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虐我的权臣一夜白发》第6章 笑意
见眼前的姑娘双眸呆滞,失了平日里的狡黠与灵气,宋顺舟隐隐勾唇。
他其实很早就关注了这位清远公主。
起初是年少在皇宫为质的时候,他亲眼瞧着那位深受帝宠的清远公主,用巧劲儿送了一个宫女入湖。
那时正值寒冬,宫中玉湖湖水彻骨冰冷。
那时她瞧着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一棵矮松高的身影,披着那火红的狐狸毛的披风,冷眼站在玉湖边瞧着。
瞧着那宫女从能探出头呼救到力气竭尽,只留一双手臂在外头。
如同海上渔船的桅杆一般,再慢慢下沉,直至消失不见。
她的手指还在不住地摩挲手腕上的一根碧玉镯子。
宋顺舟当时在宫中为质,人微言轻,自是不敢惹了这位小公主,只敢躲在假山后,慢慢地探头去瞧。
当时这姑娘立在湖边,小小身影上漫出的杀意和决绝,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第二年从军,多年后归来,饶有兴趣地冷眼瞧了些这位公主的所作所为。
看这位三公主终究没活成她的封号那般清高洁净,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副恐怖心肠,对待有仇怨之人毫不留情,非要置之死地不留退路。
心底终究是有着些膈应的。
一个娇娇儿公主,又是帝王眼中的珍宝,何必把自己的手弄得这般肮脏。
他后来渐渐对她淡了心思,不过是偶尔关注着不让她害到檀思罢了。
那晚她舞艺惊鸿,隐约间他竟看出了些许梅妃姑姑的影子。
他刚进宫时,梅妃姑姑对他多有照料,那舞蹈倒是让他缅怀了几分。
正好陈皇后想要找她麻烦,他也正愁不能和檀思结亲,他该如何和陈皇后一派搭上关系,也就顺着陈皇后的意,讨要了这位清远公主。
檀思单纯良善,最适合被人捧在手心。
至于眼前这位……
宋顺舟轻嗤。
“公主这是打算在下官书房待到几时?”
沈慕愣了愣,立刻站起身,拢了拢衣袖,恭敬地说道。
“奴告退。”
宋顺舟挑了挑眉。
“公主,如果我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听话,你信吗?”
原以为这位自幼双手沾满鲜血的公主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却不想是盆一碰就碎的娇兰。
他不过随意调侃几句,她的公主气节就上赶着被她眼巴巴地脱掉,然后端到他眼前。
像一只讨乞儿的猫,眼神湿漉漉的,求你垂怜。
沈慕低头,语气很轻。
“那大人的意思是。”
“公主不必这般听话。”
宋顺舟放下手中的扇骨。
“你和檀思同为公主,你若自称奴,让檀思听了必然不悦。”
沈慕低垂的眸色微嘲。
她说:“我知道了。”
宋顺舟也不勉强,毕竟她一个破落公主,要是在他面前自称本殿,他心底也别扭。
沈慕慢慢走出书房的门。
门外是骄阳的天,阳光尽数倾洒下来,照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烫。
她抬手遮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一丝阴影,睫毛隐在阴影里,眼底神色看不分明。
沈慕在想,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拿到大皇子和思绵郡主私通的证据,还要同时扳倒宋顺其。
同时,她没有很多时间。
宋顺舟那边也在这件事情上面耗费大量人手,必定不会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宫闱秘事,停住他们的搜查脚步。
一旦宋顺舟那边证据明确胸有成竹,她绝对会被抛在脑后半点儿都想不起。
所以她必须在宋顺舟做成之前,凭借自己的人手去完成它。
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宋顺舟的庇护。
与此同时,她的手腕,才算真正入了宋顺舟的眼。
只是,纵然做成此事的结果千般好万般妙,要真的做成,又谈何容易。
沈慕长长叹了声气,迈步走下青玉台阶。
当真要好好思索一番才是。
沈慕回了青雾居,就被相思匆匆拉着,神情有些紧张。
她说:“公主,皇后娘娘刚刚派了个嬷嬷前来,说请公主明日入宫一叙。”
沈慕微微蹙眉,她侧身问道。
“是长姐的意思?”
相思摇摇头。
“那嬷嬷没提。”
沈慕咬着嘴唇。
想来是长姐的意思吧,陈皇后看自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宋顺舟一刀了结了自己才好,又怎会这会子把自己召进宫。
要知道,召自己进宫,也是侧面护着自己,警醒宋顺舟了。
若是长姐的意思,那就正常了。陈皇后素来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长姐也是做惯了表面功夫的。
沈慕正思酌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公主,宫里来了一位公公。”
相思听了这话,出去一趟,回来语气暗显兴奋。
“公主,是岁公公。”
沈慕立刻站起身来,说道:“还不快请进来。”
岁公公是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却不似寻常太监那般阴森恐怖,他年纪轻,人也生得好看,脱了那太监服制倒像个世家郎君一般。
沈慕自幼便承了岁公公许多恩情,如今在右丞相府,岁公公更是对她多加帮助。
她心底自是感激着的。
岁公公进来,冲沈慕行礼问安。
他说:“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为公主送来今年祭祀礼服。”
听他说了,沈慕才反应过来。
每年秋初都有祭祀大典,所有皇室成员参与,祈祷今年田地丰收,山河太平。
沈慕含笑,手指捏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
她说:“多谢岁公公了。”
“公主不必多礼。”
面前这人看着她的眼神温和,眉梢隐着笑意。
“能为公主做事,是奴才的荣幸。”
相思捧上茶来,沈慕忙倒了一杯,递到岁公公手里。
她试探性问道。
“公公今日前来,仅仅是送礼服吗?”
面前之人轻笑。
“公主聪慧。”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说道。
“奴才听闻公主如今在排练掌中舞,恰好奴才手里有一份掌中舞的册子,特来交于公主。”
沈慕眼底一亮,忙接过来,翻了两页,只觉的这舞蹈轻盈,舞姿曼妙。
合上册子,沈慕诚心道谢。
“清远在这里,多谢岁公公了。”
她语气稍一顿,“就是,掌中舞在梅妃娘娘时已被尽毁,岁公公手里这册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她问这个,只是想单纯问一下,现在是不是还有会掌中舞曲的人存活于世。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一本冷冰冰的册子,还是人更能激起学习的欲望。
岁公公笑了笑,说道。
“并无什么存活于世的掌中舞者,这是家父不忍掌舞曲被尽毁,特意留下的。”
沈慕听了,不由得怔了一瞬。
岁公公察觉到她的情绪,笑着问道。
“公主可是在怀疑这册子记载的舞蹈的真伪不成?”
沈慕连忙摇头。
“怎么会,公公能帮我送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那就好,别好心寻了来,反叫公主厌弃。”
岁公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
“既如此,奴才就不留了,多谢公主款待。”
“公公哪里的话,当真折煞了我。
沈慕连忙唤了相思进来,送岁公公出去。
待岁公公说了些客套话离开,她坐在主位上,手指抚着这掌中舞册子的扉页,眼底却漫上一丝疑惑。
她之所以觉得还能有些会跳掌中舞的人,不过是人会伪装,会撒谎。
会跳的人梗着脖子说不会跳,待风波过去根据回忆写下新的,任谁也没办法。
但是这册子却是死的,记着什么就是什么,搜查的时候骗不得人。
照岁公公所言,他父亲是一个爱舞之人,特意留下本册子记录掌中舞风姿。
这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这么做。
沈慕手指微颤。
以当初梅妃得宠的架势,和她销尽掌中舞的决心。
即使是远在永州的一个落魄舞女,也被梅妃派出的杀手诛杀。
岁公公的父亲,定然冒着极大的风险。
而且,这岁公公的家室,定然极为不凡。
沈慕眉心微蹙。
从那个梅妃本应死掉的贴身宫女,到如今的岁公公送来这本应毁掉的册子。
她总觉得隐隐中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整件事情走。
但是目的是什么,这不同的事情时间又究竟有什么联系,她却云里雾里,想不明白。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
罢了,不管是什么事情,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把这个舞曲练好给宋顺舟取乐就好。
她望着桌案上放着的锦衣,暗暗出神。
内府局总管是个不趋炎附势的,给她的一应物品从来没缺过。
她抬手抚上锦衣上绣的腊梅。
这腊梅花,是父皇命令内府局凡是供应清远公主的一应物品,皆应以它为模板。如同长姐的青兰花一般。
不同之处在于,长姐是自己喜欢兰花高洁曼妙,而她是父皇喜欢,期待她能成为梅花的样子。
其实她不怎么懂,父皇为什么要求她喜欢梅花。
不过这梅倒是应了她此时的心境。
凌寒独自盛放,昔日的花团锦簇都跪在它一人脚下。
多好的寓意。
而且,祭祀大典也快要到了。
所有皇室成员全部到场。
也就是说,大皇子和思绵郡主,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