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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河小说(我有一剑定神州全文免费阅读)

《我有一剑定神州》第5章 酒铺来客

“学剑?”

裴星河愣住了,姚老头的话对他而言,多少有些突兀。

他从小在军营之中长大,对于兵器再熟悉不过。北境十八万大军,精通刀、枪、棍、棒者皆有,唯独没什么人练剑。

裴守意曾说过,喜欢舞剑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一种则是浪迹天涯的江湖草莽。对于真正的军队而言,剑太轻,也太难了。

大顺军制,兵器以枪为首,戟次之,横刀再次之。前二者都可算作重兵器,于战场之上借马势冲锋,战力十分恐怖。而横刀作为主战的短兵,以大顺独有的百花钢打造,也是极尽锋芒。

裴星河当然明白朝廷军制的合理性,因而从小便对枪法有着浓厚的兴趣。至于江湖草莽手中的剑,哪里担得起护佑这万里河山的重任?

不过有个人却是例外,那就是裴昱。对这位大哥的印象,裴星河还停留在三四岁的时候。那段日子,裴昱每天都会在院落中对着朝阳吐息,练完气后再练剑,一折腾便是一整个上午。

骑兵出身的裴守意,自然看不得儿子走弯路,总说枪才是上阵杀敌的利器。为此,父子二人还吵过多次。

“大哥也曾让我练剑,他说,几十年前有个读书人,独自站在那平定城的城头上,一剑喝退匈奴百万兵……不过那时我还很小,无法理解他的心境。即便是现在,依然无法理解。”

裴星河不禁想起三个月前的遭遇,对那位久未谋面的大哥,心中装的并非思念,而是埋怨。

父母在,不远游。何况你裴昱,还给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姚老头说,六十年前的那个人,不光去了北境,还到过凤来关。他曾远远见过那人一面,是个爱笑的白衣剑客,世人称其为李慕白。

“古有仙客自天来,足可一剑定神州。练枪的成不了圣人,但剑可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姚老头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裴星河摇头,自然是不解的。

姚老头眺望天际,接着说:“习枪者多为兵勇,兵者上阵杀敌,手上有太多鲜血,胸中藏太多怨气。这样的人,也许救得了世道,但救不了自己。可是剑不一样,剑为古之圣品,人神咸崇,是那些个圣皇上承天意所铸。所以啊,剑可通天。”

或许是亲眼见过那李慕白的缘故,姚老头在说起这些时,眼中是有光的。村民们只知姚老头是个无儿无女的老瞎子,却不知这个老瞎子在年轻之时,也曾提枪踏马,纵横于凤来关外。

所以,裴星河才会开口说,要学枪!

“阿爹,昔日的大顺王朝重文轻武,老百姓人人都想读书,考取功名。但现在不同了,当今天子好武学,重军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要重振大顺军威。南蛮、东夷、西凉、北漠,盘踞四方的豺狼总要一一扫除的。从军、立功、封侯,这可能是我前往太曦城唯一的办法。”

进京面圣,谈何容易?何况如今的裴家,已是“乱臣贼子”。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裴星河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若要洗清冤屈,为父报仇,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进京面圣,亲口告诉皇帝,征北将军裴守意无罪,他裴星河无罪。

可要想做到这一切,要么你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要么,是那满腹经纶的士子。

天下读书人那么多,他裴星河不愿意去争。对他而言,比起用笔杆子考功名,还不如提着长枪去杀出一条功名路来。至少,作为一个生于北境的孩子,内心一定是如此希望的。

姚老头听完话后,沉默良久。他从未过问少年身世,此时得知裴星河要进京面圣,难掩脸上的担忧。

“小春啊,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学剑?”老人突然道。

裴星河正襟危坐,“孩儿不知。”

姚老头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去你来时的那座山上看看吗?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阿爹,那山上究竟有什么?我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跨过数千里……”

从抚山郡到凤来关,至少要走上五六千里的官道,这还不算翻山越岭所费的周折。如此之长的山河跨度,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大顺王朝最精锐的骑兵,也要耗上十天半个月的苦功。

裴星河心里很清楚,以自己当时的境遇,即便给他一匹神驹,他也骑不动。除非,是能御空而游。

走天路?

或许,那大胡子道人有这样的神通,可那道人,又如何会放过他裴星河?

对于这件事,姚老头显然并不知情。沉吟片刻后,正欲说些什么,这时,稻田的另一头却懒洋洋地走来一道身影。隔着老远,裴星河便闻到了一阵酒气。

来人左手捏着狗尾巴草,右手托一酒葫芦,边走边喝,披头散发。一身穿着,尤为破烂,跟个流浪四方的乞丐似的。

走至近前,毫不犹豫便坐在了潮湿的泥地上,侧过了身:“姚瞎子,那三坛子酒喝得咋样了?”

无比粗犷的声音,夹带着几分嘲弄。

裴星河瞬间冷下脸,只是刚要回话,便被姚老头按住了肩膀。

“老王头,这里不是谈买卖的地方,你那酒钱,我这就给你送去。”姚老头说罢,扛起边上的两担子稻谷,催促着来人赶紧走。

邋遢汉子冲他怪笑,随即瞪了一眼裴星河,这才晃晃悠悠,灌着酒起身。

“没忘就好,省得我上门找你催债……那小娘皮还住着呢?还是得再劝你一句,山下人金贵,不是你能招惹的。何况咱这的山神老爷,不喜欢外来的神。”

邋遢汉子目光戏谑,话中带话,摆明了是看裴星河不爽,少年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一旁的姚老头不停催促,让裴星河没了回怼的机会。直到二人相继消失于视线尽头,裴星河才仰躺在成捆的稻杆上,吐了口长气。

这段时日,他的确是亏欠老人太多。若非老人的悉心照料,他裴星河是不可能活的。

“终究是要走的人,姚阿爹的这份恩情,恐怕此生难还。唉……这世道,究竟是个怎样的世道啊?”

少年忧愁,最不是滋味。

裴星河就怕欠人情,更怕欠下这救命的大恩。

“罢了,能做多少且做多少吧。姚阿爹说,太阳下山前得给那老王头送够六担谷子。我现在,应该勉强可以扛起半箩筐。”

觉着心中有愧的裴星河根本闲不住,没坐多久便扛起了半箩筐的稻谷往山下走。方泉村的地势十分陡峭,整个村庄近千户人家,几乎是斜躺在山崖上的。从村头到村尾,得走个七八里地。

姚老头家是在村尾,地势最高。而卖酒的老王头,则住在了最平坦也最热闹的聚宝街上,两家相距三里地,等裴星河快走到时,已经入夜了。

裴星河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聚宝街,看着交错在那街道上的一条条灯火通明、四通八达的小巷子,仿若置身于市井,哪有半点深山老林的模样?

“不愧祖上都是经商的买卖人,在哪都热闹。”

心中暗忖着,裴星河默默走进了聚宝街上唯一的一家酒铺。门前的额匾上刻了“青松”二字,字迹有些潦草,仿佛是某位江湖客,于醉酒中所题。

酒铺内无人,也没有迎客的小二。裴星河本想放下箩筐便走的,可或许是静极思动的缘故,临走前又鬼使神差般坐了下来。

听了片刻街上的吆喝声,看了些许市井的烟火气。

很热闹,却也孤独。

大约过了半刻钟,酒铺里来了一人。是位年轻的公子哥,锦衣束发,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腰间挂了玉,还有一柄镶着金丝的佩剑。

来人应该很熟悉这家酒铺,看了一眼裴星河后也不说话,自己便去柜子那边挑酒了。裴星河自然更无话可说,拍拍屁股就要起身出去。可人还没到门口,就被一声冷笑给喝住了。

“老王头从哪找的你?贵客进店,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怎么当的店小二?”

“我不是……”

“嗯?”

或许是嫌裴星河说话声太轻的缘故,那人猛然转身,一步踏出,竟爆出一股无形内气,隔空撞了少年一个踉跄。

当下的裴星河,本就体虚羸弱,连天风都吹不得。男子这一手内气外放的功夫,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要知道,即便是在北境,在那十八万镇北大军之中,有这等本事的也不多。

见少年被喝倒在地,男子先是错愕,随即便按着佩剑仰头大笑起来。心想这细皮嫩肉的小娘皮,着实是羸弱了些。

他赵天恩,最不屑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做什么?我如何得罪于你了?”裴星河怒极,想要扶墙起身,却倍感无力。猛咳两声之后,嘴角竟溢出了血来。却是那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痛苦无比。

男子见状,似乎也看出了不对劲,慢慢收了笑声。此时,姚老头快步自二楼冲下,见裴星河倒地不起,脸色铁青。

“小春,能起来么?”

裴星河摇头不答,姚老头旋即转身瞪向那腰悬长剑的公子哥。

“赵公子?能否给老汉一个交代?”

双方显然是认得的。

公子哥咧嘴,轻蔑道:“早些时候听家奴说,村里来了个外乡人,就寄宿在你姚秋来的家中,没料想就是此人?方才以为他是老王雇来的店小二,不懂待客之道便说了一句,没成想他自己就倒下了,你要我如何给你交代?”

公子哥说罢,笑着望向一旁的邋遢汉子,“不过是半年未曾回乡,你这的酒便又少了些。老王,干脆别卖酒了,随我去军中效力,说不定很快也能混个七品武将傍身。”

“哈哈哈哈,藏在床底下的老剑条早他娘生锈了,提它做什么?赵公子,你从小锦衣玉食,又不必替旁人争,江湖或庙堂,自然是去哪都行。我老了,能借着这山泉水酿壶好酒喝,知足矣。”

邋遢汉子一边灌酒喝,一边摆手大笑,仿佛真个看破了红尘。至于躺在门口的少年,是死是活,并不在意。

赵天恩本想继续劝说的,只是话到嘴边,竟被一道微弱的声音压了下去。

裴星河死死盯着邋遢汉子腰间的吊坠,瞪大了双眼。

“这长命锁,哪……哪来的?”

邋遢汉子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取下“吊坠”:“以前,这是姚小春的长命锁。现在嘛,只是老瞎子赊在我这的酒钱。怎么,想拿回去?”

少年听闻,鼻子一酸,却是再也没说出话来。

他如何认不得这东西?小小的长命锁,是那姚老头压箱底的宝贝,更是家中唯一值钱的物件。

可姚老头却不管这些,猛然起身,怒斥道:“别西拉东扯!老王,人是在你店里被打的,他赵天恩不认账,行!可倘若连你都视而不见,可别怪姚某人翻脸!”

惊人的气势,如鹰击长空。呵斥声下,姚老头全身的骨骼都在衬衣之下蠕动。裴星河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空间的温度在骤然攀升。

大约十步开外,酒柜前的赵天恩明显露出了一丝惊骇的神情。

“气血奔流,筋骨齐鸣?不可能,这老头即便当年参过军,也断不可能有武道宗师修为。何况他的年纪……当下我距之十步,如若先行出剑,他必死!”

赵天恩虽然惊骇于姚老头突然爆发出的武道气象,可也远未到令他方寸大乱的地步。心念一瞬,便有了杀机。只见他五指弯曲,紧握剑柄,鞘中之剑竟能微微颤动起来。

轰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酒铺外的街道突然掠过一阵狂风。无数瓦片自屋檐坠下,混入那风中走地而去。

只是转瞬间,原本祥和热闹的聚宝街,鸡飞狗跳,家家户户都闭了门窗。

赵天恩双眸微眯,竟也在弹指间藏起杀心,推剑回鞘。

“老瞎子要拼命?还是先回头看看那个外乡人还在不在吧。方才你调动全身气血冲击三络九脉,以致五感尽失。否则,未必没有机会拉他一把。”

赵天恩言毕大笑,姚老头则脸色狂变,瞬身掠出两丈外,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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