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红尘》第2章 那个女孩,脚踩红鳞
两个月以前,修仙大陆正卿殿外:
一男子正坐在凉亭的石凳子上,左脚压右腿,右腿探着横梁,闲淡中透着一股不正经。玉冠束发,精气十足,那发丝犹如倾倒的瀑布。一身墨蓝仙衣,仙气灼灼。腰间别着一个小饰品,看起来像个缩小版的拐杖,只是太小了,辨不明。
剑眉龙眸仰月口,锋藏双痕上弯弓;
白发若欺墨云顶,豪放不羁一仙翁。
此人便是君无歇的那位兄弟,黄蝉。
他本是倚着凉亭里,那说方不方说圆不圆的石头桌面,忽然,他嘴角一扬,道:“招呼不打,万一我在‘不方便’呢?”
远处,君无歇一步出现在了柱子旁,睨视一眼,道:“哦?一个人的呼吸声。自娱自乐?”随即他脑子里又闪过女人的声音‘歇儿所说换身之法,娘亲做不到,……不过歇儿可以问问黄蝉。’
于是他再向黄蝉一看,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换成女身,永久的那种。”
闻言,黄蝉哈哈一笑,双脚落地,质疑道:“女?……女——身?”黄蝉觉得这是有史以来君无歇说过最好笑的话,连个‘女’字都未曾提过的人,突然张口说自己要做女子。
黄蝉不免怀疑君无歇脑子落地球忘了带回来。但转念一想,就算这样,他仍觉得君无歇的智商情商乱七八糟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那君无歇问这样的问题,黄蝉又一想,难道想知道女人特征了?不像啊!
沉思一会儿,黄蝉瞄着君无歇眼睛道:“你是觉得你长得不够帅?还是看上了哪个男子!”说着噌地立了君无歇身前,双眉紧锁,“想着做女人了?……你知道女人什么样吗?”说这话时,黄蝉嘴角露了一丝不明的笑意,“不说别的,你师父……长什么样子?也算是绝色了,你却都没正眼看过。”
君无歇扫了黄蝉一眼,没有说话,他从来不爱解释。只是这可把黄蝉愁坏了,想破脑袋也没搞懂君无歇这雷劈的想法,随着眼睛上下一瞥,将君无歇打量了个遍!说道:“为何换成女儿身,难不成……做男人做腻了?不应该啊,用都还没用过怎么就腻了呢?”
说完一手拉起君无歇的袖子,这便要往外走。
黄蝉虽很不着调,但对君无歇,有种敬慕之情。不是因为他的太子身份,毕竟黄蝉是修炼之人。但若从修仙角度,黄蝉法力在君无歇之上,那更不应该了。只是君无歇懒得想,天塌了顶起来,要么废了重新开辟一个。所以,更别提没有威胁得了,黄蝉带他去哪儿,他暂且应着,问也没问。
这一触手,两步还没迈出,黄蝉就又接着道:“走,给你破身!”语气很耐人寻味,好像君无歇身上似有什么故事。怎奈君无歇低笑一声,道:“好。”压根儿没把这当事儿。
他这慢悠悠一道,黄蝉却将手松了开,面色微沉,道:“天下,谁敢破你的身?这大陆,又哪个不知你?神鬼妖魔,哪个女子,只要你想要。……不还都等着做你的温榻人的吗?你却喜欢做道士!为什么?这是又要与全天下女子为敌了?”
分不清黄蝉哪句玩笑哪句真,不过那句‘为什么’却很扎心,似乎跳出了这所有的问题,不晓得黄蝉哪来的苦衷,欲言又止。
面对这一堆问题,君无歇却道:“我要去异域。”语气很淡,但坚定不移。
多么正经的回答,黄蝉竟又是哈哈一笑,道:“嗯?去那里破身?行不通行不通!他们都是凡人,你会把人…‘废’掉的!哪个人可以受得了你的……‘肆无忌惮’。虽说起死回生对你不是什么难事,但总不能拿起死回生当了正事,……这难道是你……不开荤的原因?”
君无歇凝眸不语,对于黄蝉的话,他一向听听则已。自他五岁去地球见小丫头归来时来就遇到了黄蝉,两人一见如故,更难得的是,君无歇只是年纪小了些,所以,从相遇开始,黄蝉一直都是无|话不说。
也基本形影不离。此番君无歇去地球,黄蝉怕是也不会放他单行。黄蝉笑容一敛,轻咳两声,捻吧捻吧中指道:“带上我,我也去!”
不知道黄蝉对这根手指有什么特别情感,有事没事就爱捻两下,还不等君无歇回应,他这边人已消失了,只丢下一句清朗的声音荡在半空:“别人不行,但是你可以!两个月后正卿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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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歇宫外,
君无歇依然立着,距上次见黄蝉差不多要满两个月了。此时他目光深邃,不晓得在看什么,似是已经超越了大陆的范畴。
刹时,红衣一闪。他竟落了地球一农家院中,隐了身,面向门口。不知是在看那原色陈年老木框,还是那凸起可坐的高门槛。
仔细一看。
他目光却是锁定了门槛上的女孩,并道:“还有一日。”确定是女孩,如此可人的女子特征,不会有错。有些像了当年那个姜黄连衣裙的小丫头。若真如此,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这女孩便打破了这个规律,脸上的小麻雀越来越多了。
不过……
纵然没有好皮囊,魂钓天下卧断床。
女孩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挽着发丝,像是在思考,一身红色的休闲装与他的这身红衣正好相映。乍看,好似一对小新人。
夕阳下女孩脸蛋儿红落,真有种新娘子下轿的感觉。柔情好似毒中酒,纵使佛陀立地修。女孩唇中带笑,眼中含情,骨子里透着七分阴柔,三分狂野,绕指三千,驰骋万里。本是真性,露了脱俗,十二分牵动男人的心,完全,不靠样貌!
女孩另一手中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书上是一小纸条,那字!怕是树枝成精。记录的分数,比脑电波还不正常,上到顶,下到及格线,还有个蛋!
如此奇葩,完全是高兴怎样就怎样,不过他看到那小纸条,竟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满意。
女孩身另侧是客厅,很大,一张圆桌,两把椅子,都是些最基本的家具。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线。客厅往后是一砖墙壁纸和玻璃隔起的厨房,两侧是两间卧室。屋子内外整整洁洁,给人一种踏实沉静感。
在这里,或许都能入了禅定。
突然,很轻微一声响,女孩对面的卧室门开了,一中年女子面带笑容,一开门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身青灰,青灰色斜纹系扣的短袖,同一色宽松带褶的长裤,身子偏瘦,中等肤色,中等身高。一头短发很精致,将整个耳朵都露了出来,仔细一看还有两个耳洞,但却没有耳饰。一双眼睛狭长和美,一张薄唇,唇角微微向上翘起。
此人便是女孩的母亲,陈如梅。她轻轻弹了弹围裙上的黑灰,想要说话,但看女孩如此专注,便没打扰。笑眯眯的朝厨房走了。
女孩一直偏着头,有些出神,陈如梅走进她也没有发现,不知道在依恋什么,院子空荡荡的,唯一特别的便是那个看起来不存在的他。
背倚着墙,懒洋洋的。他不动,女孩竟也没有动,直到太阳换了暗装,起了风,才被陈如梅一句“丫头,吃饭了。”唤了进去。
大概是饿了,女孩拍拍屁股直奔饭桌,可走之前还不忘向‘院子’,看了一眼。
女孩一走,他也动了。一侧身在女孩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只见他双眸一合,半倚在了门框上。原来不是对人类美食感了兴趣,想必也是,都快修成仙的人了,怎么还会有凡欲。
看着陈如梅手里端着两盘黑乎乎的东西,女孩双手接过放到了桌子上,还是带褶儿的,幸好长得俊点,要不容易认错。不过这香气,倒真真充满了诱惑。
陈如梅也看了看那黑乎乎的,饺子!在围裙上擦擦手将高脚凳微微往后一挪,在女孩对面坐下身道:“丫头啊,明天就要去学校啦?”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道:“嗯,锦绣三中。”随着又吃了起来,落落大方。
听着那温弱的声音,君无歇不免侧头往里看了去,双手一枕,悠闲自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听曲,或者什么嘤嘤之声……
沉默一会儿,陈如梅从围裙兜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铅笔写的几个字,字迹有些迷糊了,纸张棱角也被磨了平,该是有些年岁了,如果你敢猜,大概是:妈妈,我爱你。
笔迹稚嫩,歪七扭八,还被分解了。怕不是刚学会写字。
陈如梅稍稍低头看了眼那丑丑的字,眼角不自觉又多了几道褶儿,好一会儿才将纸条叠好悄悄放了回去。围裙兜里还有一张折纸,看起来像是‘脑电波’。不过最清晰的当属‘课时计’这三个字,后面应该还有,只是被遮住了。
像是老师备课所用的,难道是班主任专程给陈如梅送来的?只是陈如梅自始至终都没瞥一眼,不是记住了,就是没什么兴趣。
收好那张旧纸,陈如梅将目光移向女孩无声的笑了笑,道:“丫头,妈妈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上学……,成绩……”
女孩依然低头吃着水饺,还是那么香,好像并不打算说点什么,也并无慌张无措之意。
稍微一顿,陈如梅继续道:“成绩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必经阶段,并不是人生终点。我们…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妈妈只希望无论在哪里,你都能开开心心的。”
原来是在宽慰女孩,但就女孩那坦然自若的神情,看不出哪里有压力。能考蛋也是个人才,但还能入了重点高中,更了不起了。
女孩仍是没有说话,或许习惯了平淡,习惯了与世无争,甚至忽略了所谓的‘开心’,那是个什么鬼。女儿的性子陈如梅该是了解,她眼中划过一丝丝泪光,但嘴上却是笑着的,道:“妈妈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有你,所有走过的路妈妈不后悔!……想要得到最好的……总要付出一些东西。”
听到这里,女孩手下一艮,道:“妈,还说没文化,说的我都不懂。”虽然女孩说的很淡,但目光闪躲,像是了解个中隐情。
女儿这么说,陈如梅倒呵呵笑道:“不是吗?大家常说的守恒,不就是这个道理,不可能一个人什么都有,那会遭天妒的,老天要走了妈妈很多东西,但却把你送来了。”
一个‘女儿’,换走了陈如梅身边所有的东西。那可见,女孩就是陈如梅的命了。
守恒,但女孩隐隐觉得有什么就是偏偏跳脱了六道轮回,打破了所谓的万物守恒定律。随着向君无歇看了看,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好端端的竟对视上了。看女孩的眼神,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看见了什么似的。正当女孩子再次发呆时,陈如梅瞅着女孩看的方向,又道:“丫头啊,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妈妈从来没见你对谁感兴趣过。可是妈妈……很希望有人可以照顾你,以后就算妈妈不在了……嗐,不说这个!丫头,喜欢一个人就像买鞋子,再好看的鞋子,你也得先试试合不合脚,……不要着急付款。”
陈如梅话语跳的有些快,好在女孩跟上了母亲的思路,但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比喻。女孩讷讷问道:“试?”理解的似是有些跑偏。
可陈如梅理解正了,误打正着,这便道:“对,可以先谈。妈妈说付款……就是出嫁!”
谈到‘出嫁’,君无歇眼神沉了下来,不知何意。没想到女孩也筷子一放蹿到了屋里,背着身道:“妈,我吃饱了整理衣服去了,你慢慢的!”目光在门口扫过,神色黯然。
看着女孩的身影,陈如梅微微摇了摇头,像是担心女儿会待字闺中一辈子。再看看那半盘水饺,面色更凝重了,关心女孩吃不饱,又拗不过女孩疼她的性子。确实,女孩进了屋,门并未合严,三指宽约,直到陈如梅端起对面那些水饺,女孩才微微一笑关了门,很轻。
女孩进屋了,君无歇也欲离去,可刚一坐直身子屋里便传来了女孩的喃喃自语声,“镜子里是自己吗,为什么长了那么多……,痦子?”
君无歇动作微滞,偏头向里一看。女孩盘腿坐在床上,正拿着一枚长柄圆镜照脸上的小麻雀,神情,并未见自卑之感,相反,却是一番坦然之态。审视了一会儿女孩又道:“晒得?”说完镜子一丢,拿过腿上的T字裤叠了起来。
君无歇:“……”噌地立到了院子里。那堪比女儿国的女子个个儿如花似玉,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趣,心静如水。而如今,看了女孩贴身物,他却血液倒流,生了风……
屋内,女孩又扳起左脚,直看了脚底,边瞅边默道:“那这脚底生红…,这到底是什么…,说晒得说不过去了。不可能还不会走路太阳先晒了我脚底,再说,也不可能晒成红色。看也看不清,还不如指甲大,难道……是,胎记?那谁家的胎记那么浅像鱼鳞一样!……脚踩七星听过,踩个鳞片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