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江山不似旧温柔全文第12章
陈章站在门边声音极低的说着刚才在院首房外听到的见闻，直至说完墨昀色神色也没见有和不同。
他不免有些浮躁催问一句：“殿下，晋王不肯为您回宫出力，看来您还得自寻出路。”
墨昀眉头一轩叹口气轻声道：“你离了姜家也有两年了，有人比你伶俐有人比你世故，知道为什么你如此心浮气躁，我二哥还就偏偏容得你吗？”
陈章后背一抖，后脑发凉咬牙道：“只要晋王不好太子那些乌七八糟的调调就行，奴才实在也不爱瞎琢磨这些。”
墨昀看他一脸要吐，忍不住笑出来：“好不好的暂且不好说。”
陈章一听脸都绿了。
墨昀见他不经逗，也不再戏耍他，娓娓同他分析：“你之所以得晋王器重，不过是因为你的鲁直，他也正是看出来你不爱用心思才信得过你。至于我？他知道我不傻，这一点就足够他不信我了。”
陈章有些无奈：“那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拖着？”
“现在太子那边和元家的人处处找贵妃姨娘和二哥的麻烦，此刻倒是可以用一用……”墨昀低声道。
陈章十分不屑太子一党的人品：“太子还不如晋王，元家更是势力。”
窗外微风吹过，撩起窗纱轻荡着。书桌上的几页宣纸，被吹的发出沙沙的细想。
墨昀忽然想到屋里有人在，忙走去桌旁，拿镇纸压住纸张。
陈章还想再劝，墨昀摆摆手道：“你耽搁的够久了，先回去吧。我和舅舅都是有分寸的人。”
想到还有姜院首，陈章也放心许多，躬身行礼便欲离开。
墨昀却叫住他道：“苏家的书童中了暑气，晚晌在临江亭的晚膳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陈章气哼哼的看一眼里屋应声是，嘴里还不忘嘀咕：“真厉害，领个累赘出来。”
送走了陈章，墨昀竟然气笑了，是的，有人嫌弃苏依云，他竟然还不开心。
门声轻响，苏依云也不想再装，在床上伸个懒腰弄出些声响来。
也就片刻，墨昀敲了敲内室的门：“依依姐。”
苏依云哑着声音，仿佛很害怕问道：“我听到有响动？什么人来了？”
“没事儿，是晋王的侍卫，我二哥请我去用晚膳。”
“这么晚了？我，我可不可以不去？”苏依云装作慌慌张张起身，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收拾床铺。
“我已经让他去回话了，说你中了暑气，不用去的。”
苏依云仿佛送了好大一口气，放下心来。
收拾妥当走了出来，墨昀正在屋外收拾他书桌上的散乱的书和字。
苏依云穿的是墨昀的旧衣，他特意找了去年的旧衣，穿在她身上甚是合身。一头乌发披在肩上，厚软乌黑亮如丝缎。
她用手拢起长发因着太过顺滑又无奈放下，看到墨昀呆呆的望着她，她又觉得有些赧然。
“太滑了，我扎不好。”
墨昀自书架格子中，扯一段绑书的带子，拍拍身旁的座椅：“依依姐，过来坐。”
苏依云犹豫了一瞬，笑眯眯的走过去坐下，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虽是如此暧昧的举动，却极尽守礼，他只是用缎带帮她绑住了头发而已。
她却紧张的攥紧自己的手腕，记忆里那个墨昀不曾这样温柔过。
“反正你也不用出门，就这样束着吧。”他侧头看一眼端坐着的苏依云，只觉她自额头到鼻尖，光晕流转处，好看的惊人。
“说实话，我刚才以为你要勒死我呢。”苏依云的笑容里那三分天真掺杂的刚刚好。
墨昀被她的笑意感染，忽而兴起想给她画一幅画像。
转回桌边一面挑笔一面调侃她：“那你还听话坐在这儿？”
“我不听话又能怎样呢？我也是个有把柄的人。”苏依云叹口气只手托腮，一双美目望过去。
墨昀本就是个多心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滞了滞。
苏依云若无其事的起身在屋里转悠，这间屋子装饰的十分古朴雅致，书本杂物亦摆放的甚是随意，并不是胡乱堆放，可见主人还是有定期整理的癖好。
苏依云伸出手指抹一下窗棂，可谓是窗明几净了。跟她想象中差不多，他并不是一个散漫放任的人。
“晋王跟我表哥说，他跟我们家有亲戚？你可知道是什么亲？”苏依云背对着他，仿似无心的问起。
“我常年住在山上，亲戚我不认识几个。陆师兄是怎么说的？”墨昀将笔搁在架上，没了画画的心情。
“我哥说不敢当，晋王殿下太客气了。”苏依云学陆子轩的态度答了墨昀的话。
墨昀笑了一下，却也只是嘴角牵动而已，眼中却没有笑意。晋王同陆子轩套近乎看来是想拉拢苏家，跟陈章说的一样陆子轩并没给晋王殿下这份面子。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苏依云为什么突然和他谈这些。
“我二哥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墨昀模棱两可的回应着。
苏依云心中冷笑，你们兄弟三人，哪个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幸好，我表哥也不是傻子。太子规矩大，晋王心思深，你嘛……”苏依云拖着长音。
她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天真懵懂，越是这样说话，越激起他的兴趣来。
他在这山上，少有人同他说的这样的话，这样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知为何他听了反而隐隐的兴奋意味。
“依依姐，觉得我怎么样？”他眼中兴味盎然的样子，一双美眸熠熠生辉。
苏依云想，幸而这个妖孽还小，幸亏将来她是要走自己的路的。
“倒霉是倒霉了些，但未来路还长，谁知道日后怎样。你要是也登殿入阁封王拜侯，可要记得关照我们苏家。”苏依云俏皮的对他作个揖。
墨昀回了一礼：“那承您吉言。”
是玩笑吗？就当是玩笑好了。
墨昀瞧瞧天色，出门去应约去了，临走时悉心嘱咐她：“书房架子上有些糕点，你要是饿了先吃点，给你带点什么吃的？”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比我嬷嬷都要啰嗦。”苏依云嫌弃的推他。
待他出了门又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他：“夜里山风大，你倒是多带件衣裳。”
墨昀眼睛酸涩低声道：“多谢你，依依姐。”
苏依云心说，少年你日后还要篡权呢，且别这样容易感动，你能信的不是你的舅舅、兄长、父亲……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目送他远去，苏依云才凝起眉头，他的感动是真是假，她又能信谁？
回到墨昀的书房，书架上摆了一只用秃了的狼毫，苏依云拿起来把玩一圈，豫王墨昀的传闻也有很多，比如用过的笔必定要收藏起来，以至于坏笔藏了两大书箱子。那时她还暗笑过这人怪癖，现在看来他只是用功，这些旧笔正是铭记那些苦读时刻的证物。
屋里待的闷了，她只想出去转转。
陆子轩曾和她说云江书院的后山有个临江亭，夏日里他们常去那儿借着江景纳凉。
反正书院放假，山上没什么人，不如就出去看看。
从墨昀书房中，拿一盏羊角灯出来，提着灯笼沿着山路往后山去。
在一个岔路口苏依云左右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左边那条路。小路越走越崎岖，她有些心慌了。赶紧止住脚步，就算有人经过，她也不可贸然求助，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
远远的似乎有人声传来，她竖起耳朵细细的听了起来。原来人就在她脚下的，树丛掩映中她看到了凉亭一角，和瑨涛那绣着云海的衣角。
临江亭春日里上来是有些冷的，墨昀默默衣袖，心说幸而加了衣裳。瑨涛则没这样的打算，让风一吹甚是瑟缩。
两兄弟说是看景聊天，一个秉持着少说少错的态度不肯说话，另外一个冻的紧咬后槽牙不想说话。
饭是没有吃的，墨昀默默打量桌上，什么东西能带回去，恩，那个风干鸡很好，没有汁水好带。那个清炒的山菜也好，回去给她烧热一热，能尝个新鲜。
瑨涛则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一面打量着这个弟弟，年纪还小，眉眼长的真是好，他自己就是英俊的青年，这位弟弟就绝对算是妖孽般的少年。
他的母亲贵妃娘娘一向不肯提起皇后姨娘，她再不爱提，也不得不承认，先皇后长的确是美艳动人，历代皇后的画像每年祭祀他都是看过的，这位皇后姨娘简直可以算是天仙下凡了。
怪不得父皇鬼迷了心窍要，要废后。
酒喝的多了，不免思绪有些松懈，情绪有些难以自控。
“墨昀，二哥对不起你。”瑨涛语调善感的说着。
墨昀倒也淡定，只温吞的答道：“二哥，何出此言？”
瑨涛有些疑惑？这孩子难道不是和舅舅串通好了，想回宫求个身份？是的，自来了云江书院，他便一直这样怀疑舅舅的居心。
“我人微言轻，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在父皇面前替你说句话。”瑨涛再灌自己一杯酒，争取把这份善感发挥到最大。
墨昀抬起眼来，默默的盯着瑨涛，表情甚是真挚：“二哥，多谢你还想着我。”
瑨涛也有些头晕，他眼中的光是到底是何意？他到底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呢？一时间他还真有些猜不透。
“舅舅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处境？”
“舅舅从不在我面前谈朝中的事儿，他可能觉得我不应该知道。”
“自从父皇封了我做这个晋王，太子只怕是没有一天睡的安稳，这当面背后不知道加了多少暗算，我若稍有错处，被他拿住只怕没得好下场。”瑨涛把酒倒进肚里，诉起苦来。
墨昀不动声色，替他斟满酒。好好的做王爷，干嘛怕太子拿错处？必定是心太大了，被人觉察。
“我知道二哥的难处……”
话还未说完，瑨涛一晒眼，看到上方的山道上有一点灯火光闪一下，分明是有人在那儿。
瑨涛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刚才说了什么？抱怨了太子！
“什么人！”瑨涛起身便追了出去。
苏依云慌忙扔了羊角灯，往岔路上怕跑去。逃跑之时，头上松松扎着的发带亦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