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空欢宜》第6章 畅音阁“风波”
一早，高格格便来了，穿着粉蓝色绣玉瓶梅花的绸缎，带着蓝宝石簪子并珊瑚耳串儿，许是预备着去畅音阁。欢宜连忙整了整身上月白色的旗装，带了对珍珠耳坠迎了出去。
“奴婢给高格格请安。”欢宜规矩行礼。
“妹妹快起来，咱们是一同入王府的，不必如此讲究规矩。”高氏亲切的挽了欢宜的手臂连忙拉起。
欢宜明白，估计是因为昨晚在书房的召见，让旁人都以为她入了主子爷的眼，可谁知没留下侍寝，一早儿也没什么赏赐和封告下来。就是宣告她还是没得宠了。欢宜以为高格格不会来了，竟也一早儿的跑来了。欢宜被拉着坐下。
“妹妹昨日跟主子爷的相处可还好？”高氏毫不避讳的问，身子向前微倾。
“回高格格话，还好。”欢宜回了句。
“主子爷见了妹妹这幅容貌，怕是喜爱的紧呀”高氏捂嘴笑了笑。
“回高格格话，府里各位主子都比奴婢有才情，有容貌。奴婢莹烛之辉，怎敢相较。”
“妹妹怎的还是这般客气，咱俩是一起进王府的，合该亲近才是啊。”高氏又亲密的拉住了欢宜的手。欢宜很不习惯，连忙起来福身推辞。这几天从李婆子和桃桃嘴里她知道，当日落水一事很有可能是李侧福晋恐欢宜的容貌入了胤震的眼特意搞的一出把戏，就算主谋是李氏。可其中，高格格的推波助澜，见死不救。也是参与了几分的。
“奴婢身份低微。”欢宜有些疏远的说道
“行了行了，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妹妹咱们一起去畅音阁吧。”高氏起身，欢宜跟在高氏的后边带着桃桃向畅音阁方向走去。
到了畅音阁，白格格和张格格已经到了，福晋传话来说身体不适，便不来了。现下只等李侧福晋过来。欢宜一一见过礼，便坐在了最末尾的桌子前，低头不语。只剩高氏和张氏说着话。
“李侧福晋到”小太监高声唱和
“臣妾，奴婢参见侧福晋，侧福晋吉祥。”众人皆行礼。侧福晋扶着旗头上的白玉流苏走进来。迟迟不叫免礼，顶着翡翠珠子的花盆底儿从众人的眼前走过，待李侧福晋坐定，才悠悠的开口“各位妹妹，起来吧。”
一出瑶台在戏台子上上演着。
欢宜望着桌子上的枣泥山药糕流口水，真想拿一块儿吃呀。刚想着如何偷偷的行动而不被注意。欢宜就被李侧福晋叫了起来。“欢宜妹妹。昨日服侍的主子爷可还满意啊。”如此闺房密话却被李氏这样大剌剌的问出来。旁人都羞红了脸不答话。欢宜却站了起来，望着李氏规矩行了个礼，“回侧福晋的话，奴婢昨日并没有侍寝，主子爷仅问了几句奴婢失忆的话就让奴婢回去了。”
“噢？哼，原以为妹妹这样的好容貌早该侍寝的，谁知，主子爷竟瞧不上呢。”李氏摸了摸手上的缧金丝护甲，言语间满是讥笑。
“奴婢无福。”欢宜也不回嘴，只是默默低着头。
“妹妹别妄自菲薄呢，你可是个有福的，不然怎能得主子爷的传召入书房伺候笔墨呢。”
“奴婢不敢。”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的，在咱们姐妹面前如此少言寡语，装的温顺一般。可听说你昨夜在书房徐徐的说了半天的话不说，竟还央着主子爷开了晚么间儿用餐的先例。主子爷向来遵循祖宗法制，食多误事。竟因为你这贱婢破坏祖宗法制，如若传出去坏了主子爷名声，凭你？能担当吗？你这贱婢！跪下！可知罪！”李氏疾言厉色，手上的护甲划过檀木桌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奴婢没有。”欢宜直直的跪在青石板上，眼睛却望向李氏。李氏被欢宜盯的愈发生气，瞧着这张绝色儿的小脸儿。李氏眼中更是充满了嫉妒和怒火。便预备着扬起手打去，旁人倒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身旁的红竹连忙拉住李氏的胳膊，小声在李氏旁边说道“主子三思啊，您若打在脸上，只怕主子爷突然召见，这贱婢可有的说了。况且虽然这贱婢身份低微，可也是圣上赐过来的，您三思啊。”
“哼，怕什么，主子爷不是也没给她位分么，连赏赐也没有，怕什么。”
李氏往前走了几步，欢宜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压力，却还是用如墨一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李氏，绝不低头。
“主子，您是侧福晋，她再怎么赐封也越不过您去啊，您且在看几天，省的误了主子爷心意，对主子不满。“红竹急忙劝阻李氏。高氏的进门已经分走了李氏的宠爱，如今瞧着主子爷对李氏淡淡的，因着生了这王府唯一的儿子才有几分相敬如宾，如果再不好好筹谋只怕早晚被主子爷厌弃。
欢宜看向红竹“这个丫头，倒有几分算计，有她在李氏身边，是个助力。看来这些年李氏的得宠与这丫头脱不了功劳。”
“回禀侧福晋，以主子爷的心性儿，他不愿做只怕没人能左右的了。昨晚的事想必是主子爷的主意，欢宜姑娘怕是也无法拒绝呢”许久不出声的白格格开了口，帮欢宜说了话，欢宜有些诧异。
“哼，想来也是。既然白格格替你求情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打不得，便跪在这里好好把这出戏听完吧。也好让妹妹记住，时时反思你的错处。说了这会子话，弘盼这孩子也该从前院儿来请安了，各位妹妹们好好看吧。”李氏摇曳生姿的从欢宜面前走过，还不忘冷哼一声。
“也好，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好。”欢宜心想，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
白格格，张格格，高格格也无心看戏，忙不迭的回了各院儿。
“不是姐姐妹妹的跟小主叫的亲热么，倒也没见高格格替您说话。”桃桃跟着跪在欢宜身后，替欢宜不平。
“桃桃，别说了，好好跪着。”桃桃噤声。
一个时辰后，戏唱完了，欢宜的腿早已无法站起来。桃桃一瘸一拐的赶紧扶住欢宜。
“李氏，很好！”欢宜眼里的气温降到了冰点，手紧紧握住。
“主子，咱们快回去吧，奴婢给您揉一揉，不然这腿怕是几天都下不了床了。”桃桃带着哭腔。
“桃桃别哭，我没事儿，走吧。”欢宜慢慢的走回了绮玉阁。却不知书房里，容灵低着头回禀着什么。
“不是让你看着她吗！怎么办事的！当上了侍卫统领，就连基本的东西都忘了！容灵！”胤震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听见容灵回禀欢宜跪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一瘸一拐的回了绮玉阁，心里便想起这小丫头红着眼眶却倔强不说话的样子。
“爷，您交代我给咱们府里底下的铺子送信儿，向城外的粥棚送粮食。我不过是走了两个时辰，谁知道！请爷责罚。容灵办事不力。”此时的容灵沮丧的低着头，他还从未办砸过主子给的差事，竟然坏在了这件事上。
“你这猴子，你是说爷让你办事还办错了！”胤震拍了拍桌子，看着从小陪他长大的容灵。
“容灵不敢，只是，爷，那是后院儿啊 容灵，容灵的身份实在也做不了什么，监察这活儿行，真要是出面阻止，那福晋和侧福晋不得扒了容灵的皮。”
是啊，福晋是最讲礼法的，容灵这个男儿身，怕是进不了后院。至于侧福晋，只怕更会针对欢宜。
去把容九叫来，容九和容灵是从小被胤震在大街上里救下的。当时只有10岁的容灵死死护着只有6岁的容九免受包子摊儿老板的责打。都是外地一路逃亡，受难而来的难民，两个小孩儿相识于路上，最后相依为命，成为彼此的依靠。从小跟着胤震习武，陪练。容灵擅长轻功与隐藏，做个影子最好不过。而就身法来说，小小的容九，天赋竟比容灵还好些，一套飞花剑耍的漂亮极了。
“容九参见主子爷。”英姿飒爽的容九恭敬的跪在下边儿。
“起来吧，容九，爷派你个差事，以后去绮玉阁伺候，有什么事及时汇报给爷，不必通过福晋。”
“奴婢遵命，只是主子爷，奴婢还能跟着容灵去打仗吗。”容九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王爷，又看着容灵，容灵无奈的笑了笑。
“女孩子家，上什么战场，你啊，再等两年，爷就给你和容灵指婚。把绮玉阁给爷守好了，否则就再留你在其嚒嚒身边孝敬几年。”
“爷，奴婢，奴婢自然是愿意孝敬其嚒嚒的，不嫁，不嫁也行。”容九红着脸回禀。原来其嚒嚒是四王爷的奶嚒嚒，容九和容灵被带回来，便交给了其嚒嚒照顾，直到现在，其嚒嚒早已经把容灵容九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爷，不然您还是派给容灵吧，容灵保证把绮玉阁守的铁桶一般！”容灵一听要容九晚出嫁，便着急的跪下。
“好了，都起来吧。另外让其嚒嚒派个人去替了那姓李的婆子，侧福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胤震的眉头微皱，对侧福晋极为不满。
从前因着生了弘盼，四爷总是对她多了一份情愫，这几年侧福晋仗着胤震的特殊对待，和弘盼生母的身份，愈发跋扈，弄的王府乌烟瘴气。渐来有了想代替福晋的想法。胤震也该好好敲打敲打她，省的日后惹出无法收场的烂摊子。
“容九遵命。”
容九带着其嚒嚒调教出来的安姑姑，去了绮玉阁。拜见了欢宜后，容九便把李婆子连人带行李扔去了杂院儿跟她那个妄想飞上枝头的闺女作伴儿。欢宜看着面目和善的安姑姑和机灵的容九，心中的怒气消了几分。半靠在床上，任由安姑姑接替了同样受伤的桃桃，替欢宜轻轻揉着青紫的膝盖。
宽慰道“姑娘，您初来乍到，因为这张脸已经树敌不少，主子爷心疼你，派了奴婢和容九过来伺候您。您放心，主子爷心里有您。”安姑姑笑了笑。
“姑姑，我知道，我不会给主子爷惹事儿的，我明白。欢宜身份低微，也无法对侧福晋做什么。”欢宜有些泄气，不知是不是因为胤震没过来看她而有点失望，不是说了会护着她么，这才第一天就被罚跪了。
安姑姑瞧着欢宜沮丧的小脸儿“姑娘不可妄自菲薄，老奴看着姑娘啊是有福气的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咱们静待以后，这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呢。”手上的力道又轻柔了几分，揉的欢宜心里热热的，欢宜点了点头。
是夜
“姑娘，主子爷来了。”容九欢快的跑进来回禀她家姑娘。
欢宜在安姑姑轻柔的手法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被容九禀告的这一下吓醒了，欢宜懵懵的坐了起来，连忙预备着下床行礼。
胤震进来时看着欢宜正忍着疼痛跪下行礼，心里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众人退下去，只留了胤震和欢宜在房中。
“胡闹！去床上待着！”胤震一把拉过欢宜，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刚想抽手，却发现怀里的小人儿手紧紧地抱着他。便索性坐到了床上，将欢宜抱在怀中。
小丫头的头扎在胤震怀里，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怎么，委屈了？”胤震看着小丫头的表情，这种全身心依靠自己的感觉胤震从没在别处体会到过，她们有着自己的家族，有着自己的念想。一时竟有些心疼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收紧了手臂抱住她。
“爷骗人，爷说会护着奴婢，可奴婢腿疼。奴婢没做错啊，爷要吃饭，奴婢有什么法子拦着，奴婢没坏祖宗规矩，奴婢不敢。”本想演演戏，装装可怜打压一下李氏。可说着说着，欢宜竟有些真的委屈了，眼眶红红的掉下来了几颗晶莹的泪珠豆子。
看着怀里抽泣的小姑娘，一向杀伐决断的胤震也胸口闷闷的。
“爷这不是带了容九和安姑姑给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爷保证，好不好？”胤震轻轻的拍着欢宜的后背，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的语气这样温柔，对他生命里所有的女人，甚至儿子女儿都从未有过的温柔。
“真的吗？爷不会再骗我了吧”欢宜带着哭腔的声音，糯糯的从胤震怀里传出来，竟弄得胤震喉咙一紧，这个妖孽。
“爷保证，这次爷会好好补偿你的，说吧，想要什么，爷都给你。”胤震预备着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想着借着这次的由头全给了小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道是安慰，旁人说不得什么，也不会不合规矩。便等着小丫头向他开口。
“爷，奴婢，奴婢去畅音阁的时候，瞧着桌子上的枣泥山药糕好吃，可是还没等奴婢吃，李侧福晋就让奴婢跪着了，奴婢想吃那个。”欢宜抬起头，哭的红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瘪着嘴看向胤震。
胤震无奈极了，他早就该知道，这小人儿只要有好吃的，怎么着都行。
“行了，从爷身上下来吧，这样子让下人们看到了，像什么话。”胤震还是想保持自己主子的威严形象的。转身把欢宜放下，欢宜这次倒是乖乖的坐在了床上等着好吃的点心。
“安姑姑，将晚膳摆着这里，爷在这里用膳，另外将膳房有的点心全部拿过来。”
不久，绮玉阁的小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胤震看着这简陋的屋子直皱眉。想倒杯水，却发现几只杯子都破了口。气的胤震直接处置了负责绮玉阁安排的副总管李四，这才发现这副总管也是李侧福晋安排进来的人，这个女人！我王府竟然姓李了不成！
胤震震怒，刚想发作，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爷，奴婢饿了，可是奴婢走不了路。”欢宜可怜巴巴的看着胤震，想要安抚胤震。因为欢宜深深的知道，这样的事对于李氏的地位来说，顶多斥责几句，不能撼动其分毫。想要给予致命一击，她要忍，要等。欢宜忍得住，等得起。
胤震将小人儿抱起来放在小圆凳上，欢宜心满意足的吃着枣泥山药糕。瞧着这小妮子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想着自己之前所准备的金银绸缎竟有些看轻了她，一时对欢宜的感情又深了几分。
“小人儿，你可有小字？”胤震给欢宜夹了一块鸡肉询问道。
“奴婢没有小字，只有一个乳名儿，叫，叫团团。”欢宜吃着胤震夹过来的鸡肉，不知不觉竟然把乳名说了出来，她本是不想说的呀，奈何这鸡肉太美味，一时忘了形。
“团团？哈哈哈哈”胤震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传遍了绮玉阁的小院儿。看着面前腮帮子吃的鼓起来的小丫头，团团这名儿倒是挺符合此情此景，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团团，好！爷以后一定把你养成个肉团团，哈哈哈哈。”胤震已经忘记自从被皇阿玛训斥，他多久没这样开怀大笑过了，便伸手捏了捏欢宜肉肉的小脸儿，软绵绵的手感，让胤震想要更近一步。一把将欢宜抱在自己腿上，瞧着吃的嘴角挂着山药糕残渣小丫头，微红的眼睛和鼻头，胤震只觉得可爱极了。喉咙动了动便吻了上去，欢宜还举着手里的山药糕，却被突然而来的亲密吓得不知所措，生硬的回应着这个她今后将要仰仗的男人，她的丈夫。随着亲密的深入，胤震有些把持不住，一只手托着欢宜的腰，另一只手覆在欢宜的肩膀想要进行下一步。
欢宜微微推开胤震，得到喘息的机会。嘴唇微微发肿，小声道“爷，奴婢还受着伤呢。”
“团团，赶快好起来吧，爷等着你。”胤震极力控制着自己喘着气。以冷静著称的四王爷，面对女人从来没有这样控制不住的时候。想要拥有这个小女人的心情是这么强烈。仿佛不真正拥有她，她就要随时消失了一样。胤震开始担心，如果没有了欢宜，他该怎么办。他的心里，眼里似乎都被面前的这个小丫头渐渐填满了。
用了晚膳，陪着小丫头笑呵呵的说了会话本子，便赶去处理容灵禀报的城外流民闹事。临走亲了亲小丫头，瞅着小人儿煞红的小脸，胤震心情奇好的走了。不久，王府的大总管德保便亲自带人来将绮玉阁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容灵更是送来了两大盘子珠钗首饰，一箱子京城时下最流行的幻影纱所制成的衣服，并一箱子绸缎衣服。膳房的关海总管更是带着菜谱亲自前来，询问以后的餐食是否有任何忌口，并回禀到以后绮玉阁每餐增添了两盘点心和一壶牛乳。桃桃瞅着这么多东西真是替她家主子开心，心里感叹道，她家这么好的主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整个院子里到处透露着喜气洋洋，只有欢宜伏在床上叹着气，头疼接下来的应对。这下子，她又要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罢了罢了，斗便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