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顾拾叁》第5章 顾拾叁5
不知不觉，我竟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 昭和殿灯火掩映，我身上盖着薄薄的被褥， 原本坐在案前描画的汤圆早已不知去向。
这个没耐心的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起身走到案前，想要看一看沈汤圆把我画成了什么模样。想必不是一头贪吃的猪，就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丑女。沈汤圆嘛，反正他总归没什么好点子。
我端了烛台，靠近沈汤圆的案台。
红烛明艳，我微微眯着眼睛，用手轻轻翻开沈汤圆的画。
竹楼高桥，月色倾城而下；夏日流萤，佳人浅笑盈盈。
他一勾一划，画中人一犟一笑，皆是精工细画，皆是满心虔诚欢喜。
我大惊，手中的红烛爆了个烛花，滚烫的烛油惊慌间滴落在手背上。我疼得吸气，却听见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心慌至极，赶忙将烛台放回原位，手脚并用的爬回软榻上，假装从未醒来过。
少顷，殿中果然来了人。我偷偷睁开眼，飞快的撇了一眼，果然是沈汤圆。
他站在画前，似伤感，似欢喜，似若有所思，最后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心跳如擂鼓，想起他画上的一句话——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轻轻咬着下唇，在他重重的叹息声中，仍是不愿醒来。
画中佳人眉目清朗，浅笑言笑，丝罗扇在手，凉风拂面。那是数年前的我，正是我怀念的好时光，好时光里的四川成都，好时光里的我。
那夜，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我的父亲顾笔墨，有阿呱，有沈汤圆，还有一本正经的温流年。
我的父亲说：“拾叁，皇帝沈汤圆新继位，多疑又多思。我掌握四十万远东军，我送你入宫，你在他身边，他便能知我忠心。我绝对不会放弃我的家眷于不顾，我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阿呱说：“拾叁，我要修钱塘大堤，需千万两白银。新帝不信我能功成，我死不足惜，可江南百姓要靠着这大堤才能安居乐业。你进宫吧，我送你进宫，只有我的未婚妻在宫里，新帝才放心将钱粮交于我手。”
流年说：“拾叁，你知道为什么要你进宫，要你做沈汤圆的女官吗？”他的目光寒凉却又带着戏谑。我在梦里慌乱地摇头，却只听他说，“只是为了汤圆。”
沈汤圆在梦里仍旧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龙袍在身，却蹲在地上逗着他的常胜蛐蛐，儿戏道：“拾叁，我不做皇帝好不好？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呀。”
我在凌晨惊醒，窗外仍是一片黑，我的后背上一片冷汗。七年时间过去，我的父亲没有来接我，我的阿呱也早早另娶了他人。近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皆是沈汤圆陪在我身侧。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插科打诨，他的玩世不恭……他的一切一切，似乎已随着漫漫时光融入我骨血。我不知何为相思，却猛然惊觉，我亦不用相思，沈汤圆，一直都在。
“怎么了，半夜这么大动静？”床边纱幔被沈汤圆掀开，我一直睡在偏殿，稍有动静，主殿中人必能听见。这样的格局，原本是为了主殿中的贵人时刻有人照应，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是主殿中的沈汤圆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没……没什么。”我双颊潮红，见了他却无比尴尬，心虚地摆了摆手，“我……我没事，你……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