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离离与原上》第006章 扣分
原上在小巴黎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一周来四天，赶上周日至周四就是晚六点到半夜两点，赶上周五周六就是二十四小时全天。
当然，时间不是死的，可根据KTV当天人多人少自由调控。
没人闹事时，原上就在三楼小包厢里打电子游戏。来活了，服务生喊一声原上，就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拎着棍子晃到包厢，一顿打砸收拾老实了，再拎着棍子回楼上，继续没玩完的游戏。
今天也是如此。
一局游戏打一半，楼下突然喊原上。原上踹开包厢一看，乐了。
呵，四个大老爷们拉着送果盘的小妹不放手。毛手毛脚不说，还往人家小妹胸勾勾里泼酒塞钱。
原上抡起棍子把那四个男人打了一脑袋包，又以粉身碎骨的方式帮他们开了四瓶价值8888的好酒。
人被服务生带走刷卡去了，原上顶顶嘴角的伤往回晃。
才走几步，他就被江离离拉住了。
原上承认他第一眼没认出江离离是哪瓣蒜，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江离离只会穿校服梳马尾。
像今天这样穿裙子，真是第一次见。
只是……
原上弹开江离离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不耐烦的道，“我姐？你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当我姐。”
撂下这句，原上阴着脸走人。
只是半个小时后，原上还是回了家。他回到自己的包厢时，老板娘二凤正等在里面。说被他打的那四个人出了小巴黎就报了警，警察正在来的途中。
二凤今年二十八岁，出来混的年头早，也没遇到什么好人。上岸了，回到老家B市开了这么一家KTV。独自一个人支撑着，什么酸的苦的辣的都往肚子里吃。
她一口烟吸进肺中，吐出一个烟圈，“……摆平这事得几天，你先回吧，我打电话你再过来。”
原上进卫生间，再出来，是一身运动装。背包往背上一挎，又是一个学生。
离出门，原上道，“……让小美告他们猥亵，我上来时让保安把监控剪好了。”小美，那个送果盘的小姑娘。
二凤眯着眼，笑骂，“还轮不到你这兔崽子来操心我。”
原上从后门出了小巴黎，绕到前门，鸣着警笛的警车正好在门口停下。他靠在路灯旁站了会儿，见警车走了，自背包里拿出耳机塞进耳中，吹着口哨往公交站走。
正逢晚高峰，公交车里装了满满当当一车人，晃着笨重的身子驶离公交站。
上了路，便加起速来。
江离离被大型车裹起的热风刮了一身，她屏息背身，头发扬起，浅绿色的裙角紧紧裹在白皙的小腿上。
她回过头眼巴巴看了一眼小巴黎，咬咬唇离开了。
江离离纠结了一路，原上的事要不要告诉陈淑兰。如果是两个小时前，她一定眼观鼻鼻观心，不往这对母子中间掺合。反正话她带到了，其余的事都和她无关。
可在知道陈淑兰为她花了一笔巨款之后……
江离离回到陈家时，原上早已经回去。牛仔裤白衬衫，正在吭哧吭哧从楼下往上抗米。
五十斤的大米扛在肩头上，硬是没把脊梁压弯一点。
陈淑兰在厨房做饭，她坐着轮椅够不到灶台，身子向前倾的脸要扎进锅里去看。烧热的油滋滋冒着热气，葱花带着水珠一下，噼里啪啦爆出来砸在她脸上手上胳膊上。
江离离连忙接手，按着陈淑兰的指示往锅里下蘑菇。
红烧鱼，藤椒鸡，素炒口蘑，尖椒酿豆腐，紫菜丸子汤。一桌子美食端上去后，陈淑兰亲手煮了碗面，卧了个荷包蛋。
她少有的一脸笑意，把面推到原上面前，“小言，今年你十六岁生日。”
原上少有的好好说话，“谢谢妈。”
陈淑兰把头又扭向江离离，夹了一筷子鱼过去，“离离，你多吃鱼。你三月的生日，正好比小言大一岁半。你小时，我抱着你给你摘鱼吃，你特别喜欢吃。那么大点儿个小人儿，能吃掉半条鱼。”
江离离抬起头看陈淑兰，嗓子突然有些梗。眼泪掉下来前，把头埋下去吃鱼。
这鱼，竟然和外婆烧的一样好吃。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陈淑兰去客厅看电视，原上回房，江离离摘桌子刷碗。收拾利落，她坐在到陈淑兰身边看电视。
她几次想挑明问陈淑兰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都把话咽下去了。最终，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交给陈淑兰保管。
陈淑兰没收，也没问从哪来的，只是脸色不再那么好看。
江离离察言观色的把钱放在茶几上，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没关严，留了个小缝。
她做题，却不停的走神。十点半，陈淑兰回房睡觉，十一点半，原上出来洗澡。
听到开门声，江离离起身，拉门出去。
原上垂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发现江离离挡在前面，移移步走另一边。谁知，江离离又挡在了前面。
原上抬头，双手抱在胸前，倚着墙看江离离，皱眉，“大半夜不睡觉，你找事？”
江离离心速跳的极快，她偏头看陈淑兰的房里没动静，小声道，“原上……你，你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原上眯眼，用手指掏了掏耳窝里残留的水，“哪种地方？”
江离离小巧的鼻翼微微煽动着，道，“就，就是小巴黎，那个KTV。”
“就这怪了。你不也去了？行你去不行我去？”
“那能一样吗，我去是唱歌，而你，你……”
“哈，行你去花钱，就不行我去挣钱？”原上嗤笑，“花钱比挣钱高尚？”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离离道，“我是说……”
“哦，你也是去挣钱的。”原上打断江离离的话，突然间靠近，在江离离耳边轻声道，“而且你挣的比我多多了，一千块呢。虽然同样是去挣钱的，可我觉得我比你高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原上以为江离离会呲着小牙会咬回来，却没想撤离身子后发现眼前的少女哭了。
无声息的。
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微微抖动，墨点一样的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眼皮一颤，里面的雾瞬间化雨，晶莹滴落。
江离离抬起手背狠狠抹下脸上的泪，转身回屋，把门合死。
趴在床上，她狠狠抽噎。
她想帮陈淑兰做点什么，却不想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而且被羞辱至此。
狠哭一次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红肿的厉害，好在是周日，依旧是运动会。她没了项目，也就没去。
原上不用去小巴黎，反倒是去了。一到学校，就听闻了班里来的转学生，是如何拿了女子一千五百米冠军，而且赢了刘美娜两千块的光荣事迹。
他薅着刘洋脖后脖子，问道，“不是李雨莹和刘美娜比吗，什么时候变成江离离了？”
原上手上劲大，刘洋疼的直哎呦，“我昨天也不在啊，听说李雨莹脚崴了，江离离代跑。跑赢了，那涨到二千的赌金当然是给她啊。李雨莹还请了KTV……”
见原上脸色有点不善，刘洋又道，“怎么，刘美娜输了你不高兴？你真和刘美娜处上了？”
张凯，“刘美娜，呸，大嫂说让李雨莹和江离离好看，咱们……”
原上点根烟，心底莫名冒上一股气儿，“瞎BB什么呢。”
远远看见教导处主任过来，把烟塞到了张凯嘴里，转身就走。
身后，教导处主任，“二年七班的张凯，看到你了，校园里吸烟，扣分！叫家长！”
周一上学，原上特意在楼下等江离离。对不起这个词他不会，不过顺路带她一程还是可以的。
江离离依旧跑步去，发现原上在身后不远不近的骑着山地车晃，坐了公交。
到学校时，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她在座位上坐下不久，陈默言来了。
把书包放下，他对江离离道，“你今天怎么没跑步上学。难道上几天跑步，是在专门为一千五百米做准备。”
江离离愣了一下，摇头，“没，不是。我今天，想早点来复习，有几道数学题不会。”辩解完，慢一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跑着来上学？”
陈默言笑了，把数学书摊在桌面上，“我上学放学正好路过你住的小区，所以会偶然看到你。”
江离离哦了声，不知道在接什么话了。陈默言人如其名话很少，突然之间聊天，她发现并没有可聊话题。
陈默言又道，“你数学解题册带了吗，我的忘记拿了。”
江离离从书包里拿出解题册，递给陈默言。陈默言翻开看几眼，出声，“果然，解题册上给出的答案是错的。”
江离离好奇的凑过头去，“解题册，错了？”和数学课本配套来的答案会错？怪不得她昨天算了一下午都对不上答案。
“怎么不会错，你看这里，这里……”陈默言拿着墨水笔，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演算给江离离看，“这个公式使用错了，导致后面数字出现偏差。然后……”
江离离含着笔头，认认真真的听。一高中的老师都是教学经验极其丰富的，可正因为这一点，他们讲题时，难免会惯性思维省下些许步骤。
这对于真正考上一高中的学生来说没什么，就是苦了江离离这样的。
陈默言这一讲，江离离脑子里立马就清晰起来。理清了思路，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把这道题下面的步骤解了出来。
陈默言视线从草稿纸上移开，落在江离离侧脸上，勾起嘴角笑了。等到江离离畅快的把笔一放，说自己全懂了，他又拿出另一道题，“这个我还没做，一起看看……没耽搁你复习吧？”
江离离连连摇头，这怎么是耽搁她学习，这简直是在给她补习啊！
原上少有的从班级前面的门走，一进门，就看到江离离和陈默言凑在一起的两颗脑袋。
江离离在轻笑，眼中亮晶晶的。只是这明媚的笑容，在抬头间看到自己时，一下子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