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全球高考 作者木苏里》3.高脚杯 我是不是见过你？
阁楼里，唯一的一盏灯没有亮。
空间不大，楼下的光穿过活板门和玻璃投映进来，足以给人或物镀一层毛茸茸的边。
窗外的雪依然很大，呼啸着拍打而过。
游惑始终看着楼下，好像沉默无奈，又好像并不着急。他的眼珠蒙着一层清透亮光，耳钉偶尔会在某个角度晃一下眼。
秦究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嗓音沉懒的开了口：“我是不是见过你？”
过了片刻，游惑才转过头来看向他，浅棕色的眼睛像冬夜寒泊。
“没有。如果真见过，恐怕只能活一个。”
游惑的声音凉丝丝的，带着嘲讽。
“是吗？”秦究顶了一下腮帮，似乎真的考虑了片刻，然后赞同道：“有点儿遗憾，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
说话间，阁楼的梯子吱呀吱呀响起来。
154的声音传过来：“老大，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922的低声嘀咕也传了进来，他似乎跟在154身后：“上面还好吧？我怎么这么慌？”
154悄声喝止：“你闭嘴吧。”
“老大。”154先探头进来，“你们要下去吗？要收卷了。”
秦究问：“答的怎么样了？我看有位小鬼奋笔疾书，没停过笔。”
922人未至，声先到：“没用的，具体写了些什么我是没细看，但大概扫了一眼也知道，答成那样要是能拿分，我砍头庆祝。”
154：“……”
橱柜顶上是个老式钟，秒针每走一格都会发出声响。平时没人在意，这时候就清晰的令人心焦。
它“嘀塔”“嘀塔”响了几下，收卷的鸡就叫起来了。
三位监考踩着这种令人心慌的声音下楼，为了防止违规，愣是等到9声叫完，才给游惑松了绑。
众人像竹笼里新下的鸡崽子，挑了个离大门最远的角落拥挤在一起，好像这样，不得分就不会被轰出考场一样。
几乎所有考生都闭上了眼，等着审判到来。
一等就等了一分钟。
922：“别是字太多，系统卡机了吧？”
这位监考话音刚落，答题墙就有了变化。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的答案里，有两处多了个血红色的圈。
于闻从手指缝里看出去。
其中一处，就是他写上去的：折射率。
而另一处，则是于瑶最后关头补充的，那张极为简易的折射示意图。
在两个红圈旁边，冒出了两个数字——+1、+2。
众人看着数字，还没反应过来，答题墙又有了变化，所有没能加分的废弃答案都消失了。空出来的部分多多出了几行红色的字——
加分点：13个人中一人死亡，达成题目要求，+6分。
附加：考生全部幸存，+2。
本次评卷共计：11分。
小屋里安静了半晌，紧接着于闻号叫：“呵！加11分！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结果居然加了11分！”
“哥，我拿了一分呢，看到没！”
922在这位考生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目瞪口呆的问154：“系统疯了吧！搞死题目还有附加分拿？”
见154也很懵，他又转头瞪向游惑。
这位被困了二十多分钟的大佬，靠一只脚独得8分。
游惑冷眼欣赏了一番他的表情，冲他伸出好看的手说：“头拿来庆祝一下。”
922：“……”
系统算出总分后，可能也觉得自己疯了。
憋了半天又憋出一行字——
卷面分：-2，
“共计”那边跳了一下，从11分变成了9分。
奋笔疾书的于闻同学，先+1，后-2，共计负1分。
可喜可贺。
就在小屋里，考生和监考都疯了的时候，答题墙上的题又变了模样——
题干：
猎人的小屋里只剩12位客人和12套餐具，一人一份，再不会有争抢。但餐具里的秘密依然还在，他就藏在光的下面。坐在阴谋面前的人将面临诅咒，那个人会是你吗？
要求：
找到那套特殊的餐具。（但不可损坏餐具）。
考察知识点：光学。
题目更新完毕，众人正发愣，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就像尖锐的指甲划过木板。
“谁？谁啊？”大家被弄得汗毛直立，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在这种恐怖环境里，没人愿意落单，谁也不肯脱离人群去找，只能勾着脖子乱看。
直到有人突然崩溃哭叫：“在后面、后面！就在我背后！救命……”
哭叫的人是秃头。他是唯一没有去答题墙前凑热闹的人。
从头到尾，他都孤零零的待在餐桌旁，活像脖子以下全瘫似的，窝缩在他选中的座位里。
秃头之前被猎人甲吓晕过，现在又被刮划声吓醒了。
他涕泪横流，惊慌地叫：“就在我背后，帮帮忙！救我，救我啊！”
“可是你背后没有人啊……”于瑶轻声说。
“对啊，没有人……”
秃头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
大家也不太敢靠近，只能拼命冲着秃头招手说：“你别瘫着不动啊！你先过来再说！快过来！”
“我动不了啊！这椅子……我动不了，他拽着我！” 秃头慌得语无伦次。
“你是说，这椅子坐上去就走不了？”
“对，走不了……它要我死，要我死啊？”秃头哭着说。
众人吓得离餐桌八丈远，游惑却独自朝那边走去。
“哥？”于闻叫了一声。他本来打算拽住游惑，不让对方冒险，但想想他哥的表现，再想想他自己那个骚气绝顶的负1分，决定还是跟着游惑。
他们绕到秃头身后，终于知道了声音来源——
秃头那张椅子背后，木屑扑簌下落，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刮椅子的表皮，露出浅色的芯。
于闻：“它在写字？！”
游惑“嗯”了一声。
这位大佬对“鬼”的耐心比对人好，就那么抱着胳膊等在一旁。
屋里的考生们迟疑片刻，匆匆跟过去，缩在游惑身后。
“12！它写的是12！”纹身男叫道。
紧接着，旁边一张椅子也响起了指甲抓挠的声音。
游惑朝那边走了两步，一大群人呼啦跟过去。他停住脚步，一大群又乌泱乌泱的来了个急刹车。
游惑：“……”
他怀疑他们考的不是物理，是鬼捉鸡。
指甲抓挠的声音持续了5分钟，餐桌旁的每个座位便多了编号。
从1到12，一一对应，作用也一目了然。
如果找到那套餐具，只要把编号写在答题墙上就行。
于闻猜测说：“我跟于遥姐的答案被圈出来加了分，都是跟折射有关的。那是不是就代表……想要找到那套餐具，需要用到折射？”
“应该就是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应着声，“可是，折射是啥？”
于闻：“……”
他呆滞的样子太好笑了，于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总是在哭，脆弱又哀怨。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哭以外的表情，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走到人群里，耐着性子给几位老人解释“折射”的意思。
于闻从呆滞里解冻，一抬头就发现游惑再出神。
“哥……”于闻悄悄挪到他身边。他顺着游惑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既有凑堆的老人，又有破沙发，沙发上还坐着阴魂不散的三位监考官。
这智障耳语说：“你看监考官干什么？”
游惑闻言收回目光，居高临下改看他。
于闻缩了缩脖子，讪讪的说：“算了算了，随便看，我不问了。”
虽然熬过一次收卷，又赢得了6个小时，但没有人觉得时间宽裕。
大家像鉴宝一样盯着桌上的餐具。
“这盘子能碰吗”纹身男咕哝了一句，“要是拿起来看一眼，会不会算我选了座位？”
“最好还是别碰吧，死……”
老于话还没说完，游惑就拿起了一只高脚杯。
老于：“是不可能的！”
纹身男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众人惊疑不定地盯着游惑，见他好好站着，没被强行摁在椅子上，这才放了心，纷纷拿起餐具查看起来。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毕竟是外甥，老于匆匆过来问游惑，“万一拿杯子也算呢？！”
游惑又拿起第二个杯子：“不会，我在厨房就拿过一个。”
老于：“……”
你还挺骄傲？
老于被外甥气的想吐血，有出于害怕不敢信，只能在游惑看不到的角度干瞪眼。
“爸你让一让。”于闻越过老于，去取了一柄银勺，没看出名堂，又换了一柄银叉。
这些乍一看都是最寻常的东西，盘子是白瓷的，连个花纹都没有，银勺银叉也简陋得很。
就在他换了个酱汁蛊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他哥根本不碰别的东西。
“哥，你怎么只看杯子？”于闻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的没必要。”游惑放下第三个杯子就不再看了，直接离开餐桌。
“没必要？”于闻愣住。
在他愣神的工夫里，纹身男这个急脾气已经看了大半圈。他烦躁的抱怨道：“这些破玩意儿什么也没有，藏个鸟的秘密！”
另一个人也丧气地说：“题目越说越玄乎，连个提示都没有，怎么找？”
游惑半蹲在猎人甲的尸体边，拿起一块玻璃碎片翻看。
对他而言，题目透露的线索已经不少了。之前在厨房，他就耍过猎人甲，发现对方格外在意这些高脚杯。而当猎人甲摔了一个杯子之后，题目就说“只剩下12套餐具”。
所以，所谓的秘密一定藏在杯子里。
于闻盯着答题墙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蹦起来：“哦……哥，我明白了！其他都是废的！只有杯子是餐具！”
众人拿着盘子，叉子，勺子傻在那里。
于闻挥着手发动群众：“别看那些了，就看杯子。”
他冲过来，在猎人甲身边急刹车，一屁股坐在地上要表扬：“我是不是还挺聪明的！”
游惑敷衍的哼了一声。
不过，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后，众人又垂头丧气起来。
他们看完了每一个杯子，试过呵气，试过焐热，试过摇晃。正过来、倒过去看了个遍，也没找到蹊跷。
沙发上。
922捏着手指关节说：“我有一点儿急，还有一点儿饿，全程监考这么熬人的吗？”
154说：“忍着，早呢，还有36个小时。”
922一脸绝望。
秦究支着头，目光越过长桌落在一角。
那里，游惑正背对这边翻看摔碎的高脚杯，肩胛骨和脊背绷出好看的弧度。
他垂着双眸看了很久，忽然说：“你们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154一愣：“谁？”
922更蒙：“啊？”
这个反应足以说明一切了。
秦究静了片刻，懒洋洋的说：“没谁，你们要真的饿了就去厨房弄点吃的。”
154和922往厨房看了一眼，木着脸说：“唔……我去厨房转一转。”
154服了：“那种厨房你也下得去手？”
922说：“我就看看。”
他走开之后，154又盯着考生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秦究刚刚的问话。他看了游惑一眼，又犹豫看着秦究。
默不作声看了有一分钟吧，他们老大终于开了金口：“我是死了吗？你守灵一样这么看着我。”
154：“……”
秦究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154斟酌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说……如果见过，那位什么违规干什么的先生应该会认出我们。”
秦究的视线又回到了游惑身上。片刻后，他“嗯”了一声。
154说的没错，如果真的见过，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总不至于随便来个人都跟他一样少一段记忆，哪来那么巧的事。
922在厨房转了两圈，最终选择转移阵地。
他回到沙发旁，跪在地上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只烤架，又拿出一盒切好的牛肉。刚打开盒盖，就听见餐桌旁于闻一声惊叫：“哥，你别冲动！”
三位监考转头看去，刚好看到游惑拿起猎人甲握着的杯底，顺手在桌沿一敲。
就听见“咔嚓”一声，杯底又断了一截……
922手一抖，牛肉泼了一裤腿。
他拎着残留的半盒，问154：“四次违规能把他吸纳成同事吗？我不想再给他当监考官了。”
154：“……”
谁想谁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