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长公主凌微》第2章 验身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将若安甩了一个趔趄，未等起身，一行鼻血就流了出来。
“贱蹄子！给你三分薄面，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有忠细着嗓子骂道。
“若安不知如何得罪了二位，还请明示。”若安擦着鼻血，奈何鼻血越擦越多，衣袖都染脏了。
“本来管理宫女的差事应该落在我俩头上，谁曾想… …”有忠直言，却被有德制止。
“就是看你不顺眼，畏畏缩缩。”说着朝若安腰上踹了一脚，若安本就没站稳，直接趴进了路边的雪窝，白雪瞬间被点缀上了一抹鲜红。
“干什么呢？”远处，齐公公和冬至的背影穿过门廊，夏至向这边走来。
“切~神气什么。”有德有忠不屑与夏至打交道，转身离开了，夏至走过来，扶起若安，掏出手帕塞进了他手里。
“擦擦，先止住血，然后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他语气温柔，双眼像小鹿，嘴唇微嘟，更像小鹿，若安莫名觉得亲切。
就算是做奴才，若安也想做齐公公这样的，体面端庄，夏至这样的也行，温润如玉，千万不要像有德有忠，欺软怕硬。
小乞丐自进宫以来，从不跟其他宫女打交道，因为手脚有冻疮，所以做事比较慢，白天被各位太监训斥，晚上还会受到排挤，大家都知道她是宫外的小乞丐，都不愿挨着她睡，动不动就说她身上臭烘烘的，把她赶去最靠门口的一张床，晚上门关不严实，冷风飕飕的往进吹。
小乞丐不气不恼，只是晚上安静下来，手脚冻疮奇痒无比，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一位嬷嬷看不下去，给了她半瓶药膏，勉强撑了几天。
若安每每找机会跟小乞丐说话，小乞丐都会客气应对，但谈话一深入，就会收到冷漠，若安有时会恍惚，这个小乞丐根本不是长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若安想找李公公商议，问问他的计划，每次一去，都会在半路碰见有德有忠两位阎王，不是言语羞辱，就是拳打脚踢，若安觉得自己心里的大兔子若隐若现，一切毫无头绪。
齐公公给皇后送上挑选出来的宫女的名单和档案，由皇后看过，再分去各个宫里，正巧荣妃带着六岁的二公主也在，皇后翻阅档案的功夫，公主玩着的一只小老虎，掉在地上，滚到了齐公公脚下，他连忙帮捡起来，抬头正迎上走过来的二公主，她看着齐公公笑了笑，从容地拿走了自己的小老虎，公主的眉眼甚是好看，细细的眉毛，一双眼睛灵动极了。
一瞬间，那个小乞丐的容颜跳进了齐公公的心里，一个念头闪现了出来。
下午，天气极冷，宫女们由嬷嬷教礼仪，廊下一个瘦高的身影，盯着她们看了许久。
再过两天就是冬至了，天气越来越冷，有德有忠路回芜房的路上，碰见了小路子和小由子两位太监，站在花坛边，冻得瑟瑟发抖，眼睛却盯着远处齐公公的芜房。
“哎！干嘛呢两位？”有忠上来一拍肩膀。
谁知竟吓得两位跳了起来，一看是有德和有忠两个没心眼子的，才放松了下来。
“两位哥哥，齐公公安排我俩在这… …”小由子欲说又不敢说，看了看小路子。
“啧， 赶紧说啊，急死人了。”
“我们两个可能活不久了。”小路子低着头说，他伸了伸手，袖口一条绳子隐隐露了出来。
“这是何意？我们或许能帮你。”有德按住小路子的手，发现他的手在剧烈抖动。
“齐公公找若安谈话，许久未能出来，他交代我二人，若是他送若安出来，我们就回去歇息，如果若安自己出来，我们就… …”小路子看了一眼小由子，仿佛是想从他眼神里获得点力量“就把他骗去无人的地方，勒死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没发出声音，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还是被有德有忠听了个清晰，一瞬间，似有冰水兜头浇下，二人浑身冰冷，师父说过，若安若是出事，兄弟俩是要陪葬的！
有忠手像筛糠，抓着有德的胳膊抖个不停。
“此事兄弟俩必须得管，不然咱们四个就得一起去见阎王。”有德喃喃自语，拂开有忠的手，自己转着花坛绕了一圈，回来就有了主意。
悄声交代完毕后，小路子二人仍在此等候，有德有忠分头行动。
屋内，齐公公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他坐在那里，看不清表情，刚开始他只是扯一些闲话，关心若安的生活，若安心里感动，觉得自己有望跟随齐公公。
“你一开始并不是李如海的人，是吗？”
“是的，小的一开始只是一个洒扫太监，做的粗活。”
“偶？那来我这里的差事，做得好了可以一步登天，做不好，也可趁机捞点油水，为何派了你来？”
“这… …小的不知。”
“你怎会不知呢？你总得让他认识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帮他去洗过脚。”
“为什么去帮他洗脚？”
“这… …因为吃不消做粗活，想调岗… …”若安心里已是狂风阵阵，那个大秘密瞬间又清晰起来他咬着嘴唇，仿佛怕大兔子自己跳出来似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洗个脚就给你这么高的回馈，不是如海的风格啊，他的两个蠢徒弟洗了好几年的脚了，怎么反倒挑你来了？”
“这… …也送了点… …钱。”
“是吗？多少钱？”
“十… …两银子。”若安说了一个自以为很大的数目。
“哈哈哈，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点钱竟能看到眼里？”齐公公笑声爽朗坦荡，叫人觉得不像讥笑，而是真把他逗笑了。
“这… …小的不知，可能觉得若安能… …能力尚可，小的错了，以后再不敢偷奸耍滑。”若安赶紧跪下。
“我看不是你能力尚可，是那个小乞丐非同一般吧？”齐公公抿一口茶，轻描淡写地抛出这个问题，自从见了二公主，他就有所怀疑，这个小乞丐，莫不是流落在外的大公主。
若安低着头，心里想咬死不认识小乞丐，如果齐公公可靠，进宫这么久了，公主为何不去求助齐公公，而李公公又不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可见少说为妙。
“小的只见过一次小乞丐，施舍过她一块馒头，并无任何交集，她是否非同一般，小的看不出来，可… …可能只有齐公公见… …见识广的才能看出一二。”
齐公公心里已经有几分把握了，一早嬷嬷验了身就真相大白，若是自己看走眼，就罢了，此女留作己用，可助一臂之力，若是真的大公主，那情况就复杂了。
“没想到咱俩如此投缘，不知不觉天都要亮了，回去歇着吧。”若安如获大赦，刚起身，就听到一阵叩门声。
“进~”齐公公面露不快。
有德进来了，冲着齐公公笑笑，“齐公公好早，我找若安，听夏至公公说他在您这，正巧碰见了。”随即瞪着若安说：“你小子在这多着呢？叫我好找，师父要看宫女的名单和档案，两天了还没见你送来… …”一边叨叨一边拧着若安的耳朵，将他拎了出去。
走了好远，才将若安放下，若安神情紧张了一晚上，此时瘫坐在地上，天还没亮，有德的面容看不真切，不知怎得他也像泄了气的皮裘似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凶巴巴。
“公公，李公公何时要看宫女名单了？我今天累极了，明天再欺负我吧。”
“死若安，你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以后再不欺负你了，你就叫我师兄好了，赶紧走。”
“为什么？休息一下。”若安不想起来。
“看到那两位了吗？”顺着有德的方向，若安看见两个陌生的公公走去了齐公公芜房，在门口占了一下，仿佛是听了两句指令，随即又离开了。
“今天若是齐公公送你出来，你便无事，若是你自己出来，他俩就负责送你下地狱。”有德说着拉起了若安，刚出了一身汗，此时顿觉浑身冰凉。
走到半路，碰见了李公公匆匆赶来，身后还带了两位嬷嬷，话不多说，赶往宫女们的寝房。
谁知齐公公先到了。
“李公公好早~”
“你也早的很，我听说有位宫女长得有点像一位故人，所以趁今天给宫女验身，就过来看看，提早验吧，别耽误了我伺候皇上上朝。”
“是，这二位嬷嬷是… …”
“齐公公怕是老眼昏花了吧，是故人的两位奶娘。秦嬷嬷，赵嬷嬷。”
“是，那赶紧安排验身。”齐公公示意身边的三位嬷嬷。
女孩们不明就里，天还没亮就被叫醒，一个个叫苦不迭，小乞丐眼神警觉，迅速穿好衣服。
“先验翠翠！”李公公不喜欢藏着掖着，此行目的极为明确。
齐公公目光一怔，看向若安，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若安低头，将自己瘦小的身子尽可能地藏在有德身后。
翠翠是第一个被喊到的，其他女孩还没穿好衣服，翠翠就已经衣冠整齐地走了出去。
穿过一条走廊，进入房内，一眼就看见了秦嬷嬷和赵嬷嬷，她看了二人一眼，心里瞬间有了底气，几位嬷嬷小心验完身，站在一旁，小乞丐慢条斯理穿好衣服，未及转身，秦嬷嬷和赵嬷嬷就跪了下来，其他三位嬷嬷不明就里。
“秦嬷嬷，赵嬷嬷，别来无恙。”公主转过身，微笑地看着二人。
“托公主的福，老身一切安好，公主受苦了。”秦嬷嬷语音颤抖，而一旁的赵嬷嬷早已哭成泪人，二人为公主验身时，看见公主除了后腰部的蝴蝶形胎记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尤其是一双小手和一双小脚，有冻伤，有抓伤，公主娇嫩，不知经历了多少苦楚才回来的，这一路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公主走近，扶起二人，其他三位嬷嬷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身有眼无珠，公主恕罪。”
“无妨，起来吧。”
“李公公在外等候，公主随我来。”
门打开，公主走了出来，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却仪态万千，李公公走上前去，跪在公主面前，双眼含泪。
“公主安好，奴才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