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女人的脚步》老大的烦恼
艳玲是家里的老大,14岁父亲被树砸死了,父亲本不应该被树砸死,父亲坐办公室的技术员,不上山场作业,既不是伐木工,也不是开绞盘机,也不是开五零拖拉机手,负责安全检查,当时在作业区剥了一捆黄菠萝树皮,这种树皮是一种药材,药店有收购的,去取一捆树皮时,附近正在伐木的工人,没有喊顺山倒,逆山倒提示预警,父亲毫不知情。白雪覆盖了整个山林,雪积到膝盖,走起路来很吃力,四十多米高的红松树,胸径得两人合抱,轰然倒下,砸到了旁边一棵树,巨大的撞击力把树上的一个胳膊粗的干树枝子撞飞。冲砸到父亲头上,没戴安全帽,只戴了一顶羊剪绒的棉帽子。据后来人说脑浆迸裂,当场死亡那年父亲才四十一岁。精明能干的父亲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死了,二妹凤子十一岁,三妹娟子九岁,梅子六岁,弟弟还抱在怀里,妈浑身都是病,这个没有男人的家,全靠自己支撑。
妈,还老说自己傻,说自己是傻娥子。二妹凤子多奸滑啊,早早的找了一个镇上的对象,跑去过小日子了,家里什么大事,小情还都得自己来,谁说自己接了班儿?工资有一半儿,都花到这个家里了。灶堂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锅边的水吱吱的响着。突然一声,:“小叶子,你过来”。打断了玲子的沉思,厂长站在门口,酒气让他红光满面。招手对她说,小叶子,你过来给领导敬杯酒,都夸你做的菜好吃。艳玲随即摘了围裙,理理衣服,拔一拔腰板儿,满脸笑容走了出来。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闹酒的时候,分管后勤的宋场长,正烘托气氛,讲黄段子,手舞足蹈,吐沫横飞。说林业局的机关某科长,在宾馆舞厅跳舞,,科长有点胖,大腹便便,和舞伴跳舞跳出了大乐子,一曲终了后,大家都纷纷离场,只有他两个人站着不动,手忙脚乱的弄在一处,围过来一看,原来是动不了,胖科长的裤钩挂在了女服务员的裤子上,大家轰然大笑,说,肯定是搂的太近呐,摩擦的起劲啊,有人还对号入座,猜那个胖子是谁?女的是谁谁?这时给刘场开小车的司机说,那女的是那个科长的铁子,林业局的人用铁形容关系好,铁子是专有名词,说的是情人关系,艳玲领会场长的意思。依次敬了几个不认的人,不认识的就是上面派来检查工作的,所谓吃好喝好,五千年来的酒文化,主人要让客人喝的微醺,这才宾主尽兴。万事大吉。
傍晚,有几个家不在这儿的机关人员,要在食堂吃工作餐,艳玲弄好之后,林场的发电机也送电了,三菜一汤端上桌时,朱八也到了,朱八,姓朱,在家排行老八。今年三十多岁了,没媳妇,没班上也不干活,住在他妈家,小个子打仗不要命,前几年在镇上吃饭和别人打起来了,把人腿打残废了。在劳改队呆了几年,回来后,就成了人人不敢惹的混混,东北的社会大哥叫炮子,留板寸头。炮子手下都有一批混混做小弟,朱八单枪匹马,也不扰民,无赖耍到场长哪里,饭点一到他就来,来了就吃,吃完就走。想喝酒了就倒酒,喝多了就耍酒疯。场长也不理他,两个人也达成了默契,场里来人吃饭,他也不来找麻烦。相安无事。渐渐的也就成了公家似的了。来晚了,还得给他留饭留菜,要是连续几天不来,就知道他到镇上沟通社会去了。有天早上,吃早饭时,刘一光还说,朱八那孩子可怜,就养着他吧,不做就行。她等大家走后,才带着肉到母亲家去。
进了家门艳玲看到梅子时,惊喜的问:“你回来啦?今天回来哒?”梅子说:“是今天到家的,是昨天回来的,没有车回来,在八道车站待了一个晚上,今天早晨才回来的。艳玲说:“是地,林业局来检查生产,车到山上去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梅子说:“就一部电话,还要到家里喊人,怪麻烦人的。”接下来又姐俩又聊了现在林场的状况。群群,因为老姨回来了就嚷着要在姥姥家住,艳玲就独自回自己家了,出门时,梅子还对大姐说:“大姐明天中午,叫大姐夫一起来吃饭吧,炖豆角。”
九点钟,林场的发电机准时停电,梅子躺在炕上,北方山里的夜晚,一点也不热,不盖被子还有点凉意。没有车水马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