问题，更别说单独售卖了。
杜立秋看到保良媳妇不切实际的想法，问她道：“他婶子，你打算去哪里卖豆芽啊？”
保良媳妇不加思索地回答：“就在乡镇的集市头上啊，我看大哥每次在那里都卖的很好的，有时候几分钟就卖完了。”
唉，真是学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这保良媳妇可真行，那个卖豆芽的位置，是王保安辛辛苦苦打出来口碑的位置，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嘛？
杜立秋说道：“你知道那地方为什么豆芽好卖吗？”
“肯定是豆芽好呗。”
没文化真可怕啊！
杜立秋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婶子，你即使卖豆芽也尽量不要去那个地方，当初，你哥为了卖好豆芽，选择的地方就是为了打好口碑，让四里八乡的邻居街坊们都知道我们的豆芽好吃。”
“而且，每天去那个地方买豆芽的都是熟客，你这一去不是要抢你哥的客户嘛。”
“嫂子，你说我们第一次干，也摸不清门路，你怎么不得帮帮我们啊。”
听这话，那意思抢客户是应该帮忙的了！
秦奋现在心里都有点后悔了，刚才就不该答应帮着他们生豆芽，这豆芽还没生产出来呢，开始挖自己墙角了！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保良媳妇不仅吃水，还要把井都给挖走了！
“弟妹啊，我每天帮着你们生产十斤大豆，光是我们村里，你就可以卖掉一多半，剩下的你可以去邻村你娘家那里贩卖啊，我保证，只要你价钱公道，保足保量，两个村子就可以让你销售一空！”
秦奋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真的嘛？大哥，那太好了，你们先吃，我回家取大豆去。”
保良媳妇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就出了屋门，跑回了家去，仿佛害怕有人拉住她一般。
杜立秋看着如此情景，无奈地摇摇头，以后这种麻烦事估计还会不少呢，有第一个上门的，就会有第二个，唉！抹不开的人情世故啊。
几分钟之后，保良媳妇背着半袋子大豆进了屋门，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哥，嫂子，这里是四十斤大豆，就按照你们说得，一天十斤，用完了我再回家拿。”
“行，你放这吧，赶紧吃饭啊，饭都凉了。”
杜立秋本来准备一家三口人的饭菜，突然多出来两人，搞得秦奋都没吃饱，等到王保良两人走后，他又吃了一块煎饼，才算把肚子垫饱。
两天后，王保安生产出了一百八十斤豆芽，按照杜立秋的意见，给了王保良两口子六十斤，而不是八十斤，因为村里一直传言，一斤大豆可以生产出五斤豆芽，现在如果给王保良八十斤的话，不知道早有多少人眼红呢。
即使给了六十斤，保良媳妇也是惊喜万分，说道：“看来村里人的传言是真的，一斤大豆居然可以出六斤豆芽，大哥嫂子，年前，你们可发财了，这么好事怎么也不早点叫我们啊？”
这下好了，直接埋怨上了。
杜立秋立马怼了一句：“去年入冬，秦奋不在家，孩子都没饭吃，我咋没看见你给孩子一口饭吃呢？”
“这，这………”
一向伶牙俐齿的保良媳妇哑口无言了。
说起来生豆芽，秦奋算是无偿服务了，因为自从商量生产豆芽豆芽开始，王保良夫妇就闭口不提报酬的问题，好像秦奋替他们生产豆芽是应该做的事，这样杜立秋感觉十分不爽。
而且，她还有一种预感，这个事，估计早晚会出问题，从而影响两家人的关系，甚至反目为仇，很多事情，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但求问心无愧吧。
从正月初四开始，秦奋陆陆续续地增加了豆芽的生产量，一开始是一家十斤，到了元宵节前后，一家就增加到了二十斤，即使如此，每天的豆芽仍然售罄一空。
到了下半个月，每天的生产量固定在了一家二十斤，现在，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秦奋兄弟生产的豆芽好吃，卖相又好。
然而，也正是从正月底开始，两家人的合作出现了罅隙。
最初，谣言是从学校里传出来的，秦军在放学排队时，被一位二年级的同学嘲笑，说他家赚黑心钱，别人的豆芽卖两毛钱一斤，他家的豆芽卖两毛五一斤。
回到家里，秦奋把原话告诉了妈妈说同学嘲笑他家赚黑心钱。
杜立秋一听，感觉这个问题很严重，现在卖好豆芽的只有自己和王保良两家，那么问题就出现在王保良身上了，说明他们夫妇没有按照事先约定价格销售豆芽，私自降价。
中午，从集市回来，有点闷闷不乐，杜立秋问道：“是不是有人嫌你卖的豆芽价格高啊？”
秦奋一听，心中大惊，忙问道：“神了，立秋，你怎么知道。”
杜立秋就把秦军在学校听说的事情告诉了他，两人一分析，基本可以确定，问题就出在了秦老师保良身上，秦奋气呼呼地走出家门，直奔秦保良家里而去，进了家门，正好碰见一位村民刚刚购买了一份豆芽，保良媳妇正在低头找零钱，说道：“二斤，一共收您四毛，找零六毛，你………”
话还没说完，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秦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随后招呼道：“哎吆，大哥来了，快进屋坐，保良应该马上回家了。”
等村民走后，秦奋阴沉着脸问道：“弟妹，咱们当初是如何约定的，五毛钱二斤，风吹不止雷打不动，你怎么能够私自降价呢？”
保良媳妇本来就是嘴角不饶人的主，秦奋5当初传授自己技术，心中埋怨已久，听到这话，尴尬底笑道：“大哥，你别急，听我说，这不是村里人买豆芽嘛，非要讲价，我就给让了五分钱，这也没少赚，六斤也能卖一块二，一斤大豆能赚六毛多，挺不错的。”
“你……，弟妹啊，这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你这是破坏规矩，知道嘛！等保良回来让他来找我吧。”
说完，秦奋气呼呼地回家了。
看到秦奋走了，保良媳妇嘀咕道：“为这点小事生气，至于吗！不就是降价五毛钱嘛，多加点水，少给点秤，不就找回来了嘛，真是个是个死脑筋。”
既然都知道豆芽两毛钱一斤，秦奋也只能随行市价，跟着卖两毛钱的价格。
如此一来，一天一百斤就要少卖五块钱，看着虽然只有简单的五分钱，市场的规则已经被悄然地打破了。
不虞之隙已经悄然而生。
二月份还好，豆芽的销售依旧火爆，不过村里人更爱来王保安家里购买豆芽，分量足水分少，既然来了又不能不卖，主要原因还是出在保良媳妇身上，每次她卖的豆芽，不是加的水多，就是缺个一两二两的，久而久之，找她买豆芽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这一天，保良媳妇找上门来，说好了村里她负责售卖，王保安怎么可以卖呢？
杜立秋生气地说道：“以后各卖各家的，左邻右里的来了总不至于把人撵走吧。”
至此，双方的合作矛盾也越来越大，虽然表面上，秦奋继续为王保良生产豆芽，但是见面之后，亲王保良拿着豆芽就走，不再多说一句话，快要形同陌路了。
杜立秋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标准的白眼狼嘛？
再说了，帮着秦保良家里生产豆芽那是情分，不帮着那是本分。
秦奋也是气得无可奈何，本来自己是好心，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意料，几天后，村里开始流传各种谣言，有的说秦奋埋怨秦保良私自降价，将不再帮他生产豆芽了，还有人给杜立秋传话，说有人去政府举报，秦奋的豆芽里加药了，不然怎么能涨得这么好呢？
果然，三天后，乡质检部门找上门来，从秦奋的豆芽中抽取了部分样品，要求带回去检查，虽然身正不怕影斜，但是多少影响了自己的生意，豆芽的销售量也爆减，原来一天能卖一百多斤，现在都是老客户光临，一天差不多六十斤的销量。
一个礼拜之后，秦奋主动找到质检部门要求查看检查结果，总不能检查完了没有回音吧。
值班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豆芽没问题，就是正常的质量检查，如果有问题早去去找他了。
就这样，被举报豆芽掺加药的事情不了了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端午节，到了收割麦子的季节了，秦奋通知秦保良，生产豆芽暂时停止了，等忙完农忙季节再说吧。
秦保良夫妻俩也没说啥，农忙季节暂停生产很正常的事情，这个主意也是杜立秋出的，借助这个机会，等到下半年再干，现在应季菜都下来了，买豆芽得人就少多了。
五个月以来，秦保良夫妇也赚足了钱，一天六十斤豆芽，纯利润有三元多，而且只管卖，非常省心。
一个月下来收入近百元，赶上在厂里上班的收入了，两口子非常知足。
而秦奋家里赚取的利润更多，评论一天一百斤的豆芽，每天的净利润六元多，一个月接近二百元的收入，比砖厂赚的都多，关键是不用出大力。
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吃米吃面已经成为了常态化秦奋深有体会，原来，吃个水饺都要到逢年过节才可以，自从过年以来，他几乎每个月都能吃上几次肉水饺，自己的体重和身高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这半年来长高五公分了！
营养充足了，家里的环境也变化了很多，过年的时候，家里安上照明电，自己晚上做作业再也不用点着黑乎乎的煤油灯了，还是灯泡亮，满屋子犹如白天一般。
自己的学习也在稳步地前进着，上个月乡镇各个学校组织的一年级数学大赛，秦军取得了比赛第二名的好成绩，得到的奖品是一个大大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这着实让秦军激动不已，终于有自己的钢笔了！
回到家里，杜立秋听说之后，当天给了包了一顿猪肉水饺，作为他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