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韶年》第2章 微笑,韶光
屋中浮起龙井的墨绿色香气,卷入窗外烟云。贺檀清亮的嗓音,随着折扇的开合传遍宅院,他已不知在此地练了多少年。
他喜欢这醒木起落间,
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
宗室家国的盛衰兴亡。
这般真真假假,
跌宕起伏,
零落着人来人往的喧嚣。
百代兴亡朝复暮,
江风吹倒前朝树!
贺檀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那天的“军阀都督”,在他的世界里祠轼已被带入“未知‘二字——可以湮没所有喜怒哀乐的微笑,覆盖一切颜色的黑色军装和那稚嫩的、具有迷惑性的脸。
他看见对方缓步上前,抱拳行礼客套一番,微眯了眼睛,唇瓣一开一合:“最近有人在吴先生的地盘建立了巨大的情报网,此外还有一个犯人逃到这里,贺先生最近务必小心。”语罢向院内瞟了几瞟,低头收了视线。
随后听见说书人清泉般的声音答:“多谢军座提醒,贺某会知会师父的。”
沉吟片刻他莞尔:“你可以叫我祠轼……”他的微笑展开,给人以迟来的如沐春风。
辞世?名字可真吉利,“祠”姓,似乎是很少见的姓氏啊。对方似乎看出贺檀的想法,张口欲解释什么,对着贺檀的脸看了半天,最终却没说出来,未再多言,只又一次拱手告辞。
贺檀则在其走后久久地立在门前,轻声道:“情报网啊……”
此时:一九二六年——民国十五年——昭和元年(与历史略有差异)
贺檀一字一句地反复读着一封来信信,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小楷。
御亭如晤:
分手多日,别来无恙?
今时局动荡,暗流涌动,津门之粉饰太平已不复,出门言谈务必留心军官。
……
我已到北平,诸事顺利,勿念。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友 风华。
风华?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津门的时局他早就知道,还轮得到他来说吗?他被自己的愤懑吓了一跳,随后将其归结为熟人间的嗔怪,便未再多想,却还是隐隐约约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朋友,于风华是他唯一的朋友。听书的熟客,街上摊位的老板,戏园子的老板与他来往都不少,平常也少不了问候一二,却从未聊过深层次的思想,多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从未问过他想要什么。只有于,灵魂的契合,唯一的聆听者,给了他有深刻见解,或是无病呻吟,多愁善感的机会,他的黑色衣服从未想向贺檀掩盖什么,如平湖秋月,厚重而和缓。
说书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看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从聊斋听到水浒,人们每天期待着新的贯口和典故,贺檀也倚着对艺术的热忱,将陈词滥调说出荡气回肠:“前有乌江拦路,后有韩信追兵……”一拍醒子,气息下沉,立身于桌前丝毫不动:“我乃西楚霸王是也,你将孤渡过江岸…”又以高声喝道:“呔!休拿某家当一打渔之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