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破缚者》第6章 狩猎，坎格尔（二）
“快起床！”
莱利正做着关于老鹰与雪豹打架的梦的时候，突然被炸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全副武装的哈尔茜恩站在他面前。
哈尔茜恩身上仍是那套当年在教会穿着的战斗修女盔甲，左肩甲是茜拉丝坦女神的脸部雕花，右边则是蓝宝石色的羽织披肩，披肩下是小小的精钢护肩。
胸甲是一整块铁板制成，但出奇的贴合她的体型。胸前雕着古朴的曲线花纹，内衬是长毛羊皮，这样会更保暖且舒适。
由于没有护腰，哈尔茜恩的腰部是完全裸露在外的，因为她担心护腰会阻碍她扭腰劈剑的灵活度，所以在制作盔甲的时候执意去掉。
至于下摆跟裙甲则没什么突出的了，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护裆甲改为了一块彩绘皮革，上面简单勾勒着烛火标志。
即使用贵族的眼光来审视，哈尔茜恩这套铠甲也绝非廉价品相，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华丽的战甲”。不过不对莱利胃口就是了，莱利一直强调哈尔茜恩战斗中要注意保护腰部。
“让我睡会。”莱利扭过身去。
“快点起床收拾啊，你这样怎么当个称职的猎人。”哈尔茜恩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身上的铠甲因为行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吵得莱利心烦意乱。
“行。”莱利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哈尔茜恩脸瞬间红了。
“你起码穿上衣服先。”哈尔茜恩有些害羞了。
“大哥，又不是没穿裤子。”莱利一边扎头发一边抱怨，“你大清早闯到别人屋里让人起床还怪我不穿好衣服？”
莱利用从木桶里舀出一勺清水，扑在脸上，这让他清醒很多。他转了转脑袋，让脖子发出“咔吧”声，然后伸了个懒腰。
他扭过头来重新打量哈尔茜恩，然后眼睛盯在哈尔茜恩的腰上。
“胖了。”
“莱利你他妈……”
他走出屋门，发现薇儿准备好了早餐坐在桌前。薇儿向他打招呼，示意他可以吃这些并不算丰盛的食物。
莱利走到桌前，拿起一块土豆饼，叼在嘴里。薇儿脸上露出微笑，似乎对莱利肯吃她做的饭很高兴。
“谢谢。”莱利礼貌性地回复她。这姑娘淳朴到有些傻气，莱利想。她就这么对一个陌生人毫无防备？
“沾了我的光。”哈尔茜恩从屋内出来，拍了拍莱利的肩膀，“快吃，吃完陪我去教堂拿剑，然后咱们就出发。”
薇儿突然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从餐桌旁起身，去到自己的房间内。没过一会，她就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布包。
她把布包挂在哈尔茜恩脖子上，她个子比哈尔茜恩高，看上去就像大姐姐照顾临行前的小妹妹一样。
然后薇儿开始用手比划些什么，大概是在做手语。莱利完全看不懂，但是哈尔茜恩似乎明白了，她看起来高兴极了。
“诶！？这些药膏都是你昨晚熬夜为我做的吗？谢谢你，我的好薇儿！”哈尔茜恩搂了上去，但是由于身高差距，她只能把脸埋在薇儿的胸脯里。
莱利觉得有些尴尬，他一口土豆饼卡在嗓子里，然后直咳嗽。
哈尔茜恩领着莱利来到了教堂，这个点村民们还在屋子里躲避寒气，很少有人在冬季的一大早到教堂祈祷。
她从腰间的小兜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铜质钥匙，然后插在主讲台的女神雕像上，扭动钥匙，雕像旋转，露出后面的暗格。
那暗格很高，大概有一米六七的样子，而且很深，能刚好装下一个人。哈尔茜恩的那把巨剑就静静地立在那里。
破誓者，这把巨剑被哈尔茜恩改名为破誓者。那是一把由精钢打制的巨剑，全剑大概有一米七高，大概有三个成年男子的小臂那么宽，剑身上雕刻着若隐若现的奇异符文，漆黑的颜色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宽厚的剑格上挂着两条粗壮的铁链，两条铁链被圆形的大锁连接起来。这是哈尔茜恩的剑背带。她平时就用这两条铁索把这怪物绑在背上，拔剑的时候只需要打开中间的锁铁链就会掉落，她便可以把巨剑抽出。
“啊我的小宝贝，想死我了！”哈尔茜恩一只手便把那半吨重的钢铁怪物抓了起来。
她熟练地把它绑在背上，然后把锁扣上，拧结实。这把剑让哈尔茜恩看起来魁梧了不少，她现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莱利俯下身，拿起被塞在暗格角落里的“冬日宣誓者”，背上哈尔茜恩帮他准备好的背带，然后把战斧安置好。
他感觉到这斧头上传来的熟悉的感觉，寒冷又深邃，就像他做过的任何一个诡异的梦。
哈尔茜恩从教堂角落里搬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个大的皮质背包，扔到莱利手里。
“本来是放到霜牙身上的，既然你要跟我去，就代替一下霜牙算了。”
霜牙是哈尔茜恩马的名字，也就是说这个背包是马鞍袋。
“快滚吧。”莱利一边骂她一边把包往身上套，勉强能别在腰间。
没办法，莱利估计全村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包用来装食物，比起手里提着麻袋去狩猎他觉得还不如背上马鞍袋。
哈尔茜恩还在翻箱倒柜找些什么，莱利去教堂门口透气。他一直不喜欢教堂这种东西，尤其是这间乡村小教堂，低矮狭小又密不透风。
烛焰之光把这种密不透风的设计称为“全心全意聆听女神的教诲”，在莱利眼里就是烛焰之光教堂设计师的脑子被驴踹了。
薇儿从远处走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罩了一块白布。
她看见莱利，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走到莱利面前的时候，她微微下蹲向莱利打招呼。
“今天早上不忙吗？”莱利试着跟她交流。
薇儿似乎有些紧张，她摇摇头。
“呃……那些是？”莱利指了指篮子。
薇儿像是想起什么，她头向上抬了一下，然后打开那层盖着的白布，里面是一块块码好了的土豆饼，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
“是给我们带的食物？”
薇儿又点了点头，莱利发现她不安地搓着自己身上的围裙。看样子她还是对莱利有陌生感。
莱利感觉也有点尴尬，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他现在已经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了，因为跟薇儿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啊，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真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的衣服。”
薇儿突然抬起脸来，脸上挂着微笑，但是手还在搓围裙。
“薇儿！”哈尔茜恩突然从背后跑出来，她想给薇儿一个拥抱，但是又想起自己身上穿了盔甲，于是只能对着薇儿的脸颊亲了一口。
莱利长舒一口气，这死亡对话终于结束了，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薇儿比划着什么，在跟哈尔茜恩交流。
“啊，不用再去通知村长他们了。你想想，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直接把一头熊的脑袋扔在他面前，他一定是要吓一跳啦。”哈尔茜恩脸上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样子。
“嗯嗯，会照顾好自己的。”
“放心吧！有莱利跟着我呢。”
薇儿似乎是在叮嘱些什么，但是莱利对哈尔茜恩直呼自己姓名这事还是耿耿于怀，于是他打断了对话：
“喂，该出发了吧？”
“知道了啦~”哈尔茜恩不满地拉着长腔。
他们向薇儿告别，然后趁着村间小路没什么人，离开了霜河村。
“有什么计划吗？”刚出村没多久，莱利就问道。
“嗯呃呃呃……”哈尔茜恩挠挠头，“说实在的，没有。”
“没有？”莱利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回答，“所以要漫无目的地围着霜河村这周围几里地找一头熊？”
“啊，做计划什么的太麻烦了。再说，”哈尔茜恩拍了拍莱利的肩膀，拍的莱利生疼，“我聪明的好兄弟肯定有主意。”
“诶。”莱利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在你自个该怎么处理啊？”
哈尔茜恩嘟起嘴，摊开双手，“那就……随缘咯到时候。”
“行吧。”莱利也挺无奈，他早知道哈尔茜恩这种大条的性格，于是提前做了准备。
他拿出一张地图，画着村子附近的地貌。
“你从哪弄得？”哈尔茜恩问。
“昨天从村长家里扒的。”莱利倒是一点也不害羞。
他展开这张年代感十足的羊皮，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张地图看来好久没见过光了。莱利昨晚顺的时候它就蜷在角落里，刚开始他也没想到是地图。
“首先，我们绕着这条河……”莱利开始向哈尔茜恩解释他的计划，哈尔茜恩听的云里雾里 ，反正她就听明白一件事——“跟着我”。
“好，我跟着你就完了。”哈尔茜恩甚至打了个哈欠。
“行，我来当指挥。”莱利把地图卷好，然后塞入包里，然后把包扔给哈尔茜恩，“那你就安心当个打杂的背包就好。反正你力气大。”
“莱利，你就一大混蛋！”
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哈尔茜恩看出他们在往山上走。
“我们要去哪？”
“去我上次被袭击的地方，我怀疑那头熊的老巢安置在那边，不然不太可能半夜去山上追猎，山脚下的猎物要比山腰上多不少。”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了，你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为啥大半夜被熊追还不敢说自己的名字？”
“行！”走在前面的莱利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找到一块树墩。
他走过去，弯腰把树墩上的雪扫干净，然后坐上去翘起二郎腿。
“戏真多啊你。”哈尔茜恩把包扔在地上，然后扭开胸前的铁锁，她扭了扭肩膀，绑在身上的铁链掉在地上。背上那把巨剑也因为没了支撑倒下，“哐啷”一声，把积雪溅开，砸在坚实的冻土上。
“我也歇一会咯！”她鸭子坐在积雪上，把护裆用的皮革垫在屁股底下。
莱利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被冤叛国，被抓然后逃出，最后碰上大熊掉下山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哈尔茜恩。
“操！威尔达那混蛋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亏我们小时候还是一块玩到大的！”哈尔茜恩愤愤不平地骂道。
莱利拍了拍脑门，然后手从上往下把脸捋了一把，仿佛是讲故事讲累了再重新打起精神。
他打了个哈欠，虽然他打哈欠只能微微张嘴，但是哈尔茜恩也能看出他的倦意。
“可别，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是莱雅。而且后来我爸跟先王那边闹得还挺僵的，两家不联系很久了。”
哈尔茜恩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他也做事不能这么绝吧，毕竟你爸是大功臣，你们家在奥维斯特还是很有名望的。”
“大功臣已经入土了。有名望的是我爸也不是我。威尔达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是肯定要逐步铲除那些旧贵族势力的。而我爸的死让我成了旧贵族里最容易下手的家伙。”
哈尔茜恩听的晕头涨脑，她撇了撇嘴，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关注政治，太麻烦了。但是，”她冲莱利笑了一下，“威尔达是个混蛋，对吧？”
“不能再同意了。”莱利附和，然后起身，“走吧，还有任务。”
哈尔茜恩抱怨着起身，因为她那些装备再重新带上很麻烦。
她不满地把铁索往身上套，那小臂粗的东西看上去就很有压迫感，“叮当叮当”，砸在哈尔茜恩的盔甲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她抬起头，却发现莱利突然出现在她脸前。哈尔茜恩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莱利就捂住了她的嘴。
“先别发声。”莱利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哈尔茜恩知道有状况发生，动作也不敢太大。她集中精神，尽全力想找出让莱利感到威胁的东西。她抬起头看看莱利，他正在一脸严肃地盯着树林中。
虽然他平时也那个表情。哈尔茜恩想。
但随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呼噜呼噜”声音，那是一种来自野兽的喉咙的低沉恐怖声。
哈尔茜恩将手放在身后的剑柄上。
她弓步半蹲，左手屈曲横在身前，右手紧紧握住背上的剑。铁索因为没有缠好掉在雪地上，哈尔茜恩顾不上那些。她做好箭步，时刻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