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离离与原上》第008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原上和江离离被叫到了教师办公室。
一高中老师是一个科系一个办公室，刘敏教生物，上课时间，别的老师都去上课了。
秋初，天气还热。空调开着，扇叶上下移动时发出‘咔’‘咔’的轻响。
江离离微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一直在往下掉。
原上看着窗外的树稍，下颚绷的紧紧的。
刘敏靠站在办公桌前，脑中痛的不行。她刚开始工作，教学经验不足，带班经验更是不足。猛一遇到这种事情，一脑袋官司。
她瞄了下手里的照片，终于出声。
“江离离，这是你妈妈？”
江离离缓缓抬头，鼻尖已经哭红了。她看着刘敏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敏皱眉，深叹，把照片放到一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学校的展示栏中？”
江离离，“我不知道……”
原上收回目光，看向刘敏，“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些照片是江离离自己贴在展示栏中昭告天下的？”
刘敏对上原上视线，心中猛然一翻，却依旧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原上拿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刘敏惊叫一声，飞快跳离了原地。玻璃碎片弹起，把她小腿上的丝袜划了个洞。
“原上！”
原上冷笑，“一个巴掌拍不响。”
刘敏捂着胸口，抬手指向门口，“滚，滚出去！”
原上一秒没留，抓起江离离的胳膊出了教师办公室。
摔门，咣的一声。
拉着江离离走了几步，他松手，又回到办公室去。从办公桌上抓起那几张照片，对神情错愕的刘敏点了三点，冷笑出声。
再次摔门，又是咣的一声。
一高中后面有个小树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问题学生的聚集地，课间都没有人来，更不要提是课中。
小树林尽头是条输水沟，沟的另一边就是学校后墙。
墙上用黑黄红三种颜色画了靶，原上站在沟这边，隔着近五米的距离，把脚下的啤酒瓶一支支摔过去。
把把正中红心。
江离离靠树而坐，本来垂着头流泪。渐渐的，抬头看原上的背影。
少年脱了校服扔在地上，里面是黑色短袖。他弯腰拎起地上的酒瓶，在手中垫垫，狠力砸向墙面……
力量爆发那一刻，他眼中带着腥红，脖子上的青筋爆起，血管都凸了出来。
江离离渐渐停了眼泪，只余哽咽。
一定很难受吧。
不止是今天的事，还有，原上叮嘱她中午不要回去的事……
原上摔了十几枝瓶子，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回过头，看向江离离。
鼻子眼睛哭的通红，无助弱小，又可怜。
江离离把头低下了，双手放在膝前，互扣指甲。
一只瓶子出现在眼前，她再次抬头。
原上对着墙用了个眼色，江离离摇头，快速摇头。
原上拉起江离离，把瓶子塞进她手中。然后后退两步，靠在树上折了根树枝咬在牙间。
酒瓶冰凉，江离离握着它却如烫手山芋。站在墙前好一会儿，把瓶子向墙面甩了过去。
力道不够，瓶子掉到墙根，骨碌碌滚到疏水沟里。
原上嗤笑出声，“废物。”
江离离回瞪他，这次不用他塞瓶子，自己挽挽袖子，自地上往起拎。
用了吃奶的劲儿，瓶子飞向墙面，呯的一下炸开。
不是红心。
江离离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扔起瓶子继续砸。
一个，两个，三个……
纤细的手臂一次次扬起，把那面墙当成了刘美娜，当成了过往，当成了这些年欺她厌她的人。
原上眯着眼看奋力发泄的江离离，因为太过用力，额上已经流了细汗，梳高的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原来，软棉棉的江离离不是只会哭……
江离离甩了二十几支玻璃瓶，中了一次红心后不再扔了。
她拄着双膝，气喘吁吁的慢慢蹲下。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右手脱力到抬不起来，可心中不压抑难受了。
原上咬着树枝淡漠出声，“……其实，你犯不着哭，又不是你妈，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在展示栏前只要江离离抛出一句这人不是我妈，是原上的妈，就可以把一切推的一干二净。
可这傻妞没有。
她脸色发白的站在那哭，把所有流言坐实。
江离离回头，流海被汗水打的湿淋淋的。她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同原上说自己的猜测，咬咬唇，把视线又错开了。
“你是哑吧？”
“不想说话。”
原上走过去，蹲在江离离身边，“你不想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惹了谁，波及了我？”
江离离能惹到谁，才转学来不到一个月，要成绩成绩没有要模样模样没有，脾气软还胆小怕事。做过唯一出挑的事，就是在一千五百米长跑上赢了刘美娜，让她钱和面子尽失。
原上听完，呵呵笑了声，“李雨莹挑的事她怎么不找李雨莹去，还不是因为你长了一副包子样。难怪让狗盯着。”
江包子抬头，气嘟嘟的瞪原上。少女脸上最不缺胶原蛋白，一眼望去粉嫩嫩的。本来眼眸就黑，被泪洗过格外亮。此时鼓着两腮瞪人……
原上心底某处亮了光：卧槽，巨他妈可爱。
最后一个字划过时，手已经放在江离离脸上捏了两下。
滑溜溜，软呼呼的……
江离离一把打下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原上，俩颊微红，“原上，我是你姐！”怎么可以像逗小孩那样捏，都捏痛了。
“谁姐啊！”原上也站起来，重回视线高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以后别让我在学校听你自称我姐，不然……哼哼。”
江离离后退一步，和原上保持安全距离。
原上捻捻指尖，转身走了，“安心上课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他一跃跨过疏水沟，双手扳住一人高的墙头，右脚踏着墙面一借力，嗖的一下就翻了过去。
呯的一下，脚步声走远，传来清脆的口哨声。
江离离洗了把脸才回班，物理老师对她印象不错，对中午发生的事也有耳闻，所以什么也没说，让她坐下听讲。
下课，老师初离开时班里还很静，没过一分钟，响起嗡嗡声。
都是在讨论江离离和原上的。
时间不过过去半个中午一节课，江离离和原上的关系已经衍变出了多个版本。
有说原上正在和江离离处女朋友的，有说原上的爸是江离离妈的入幕之宾之一的，还有说原上是江离离妈入幕之宾的。
李雨莹用笔捅捅江离离，担心的问：“离离，没事吧。”
江离离回头，“没事。”
本来有事，难过的厉害，发泄过后没事了，现在很平静。
李雨莹凑过头去，又问，“真不是原上？”
江离离点头，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我怀疑是她。”
李雨莹眼里冒了火，咬牙切齿的道，“刘美娜你这个小贱人！”
李雨莹气了三节课，江离离心情十分平静的学了三节课。
放学时在校门口分别，李雨莹道，“离离，我不会放过她的。她就是欺负你是新转学来的，有本事她搞我来啊！”
司家车到，李雨莹紧捏江离离手两下，上车走了。
江离离今天没有跑回去，而是慢慢往回走。
陈默言的车夹在车流里，慢慢的跟在后面。后面的车不停鸣笛，超车，谩骂。
司机回头，“小言，现在可是晚高峰。”
陈默言想了下，“靠边停车。”车停下，他下车，留下一句，“你到碧园小区那一站的公交站等我。”
车子驶进车流走了，陈默言慢跑几步，和江离离并肩齐行。
江离离偏头，惊讶，“你怎么没坐车？错过公交了？”
陈默言嗯了声，然后道，“去办公室，老师是怎么说的。”
江离离目光黯然下去，“刘老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陈默言皱眉，想说什么，咽了下去。又道，“那你，怎么打算的？”
江离离挺起胸膛，呼出一口浊气，“凉拌！”她侧头看陈默言，道，“我没有能力去反击，也不知道怎样去堵住那些人的口。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听不到，反正，说去呗，我又不能少块肉。熬过这两年考上了大学，谁还记得我是谁。也许用不上两年，过两个月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很怂很鸵鸟，可她真的无能为力。李雨莹说了，刘美娜家里有些势力。也是，普通学生，谁会在钱包里塞一千九百块的零花钱。
“我家中条件不好，在一高中念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最后，她道，“就这样吧。”
两站地很快就到，江离离过人行横道去了碧园小区，陈默言走向公交站，上了私家车。
吃过晚饭，陈默言给爷爷侍候笔墨。
将吃满墨汁的狼毫递给爷爷，他站在了一边。
陈老爷子挥毫写下满江两字，偏头看陈默言，笑了，“有心事？学校发生什么趣闻了？”
“算不上趣闻。”陈默言道，“只是没想到，一高中这样的学校，竟然也会发生霸凌事件。”
陈老爷子站直身子，“哦？是吗？你细说说。”
“学生倒没有什么好说的。”陈默言垂眸，轻声道，“倒是老师的态度让我大开眼界。老师不去查始作俑者，居然对被霸凌的学生说……”
“说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
“混帐！”陈老爷子‘啪’的一下把笔摔在书案上，墨汁四溅，“我建校时，是这样定下的校规？！把你爸爸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