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我在长安城混江湖的日子》第9章 夜风倚栏，凭心阔谈
这场比试的结果不用多说，只是金公子那一副心里不服气但是无从发泄的憋屈样子倒是被我记了下来。他离开时，我还给他讲了奏曲先会意的道理，也不知道正在气头上的他有没有听进去。其实在技巧上，金公子的琴艺没有任何问题，但只是徒有其形，要不是这一点，他的确比我这不合章法的琴师更适合当个老师。
书堂内，我与洛云溪对坐，小丫鬟玉儿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给我倒了一杯茶。“这回不嫌弃我是哪个乡下来的了？”我问起之前玉儿之前嫌弃我的事，笑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她那因羞愧涨红的脸有点可爱。
“纪公子就别打趣玉儿了。”洛云溪笑着给她圆场，不愧是大家闺秀，笑得都这么婉约。
那小丫鬟则是躲在了洛云溪的身后，小声嘀咕着，“谁让你不知道我家小姐的。”看来这主仆的关系似乎十分要好，玉儿躲在洛云溪身边，就像个受委屈的小妹妹一样，惹人怜爱。
“今天若不是纪公子前来，我想那金家少爷就要担任这个乐师的职务了。”洛云溪说道。
“那金公子的琴艺属实还可以，当个书堂的老师教教小孩子还是可以的。”我解释着，这些也不是恭维谁，都是实话实说。
“可比起你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他啊，只是因为爱慕我，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教人的心思，而且他拿钱收买了不少前来应聘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我们这书堂迟迟没有招到一个满意的乐师。不过今天有幸遇到了纪公子，也真的没想到杨先生会有你这么一个弟子。”
我就说按照这洛云溪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一个乐师，原来这姓金的背地里还有这儿一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正好便宜了我。
“什么弟子啊，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其实就是她贪玩想要开溜，找个替罪羊，我也就是跟着她混了三个月。”我笑道，虽然话有些糙，但的确是这么回事。
听我这么说，洛云溪就有些苦笑了。怎么世人尊敬的杨先生到这人嘴里就是个贪玩偷懒的小丫头。
“三个月？你是说你只跟着杨先生学了三个月。”比起别的，洛云溪忽然发现了问题的重点。
我点了点头，那绝对是我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的三个月了。除了吃饭睡觉整天守着一块破木板子，但是那三个月后我又被其他的江湖琐事缠身，到头来杨妃鸢还是被带回了司乐坊，她的替罪羊大计划终究没能实现。
“正经学的只有那三个月，后面都是自己没事儿的时候瞎琢磨的。但是洛姑娘放心，那些正统的琴艺我还是可以教教那些初出茅庐的学生的。”
“不是，我不是怀疑纪公子的水平，只是…只是…”只是三个月学成十指琴法也未免太不是人了，洛云溪想这样说，可是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将这样的话说出口，至于别的形容词她是真的找不出来啊。
别人家学琴都是三年五载入门让你，十年八年见成效。三个月算什么？
我自然是不知道这文质彬彬的姑娘还能有这么多复杂的心理活动，看她一脸难堪我还以为她对我的正统琴艺水平有什么怀疑，当即便提议道，“要不先来半个月的实习期吧，这半个月该给的钱收一半就行。”
而洛云溪见我误会了，也解释道，“不用了，我相信纪公子的能力，这月俸五十两，一文也不会差的。”
五十两？我当即眼冒金光，这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五十两，十五两交房费，五两留着跟萧寒喝酒，五两带着蜀桐去茶楼喝茶听书，还有……
“纪公子？纪公子？”洛云溪见我忽然呆住了，还以为是我对她开的月俸不满意。又问道，“纪公子，是不是哪里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
“不不不，满意满意。”我当即回过神说道，“洛姑娘你放心，以后啊这你的书堂就是我的书堂，你的学生就是我的学生，你爹就是我爹，啊…不对，你爹还是你爹。总之为了书堂，我纪凌一定拼劲全力。”
我这么说着，洛云溪忽然掩嘴笑了，也许是被我的口误逗乐了，不过她这一笑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行吧，出了糗却博了美人一笑也是值了。
临别时，洛云溪送我出了庭院，即使我一再要求不用麻烦她一个大小姐了，可是她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如此，每一分礼仪都做到完美。出门时，她告诉我两天后学堂的第一批学生就要来了，要我那时再来，我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回到陌上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在楼下和赵掌柜闲聊了两句，又要了一碗汤面吃，便上了楼。萧寒的房间依旧是早上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儿鬼混了一天都没回来。倒是蜀桐的房间里亮着灯，但是推门进一个女孩子房间怎么想都有点不好，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她。
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看了眼门上写着晴雪的门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把房间的窗户打开，窗外是华灯初上的长安城，街上热闹纷纷，似乎城中人们的活动随着亮起的灯光才刚刚开始。
鼓楼一曲尽忘忧，十里长安不夜天。
这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天城，点缀了多少江湖梦，又毁灭过多少少年心。
每每当我独赏夜色的时候就特别想喝酒，但现在身旁没有酒，便只能换做一声叹息。这时，我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蜀桐的声音。“纪大哥，你回来了？”
我看不见蜀桐的身影，但是我却猜得到她一定同我一样站在窗前看着灯火拥簇的长安城。这样的景色，总是会留给那些有心事的人。
“嗯，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啊？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呢？”
“去处理点了事情。”蜀桐说，但是从她落寞的语气里我感觉到，她口中的事情似乎并不太顺利。“纪大哥，问你个问题啊？”
“嗯，问吧？”
“你觉得这世上有命中注定吗？”
她这个问题倒是问的我有些突然，像她这么洒脱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命不命的。但是既然她这么问了一定是有什么有心无力的事吧。
“我信啊，比如命中注定我会老，会走不动路，会和楼下的烧酒牛肉说再见，每当想到这些我都有点害怕，一怕就想着我得趁现在多吃点儿多喝点儿，要不然等时间过了再怎么想也没用。”我虽然嘴上说的不正经，但蜀桐是个聪明女孩，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如果，你有一个喜欢的人她却不喜欢你，怎么办？”蜀桐又问，感情这丫头是被情所困。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这个啊，那我就把那个人的名字刻在剑柄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就算肉体上不能占有他，至少灵魂上占有他。就这样每天看着，直到有一天看到这个名字觉得我没感觉了，我就去找他，然后这剑柄扔到那个人面前，告诉他，看到没，老子爱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没在意过，现在想后悔吗？晚了，老子不爱了，放下了，然后潇洒离去。”我说的大义凛然，却没想到这番话逗笑了蜀桐。
“哈哈，纪大哥你这也太矫情了。”蜀桐笑道，当我好奇扪心自问到底哪里矫情的时候，蜀桐又说，“但真的帅，不是吗？”
这个夜晚就在我们俩这连人都看不到的对话里悄然消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蜀桐与我聊了爱情的缘故，在这夜的梦里我又看见了那张三年没有见过的脸。
你，应该还在江南吧？现在那儿的雨，应该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