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问苍生》第8章 长江后浪
洪武二十一年冬。
大雪落满帝都城。
满城缟素,九州服丧。
这一年,洪武帝李隆昌薨于长乐宫。
大皇子李子棋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不知所踪,二皇子李子夜顺位登基称帝。
改国号为启元,寓意尊元顺道,天下一统。
二皇子嗜杀成性,脾气暴虐,铸鹿台以求仙,集天下美女为股掌,崇武抑文,严刑峻法,亲道远佛。
他决心彻底结束各州虚与委蛇的局面,一举恢复当年离阳王朝大一统的巅峰盛景。
百姓死活,血流成河,他全然不顾。
正应了当年南山翁徐长白那句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上宣帝都十将入宫!”
清晨,高亢尖细的太监刺破冰凉的雾气,从御书房一直传到当阳门外。
书案之后,一个细眉猩目的年轻男子身穿一袭红色长袍,披散着头发,皮肤白的出奇,隐隐带着几分病态之色。
他就是新帝李子夜,天生赤色双瞳,性格乖戾,尤喜红色。
书案之下,十个人皆肃然屏息,俯首跪地。
“虎贲将军乔在野!”
“末将在!”一个身材魁梧,额阔面方的年轻人应声道。
只见他身穿蓝色战袍,足蹬青云入海靴,剑眉星目,少年意气,刚过弱冠之年。
“乔家三代,忠心为主,如果没有你爷爷乔邕拼死猛战,先帝又怎能攻破这固若金汤的帝都城!”新皇道。
乔在野不敢作声,只是微微点点头。
“你父亲乔羽,十一年前于楚州郢城乌玉江前死战惊鸿仙子,终于替朕除掉了这一心头大患,虽此生再难跨马持枪,朕也时常感怀!”
乔在野的头,低得更低了。
“你!我今日封你为虎贲将军,统帅五万虎贲军,你,意下如何?”李子夜说罢将双目落在他身上,目光犀利,似乎能看穿一切。
“末将自当万死不辞!”乔在野道。
抬起头时,恰好目光相撞,不禁后背发凉,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与深渊对视。
“离火将军武岳阳!玉龙关一战,若非你父死死咬住古镇南的三万重甲,离阳朝的南边门户断然不能被轻易破掉啊!”
“誓死效忠,死战不退!”应声之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银色的铠甲被撑得格格作响,声若洪钟。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朕今日封你为离火将军,统帅三万火骑兵,你可曾愿意?”新皇再问。
“火军死战!”武岳阳强压住内心的兴奋道。
“长乐将军慕容博!”
“龙虎将军楚国道!”
“定远将军朱戎!”
“宣威将军郭子仪!”
“穆武将军白崇光!”
“骠骑将军褚祿山!”
“定边将军蒙田!”
“武安将军赵玉山!”
片刻之间,帝都十将,皆已封毕。
李子夜长舒一口一气,忽然掷笔在地,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抬起头来瞧瞧,看看朕的书法如何?”
“陛下笔走龙蛇,携风雷之势,颇有大家风姿!”武岳阳性情灵活,急忙回道。
“你是说,朕像一个书生?”新皇细眉一拧,冷声反问,房间内顿时寒意泠泠。
“末将…不敢!”武岳阳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禁俯首再拜。
“朕不是让你们看书法,你们看词!看词!”年轻皇帝怪声道,嘶嘶喘着粗气,步伐歪斜,仿佛随时要倒地一般。
乔在野抬头看到左边一行赫然写着《山坡羊·江湖路》几个字,不由心下一惊!
他小时候就常听爷爷和父亲说起南山翁徐长白,这首《江湖路》更是从楚地传遍了九州,父亲还曾让他临摹过这首词呢!
但徐长白乃旧朝离阳首辅,皇帝让大家看这首词,又是何用意呢?
一时之间,自己也不知如何作答。
“乔将军,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封尔等为将?”
乔在野心下一动,急忙道:“南山宗近年来势力越来越大,是末将之过!”
“哈哈哈,你和你爹一样阴险!想当年朕还和你爹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呢!只不过你比你爹少了几分霸气,我很不喜欢!”
皇帝这番话,顿时让他冷汗直冒。
“我要的是这天下!天下!”新皇双臂横展,竟然跳起舞来,长发飘舞,如癫似狂,如痴如醉。
“你们十个人,已经将李姓王朝的十万重甲分完了,你们,不会造反吧?”
这一问,惊如天雷,轻轻落到每个人身上。
十个人听此,齐刷刷地低下头,俯首贴地,如若冰封。
御书房外,寒风如刀,刷刷作响。
翌日,帝都城门外贴出告示,告示简单,寥寥数语:
“新皇登基,意欲一统九州,派帝都十将征伐天下,敢有反叛者,立诛!”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陛下,恕老奴多嘴,武将会不会拥兵自重,难以控制?”龙榻旁,一个老太监轻声道。
“哈哈哈哈,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陛下,大武道院已经修建完工,只是……”老太监不语。
“武道一途,本就没什么尽头,强如前朝惊鸿仙子、徐长白、剑仙柳慕白这样的人也难逃劫数,更何况他!”言语之间,竟是有几分怒意。
“陈兵甲就算再孤傲,终究还是凡尘中人,再说了,九华山上,还有他仙都门数千弟子,这老家伙要是再不同意,就让他和徐长白一个下场!”
李子夜似乎并不在意,忽然如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孩子!那个孩子现在有消息吗?”
“回陛下,十一年前乌玉江一战,那孩子再无消息。”
“唉!当年静兰大祭司以寿数为交换,得出那句‘楚地兴王者’的谶语,韩公公以为如何?”
“经纬八卦之说素来玄妙,老奴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就杀了吧!”李子夜站起身来,继续道:“传我令给仙都门,如果一个月内还未找到那孩子,我就让火骑兵去他们玉龙山上溜一圈!”
帷帐之中,杀意波动。
“天启……天启,这到底是何意呢?”
赤色双眸中,泛起丝丝不解的涟漪,父亲临死之前所言,潜藏在离阳旧朝深处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那个孩子难道就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
想到此处,李子夜倒身龙榻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随后手一伸,翻起了一个乌木牙牌,上面用金丝刻了三个名字。
“传,丽妃、苏妃、锦贵妃侍寝!”韩公公尖声细语喊道,低头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