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我在南边小城》第6章 永远的疤痕
最近，玲玲作为一个小团体的成员，总会脱离之前的小团体，时不时来找木木玩。
估摸是她在小团体做了什么不惹喜的事，被暂时孤立了。
木木知她略强势、欺软怕硬的性格不惹喜，但已经孤独了许久、渴望友谊的木木在玲玲的第一次搭话时便把她认定为第一个朋友了。
逐渐地，木木的朋友也多了起来，开始有小女孩跟她搭话，邀请她一起玩过家家或者跳绳，木木脸上逐渐浮现起了微笑。
但她还是很关心在幼儿园里第一个找她搭话的玲玲。
玲玲时不时会过来找木木聊天，玩过家家的游戏。
不知玲玲从哪捡到一段半截的锋利刀片，割断细长的枝丫，划过嫩芽的叶脉，拂过绵长的水流才端到木木面前。
木木看着那未曾见过的小物什，面对玲玲想要在手臂上划上一刀试试是否锋利的要求迟疑了一下。
旁边正在跟木木说话的孩子搭腔了“你怎么不在你自己手臂上划上一刀呐，有病吧你，这么自私呐？”
“我。。我在树叶上试过了。。。”
木木看着玲玲迟疑、不敢搭腔的脸，仿佛看到了之前在幼儿园孤独的自己，想着自己迟钝且不怕痛的特质，伸出手臂道：如果不痛的话就试试吧。
玲玲呆愣在原地“算了，应该很痛的，还是不了。”
瞬间，木木清楚地察觉到玲玲的自私，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不会这般让人寒心。
回头准备转身走的时候，玲玲在木木身后焦急得想挽留住木木，手中的锋利刀片却划到木木右手的手臂离手踝关节仅十五厘米的上方，留下一道长约两厘米，深约一厘米的伤口。
不敢想，木木如若再走慢一步，走路时甩手的幅度再小一点，想必锋利的刀片就直击木木右手布满了血管的大动脉了，或许神经迟钝的木木届时也会感到疼痛吧。
从那以后，木木走路的步伐总会比别人快些，甩手的幅度总会大些，她真的不想再经历鲜血直流的恐怖场面了。
霎时鲜血喷涌而出，溅到木木的脸庞上，滴滴哒哒地汩汩流出手臂，就像趟过洗手台的“吧嗒吧嗒”不断向下倾的自来水。
木木呆愣在原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睛。
一瞬间收缩起痛感神经，怕疼痛会使自己胡乱挥动手臂牵扯出更大的伤口，手也即刻远离刀片，怕造成二次伤害。
这时木木倒想起了妈妈的叮嘱：有次天气太干燥了，木木鼻血直流淌在了上衣里。妈妈埋怨着血迹难洗，并转头告诉木木下次不要把衣服弄太脏了，不好洗。木木也想穿干净的衣服，对不对。
顿时，班里的小伙伴惊慌成一片，纷纷远离“案发现场”。
不断有人惊呼：“天哪天哪，流血了，好多血啊，她不痛吗？我看着好痛啊”
“快告诉老师啊，干什么呢？”
“玲玲，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拿刀片去割她的手啊。”
“我没有，真没有。是，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木木听到这些话，心里一片悲凉，用冷冽的眼光看着玲玲。
玲玲低下头小声说道“看。。看什么看，就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你神经啊，她在你前面往前走，怎么扑过来，会不会撒谎啊你。”
木木觉得教室里一片大呼小叫，吵闹得她脑壳疼，当事人都没那么激动，他们激动个什么劲。
与市场并无二致的喧闹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吵得木木无法独立思考当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的行动措施。
也幸得这种吵闹声，缓解了木木略微晕血的症状，当她看到那么多从她身体汩汩流出的血垂流到地面还是有点后怕的。
过一会，不知哪位好事者跑去告诉了不远处的老师事情的缘由。老师赶忙跑来，简略地查看了木木的伤口，火速拿布擦了擦流到地面上的血迹，随即抓着木木的手臂，焦急地说道可不可以不告诉你妈妈？答应老师可以吗？
木木难以置信得看着从未认识过的老师，三生得多不幸才会遇到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呢？或许，这便是人生道路上第一次探险吧。
老师本就不知轻重地抓着木木的手臂，随着时间推移，那力度越来越重。木木吃痛后，眼神淡漠地看着老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长吁一口气后，老师才不慌不忙地处理木木的伤口。
说是处理，也仅仅是让木木自己抓着受伤的手臂，然后擦些愈合的药。
明明不远处便是幼儿园的医务室，为何不把木木带去那治疗呢？想必是害怕医师把木木受伤的事告诉院长，让她丢了这个岗位罢。
木木受伤那天，刚好是幼儿园惯例的枸杞猪肝汤，这让木木的心情大好，但因伤口还大开而盛不了汤。
厨房大娘经过木木身边的时候，看到木木空荡的汤碗笑道小鬼，今天喝得好快呐，几碗啦？
“一碗。”木木抬头迎向大娘头顶的阳光。
“嗳，干嘛不去盛多一碗呐，来来来，大娘帮你盛哈。”
“啊，谢谢大娘。”木木绽放出微笑道。
大娘把汤碗放在木木眼前时，木木小心地藏起还大开的伤口，怕大娘会担心木木这个受伤的小鬼。
中午，老师罕见得招呼木木来身旁午睡，小心叮嘱木木要注意伤口，午睡时千万别压着伤口了。
还是个孩子的木木自然不习惯以左侧睡姿躺睡在床，想悄悄转身，却被老师凌厉制止住行为，抓起木木的手，查看伤口后，严肃道干嘛？不准动，乖乖用这个这个姿势躺好，不能压到伤口。
那天是木木最难熬的午觉，睡不安稳，身心俱疲。
那个中午，木木一直看着右手手臂上裂开估约一厘米的伤口，朝着里面看，还可以瞧见由红细胞组成的肉壁上挂着些许由雪小板和白细胞组成的白色不规则横纹，密密麻麻得像小虫子一样遍布整个伤口。
本就怕虫的木木连忙把眼睛闭起，强迫自己不再往那方面去想，时刻强调自己中午需要快点睡觉，好有更多的精力迎接妈妈的到来。
木木一边熬着不睡等待妈妈的到来、怕错过回家的时间，害妈妈因不能立刻见到木木，只得打道回府。因为老师说过家长不能在上课期间来到课室，这是违规的，你们就好好在这里上学；一边心里诧异为何妈妈还不来接木木回家，是因为妈妈有事情做所以才不来吗？
晌午过后，第一次没睡午觉的木木，身心俱疲，但还是不放弃等待妈妈过来接她的可能。
明明上次，班里那个男孩摔了一跤，他妈妈一会就来接他了。因何缘故，妈妈还没来接木木呢？是不是不要木木了，是不是木木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妈妈讨厌了。
距离放学只剩两个小时的时候，老师带着一群孩子，与木木手拉手，跟木木说妈妈提前来接木木了。
离妈妈大概五米远的时候，靠着花丛，她查看了木木手上那道已经愈合为一条缝的伤口，拿出红药水浅浅在上面涂了一层，深深舒了一口气。
她蹲下，用木木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耐心得询问木木：木木吖，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上午答应过老师不告诉妈妈，这个承诺还作数嘛？
木木那一瞬间很想摇头，但是老师的手轻轻得按压住木木刚愈合的伤口，渐渐压痛了木木。
而且木木也觉得她得做个诚实的孩子，况且老师略带威胁的语气对一个刚上中班的孩子来说还是挺有威势的，木木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然后老师满意得看了看木木，放开了木木道好啦，那你自己去找妈妈吧，你妈妈就在前面。
木木个子太矮了，靠着草丛边缘走了一会，才发现妈妈在前面等着她，便飞奔向妈妈，委屈地说妈妈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接木木吖。
妈妈疑惑道，木木你在说什么呢，妈妈刚才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你手臂伤了一道口子，赶忙放下手里的事便过来啦。妈妈很担心你呢。下次不要玩刀具了喔。
木木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发现老师竟然还在原地。
许是老师觉察到妈妈探寻的目光，便赶忙对身下的孩子们说，好啦我们回去吧，离放学还有几个小时呢。小心点儿，这里有个水坑。落下的孩子们，快走咯，我们待会还有课要上呢。
等了一会，木木发现妈妈还没有走的意思，便抬头望向，只见妈妈撇了撇，微张了张嘴，但还是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下了喉咙，只得一直看着老师的背影。
木木摇了摇妈妈的手，轻言道妈妈，木木想回家。
妈妈低下头，怜爱得看着木木，温柔得摸了摸木木的头说抱歉呐，我的木木，等急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家。
路边楼下的零食杂货铺时，妈妈少见地问起木木有没有想吃的，木木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一筒带小玩具的山楂圆片和门口一大罐的口香糖，眼珠子直打转，似乎在做一次巨大的决定。
片刻，木木回头坚定得跟妈妈说：木木没有想吃的，木木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木木想吃妈妈做的热饭，幼儿园做的饭根本就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妈妈的眼睛里捎了点泪珠子，就像黑夜里反光的玻璃弹珠，再次轻声询问：木木，木木真的没有想买的吗？妈妈可以付钱给你买哦，现在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呢。
木木轻咬嘴唇，耸拉着脑袋，想了想说：妈妈，木木没有想吃的，木木只想吃妈妈做的饭。
木木刚想抬脚走的时候，发现妈妈跟老板说：这个罐里的口香糖每个味道各来两粒，还有这个山楂圆片，来两筒，放一个袋子。
木木急了，看着妈妈说：妈妈，木木真的不想吃这些。木木不爱吃的，妈妈不要买了。
妈妈带了点哭腔说：木木吖，对不起。是妈妈爱吃，可是妈妈吃不完，你帮妈妈吃好不好。你跟姐姐各一份，好不好。
木木乖乖得点了头，说：好，我肯定会留一份给家姐的。
然后轻言道：妈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呀，木木受伤是木木自己不小心，不关妈妈的事，妈妈不要说对不起好不好，木木会伤心的。
妈妈隐忍住眼里的泪水道：木木真乖呐，妈妈不说了，木木不要难过好不好。
木木微笑着抱了抱妈妈，说：好呀，妈妈，我们两个都不要难过了。
夜幕降临，木木想玲玲也许不是故意的，她现在可能都在愧疚呢，明天跟她谈谈好了，今夜必是个好眠夜呐。
可是直到幼儿园毕业，玲玲一直都对木木视而不见，木木也跟班里的小伙伴不冷不淡地玩闹着。
幼儿园毕业后，所有的人与物都在那一刻全部归零，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