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最美不过是寻常》第7章 惺惺相惜
花裤子妹妹的老爹被拉走的时候，于雪没来由地看了下手机，已经四点半了，老人从中午被两个女儿送进来，到被一群亲人闹哄哄地“隆重”地接回家，总共在医院待了大概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他浑然不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于雪也并不知道，只是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一点“八卦”：送来时几个姐妹应该是很发愁，让切气管时都很犹豫纠结，到最后大夫出来，医生说老人走了的时候，于雪似乎在人群的后面，感受到每个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于雪又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人去世终究去了哪里，天堂或是地狱，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更多是愿意自己的亲人上了天堂，变成了童话故事里那种能守护活着人的星星或者神灵。这样，活着的人心里，会有一种自我给予的一种幸福感；但会不会也有一些怕，人走了，他真的要变成了神灵，那自己内心有过的那些小心思小丑恶，是不是也会被变成神灵的亲人全部知悉和了解，那么，彼时的他们会怎么想？当然，变成神灵格局势必也会变大，不再与庸俗的人计较，但真还要要求他庇护吗？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要脸？
于雪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要更尽力对父母好一些，不求父母百年后成为神灵庇护自己，只求自己心灵安宁些。
说到心灵安宁，于雪才想到，自己每天读一小时书的计划要泡汤了。其实坐在这里是有时间的，可心里有事儿，一想到老父亲孤零零地躺在ICU里，虽然称不上心急如焚，但真正也是有些乱了方寸，或者说心里变得迟钝了，就是单纯地想盼着日子往前走，赶紧这一天过完，父亲赶紧过完24小时危险期，赶紧过完72小时监控期，能够轻到ICU门口的观察室里，这样至少老妈能够天天守在老爸身边，俩人心都会安稳一些。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ICU又住进去一个病人，这次陪着病人来的是三个男人，看长相，就是三兄弟，中间站的那个中等个头，论长相没有左边的高，也比右边的那个肿一点，戴了副眼镜，神态平和中又有些严肃，感觉着这个应该是兄弟三人中的灵魂人物，话不多，但一说话，旁边两个就竖起耳朵听着。看衣着打扮，也很普通，但就是那种看着不显山露水但一眼就能看得出不一般的人。
过了一会儿，个人高的那个和中间那个气度不凡的人先下楼走了，只留下一个，他先是一个人拿出烟盒，然后左右持了下，去了外面的楼梯间，过了一会儿，过来了。看于雪旁边有个空位，冲她笑了笑，就坐了下来。
同病相邻，同样是陪护，而且都是ICU的陪护，也一样有些惺惺相惜。特别是于妈这会儿不再打旽，隔了于雪，开始问那个留下来的中年男人一堆问题，短短几分钟。于雪就了解到，刚送进去的是这个抽烟男人的父亲，刚才一起来的是他的两个哥哥，他是老三。三个人一起把父亲从省城医院接过来，之前发病的时候是来的这里，刚来的时候会说话，也是脑出血导致半边身子不会动了，但到了晚上，出血量增大，开始昏迷，这边的医生说这种情况要做开颅手术，但这人的大哥不同意，就让救护车送到他联系的省城医院，做过手术后的十五天，也就是今天，虽然还在昏迷，但整体状况正在好转，医生就让转回地方来接着治疗。
关于开颅的信息再一次让于雪和妈妈感到焦虑，但老三听到俩人的担心后，反过来安慰她们道 ：“你们家的老爷子应该不会，你知道他为啥得这病吗？就是因为总家喝酒，又脾气大，在ICU里拔人家的仪器，和护士小姑娘吵架，非要出来。”
听老三的意思，他爹生病到开颅绝对是因为“作”的，从三年前发第一次到现在，一年至少犯一次，越来越严重。据他说，他父亲在住院的前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回来时不省人事，半晌午睡醒时倒是好好的，就出来刷牙，正刷着牙，喊着头有些晕，然后就说一边身子不能动了，当时老三刚从外面进来，还给他买了油条胡辣汤，结果也没喝上，一看父亲不对，就赶紧打了120。
这样说了，于雪和于妈稍安慰了些。但于雪脑海中那个“开颅”二字却赶不走，她就问老三，他们在省城这半月花多少钱。老三说：“在大医院，这花钱简单像流水一样，钱根本不经花，光这半月花二十多万！以后康复还得花不少钱呢！而且钱还不说，他肯定不听医生的，更不听我们兄弟几个的，先我大哥的话他也不听，现在人昏迷了，倒也省得吵来吵去，他不听也得听。我大哥准备等他醒来了就给他请个护士，再好一些，就送去康复中心。这康复估计也得不少钱花呢。”
老三听出了于雪的对钱的敏感，又笑了笑，宽她的心说：“不过那二十万也报销，下来也不到十万，我也是一般家庭，一月就几千块钱，这钱都是老大挣的，他在省城工作，家里的事儿我们出力，他出钱，以后护工、康复医院的钱，他都出。”
于雪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本来觉得自己这个老大当得不错，但现在看来，没有钱撑腰，这就难免没有底气。这么想着，倒觉得自己不能承担更多，有些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妹妹，于雪想，要是自己能像人家老大一样，就不会这么计较盘算吧？
下午五点多，于暖和老公张林旺来送晚饭了，于减肥提着饭盒，张林旺抱着兰兰。于雪有些吃惊，本来自己都准备下楼去找地方老爸买点粥回来，结果这俩人连电话也没打就又跑来。老妈来的时候不是说他已经和自己的老公一起回省城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于暖往外面掏着饭盒，张林旺这边给予雪答疑解惑。
“大姐，你肯定想知道我为咋没走吧？也没啥，就是车开到高速口，我想了又想，你和我二姐都在身边，可于暖还得带孩子，在家来不了不干着急？反正店里有人，我去不去能咋样？至少要到咱爸今天晚上这最危险的关口过去，于暖一定胡思乱想，我也不放心，这么想着，就又掉头回来了，晚上我来陪护就行，你和妈一会儿跟着于暖回去，大姐，你把我的车开回去。”
听张林旺这么说，于雪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不太看得上的妹夫瞬间可爱了不少。人不见有多有本事，多有文化，能这么想，能想着自己老婆的老父亲，能觉得自己不守着心里过不去，能想着替自己的老婆来医院守着，这就算不是爱情，也是一名合格丈夫的担当吧？
于雪对张林旺说，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一晚，晚上还照原来计划好的，她和老妈在这，现在老爸在里面，老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家里睡的，自己已经请了假，就在这儿，陪着妈也方便，张林旺一会儿和于暖回去，毕竟孩子小，他回来了也好，能有个照应，要是明天早上医生查了房说情况稳定，那张林旺就回去，毕竟一大摊子事儿呢。
张林旺对这个家里最有文化的大学生大姐于雪，也很是尊敬。于暖和他结婚这三年多，家里出了不少事，于雪两口子没少在里面说和，说实在的，要不是于雪和老赵，俩人估计早就离婚了。
于暖带来的是莲藕猪肉馅的饺子，于暖这几年明显变得能干了，连厨艺都精进不少。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店里除了她们一家三口，还有三个店员三个都是男性，可能吃着呢，开始的时候在外面包饭，这两年店里情况不太好，于暖就主动提出来在家里做饭，这一天做三顿感饭的感觉，于雪以前在孩子小的时候，深有体会，不夸张地说，比上班都累。
于雪和妈妈把一大饭盒饺子吃了个精光，也真是饿的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结果听到饺子来了，感觉自己的胃自觉地拉开了门，请食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