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辉煌年代》第9章 再进旧货商店
父亲带来足有二百多个笤帚,此时已经剩下二三十个,还有人继续挑选购买。
父亲也没时间搭理我,我蹲在墙角处,一缕阳光晒的我暖暖的,仔细看这个小木盒。
盒子整体通红色,被一层厚厚的油腻覆盖,灰尘满布。长约七八寸,高有四五寸,上面缺失了盖子,里面空间狭小,总感觉有说不出来的地方。我用指甲轻轻地去刮盒子一侧,漏出来的地方颜色更深红,心里思索:这木头种类应该是红木的一种,具体是啥还真看不出来。
脑海中回忆,那时候自己十七八岁,去到晋城姨夫开的古玩店干过一段时间学徒,店里基本是瓷器为主,木质的接触较少,手中的这木盒分量重的有点出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普通木头。
捡起地上的一张报纸把木盒包好,等回去擦抹干净了再仔细研究。
日近中午,父亲看笤帚还剩十来个,都收了起来,我问道:“爸怎么不卖啦?”父亲说:“快中午了,人也少啦,把这些剩的都便宜给镇里供销社吧,咱去找你姐”。
很快都收拾好,推着自行车找到大姐,大姐这边还剩几个,父亲让我两原地等着,他去供销社卖笤帚去了。
大姐看我手里用报纸包的木盒说:“等回去了撅起屁股挨揍吧,”我不理她,心想回去了怎么跟爸交代,一时也想不出个理由。
片刻功夫,父亲骑自行车过来把我抱到后架上,大姐在后面跟着往回走。父亲也注意到我手里的东西,问我:“兵子,你手里是啥呀?”我想了想,大姐一定跟父亲说的,不如自己实话实说,“爸,我这是木头盒子,是用一把笤帚换来的”。
本以为父亲肯定会发火,却没想到他乐呵呵的说:“长出息了啊,是啥木头盒子呀,怎么换来的?”我只得原原本本说说了一遍。父亲说:“我都怀疑你这脑袋是咋长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古怪的做法,笤帚不卖钱还能换,有意思,有意思。”我趁着兴头说:“爸,其实咱村里有好多老旧东西都可以卖钱的,你记不记得咱两去的那个旧货商店?”父亲说:“记得呀,难道你手里的这木盒子也能去卖?”我兴奋的说:“爸,你脑子也不笨嘛!”父亲“哈哈”大笑,我又说:“这些破旧东西在咱们手里不起眼,可在人家眼里可都是宝贝,就像我的这个木盒子,还真有可能卖钱!”父亲沉声说:“夸你两句吧你还真上天了,钱哪有那么好来的,”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父亲还是不信。
母亲已经把饺子包好,等着我们回来就下锅去煮,哥姐都馋的不行,看到我们回来都催促母亲去煮。
我看母亲包的饺子是高粱面搅拌了一些白面。大姐把卖的钱都掏出来放在炕上,父亲数数正好是少一把笤帚的钱,大姐说:“这可不赖我啊,是兵子,”我说:“我就知道满不住都跟爸说了”,大姐白我一眼说:“爸不揍你,一会儿让妈揍你,让你乱造。”我心里清楚大姐懂事的早心疼父亲的劳动,这五毛钱都能买好多日用东西了。
这时爷爷拄着拐杖进来,口里嘟囔“这都几点啦还不开饭,过个节吃顿饺子费劲儿”。父亲赶忙扶爷爷坐炕上,母亲也把饺子捞出来先给他端了一碗,我们手里都捧个小碗挨个搭饺子。
我咬开一个,里面是白菜,萝卜馅,肉少的可怜,几乎吃不到肉味,看看大家却都吃的有滋有味,没办法,吃吧,总不能饿肚皮吧。
爷爷胃口出奇的好,吃了一大碗才作罢,挪步出去晒太阳。
我放下碗筷,抱起木盒也到院里坐爷爷跟前,爷爷眯着眼睛,一会儿功夫都快睡着了。我看这木盒油腻拿什么东西清除,还不划伤表面,这时大姐过来说:“研究啥呢,还真把这盒子当宝贝啦?”我说:“姐,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把上面的油污去掉。”大姐摸摸盒子脏的还粘手,说:“姐给你拿削铅笔的刀”,我连忙摆手“那可不行,会把木头划道儿”,大姐想了想,找来一截木头片,说:“先用这个把油腻刮掉,再用水洗一下肯定就干净了”,我点点头,这样应该可以。
木盒周围的油腻一片一片的刮掉,慢慢显露出它的原色,大姐又用脸盆打来热水,用布沾湿轻轻去擦,我随口说:“水里面加点洗涤灵吧”,大姐楞一下“啥,什么灵?”我醒悟过来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洗涤灵,说:“哦。加点碱面吧,去油腻管用”。大姐表情惊奇“可以啊,你咋啥都懂”,回去趁母亲不注意手窝里倒了些撒在热水里,然后再用抹布擦试,效果果然明显。
不知啥时候爷爷醒来开口说:“从哪里来的木盒啊?”我说:“爷爷你认识这盒子吗?这是干啥用的?”爷爷拿过来看看说:“我眼神不好,看着像以前有钱人家放珠宝首饰的盒子”,还上下掂了掂说:“这木头也是好料,还挺重”。
我看着红润光亮的木盒,爷爷说的话正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这时父亲又穿好外套准备去骑自行车,我跑过去问“爸,你是不是要去城里呀?”父亲说:“咋滴,你还没完了,这次不带你”,我示意父亲低下身来,我趴耳朵说:“爸,刚才爷爷也说了,这木盒确实是好东西。”父亲想问爷爷说话,却见他又闭眼打起盹儿。
大姐说:“爸,刚才爷爷就是这么说的,还说是以前有钱人家用的东西”,我说:“爸,你就带我去吧,咱到那个旧货商店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父亲点点头说:“那赶紧呀,回去再穿件衣服”。
母亲也没有阻拦,只跟父亲说:“办事完了早点回啊!”
这次父亲车骑的很快,我怀里紧紧抱着木盒,问父亲:“爸,你这去县城去干啥?”父亲说:“你明子哥的猪卖了钱给他送过去”。
到了医院门口,父亲让我看着自行车等他,独自到病房送钱去了。
医院还是六十年代初期建的,左右对称分别排列六排房子,都是平房,白色涂料刷墙,大红字写了“发扬白求恩精神,为人民服务”等字样。想想再过二十年的医院盖成摩天大楼,人挤人,排队挂号的场景又是感慨一番。
医院门口闪过父亲的身影,急冲冲的走来,我问“人家没嫌你把猪卖贱了吧?”父亲笑着说:“你啥都操心,走喽”。
进到旧货商店,只剩老板一人泡着茶,哼着小曲。父亲心里有点忐忑,说:“掌柜的我们带个东西你给看看”。店老板抬头看我们,笑着说:“原来是你们呀,啥掌柜的,现在不时兴这个,我姓刘,文刀刘,叫我老刘就好”,父亲忙点头,我把木盒递过去。
老刘在接过来的一刹那,就感觉是个好东西,站起身来,凑到窗口,对着阳光仔细看,又用鼻子闻,用手来回抚摸一番,问父亲:“您贵姓?”父亲有点惊恐,忙说:“免贵,姓吕”,老刘说:“吕老弟啊,木头是块红木,就是小了点,这里可以收,不知道你想卖多少钱”,我接过话茬说:“你给个价,合适就卖”,老刘打个“哈哈”说:“小娃娃够滑头,咱也不满你,给你们这个价,能行就留下”。伸出一个巴掌。
父亲满脸问号“五块?”老刘问我:“小娃娃,你猜?”我说:“你给的是五十”,老刘挑起大拇指说:“厉害啊”,父亲感觉有点不现实,一个旧木盒能值五十块,那可是国家正式工人快两月的工资了。
老刘又说:“咱在这县城也是有名号的人,该多少钱也不会哄骗人,吕老弟,你说句话要卖我就给你掏钱”。
父亲想是要点头答应,目光却不由的来看我,似乎要我拿主意。我也不知道这木盒的价值,更不懂它到底是啥木料,如果普通红木这个价也算是值了,可如果是小叶紫檀,还是金丝楠木的话可就亏。
老刘看的出来父亲是等我定夺,说:“看来是小娃子管事,你说卖还是不卖?”我说:“这个价给的少,还能再加吗?”老刘说“你这木盒如果有上面的盖子我还能多给你二十”,父亲说:“兵子,卖了吧”,我摇摇头,老刘说:“那你说个价”,“二百”我坚定的说。老刘一怔,随即大笑说:“真是太逗了,你这盒子就是镶上金边也不值二百呀!”我把木盒拿过来,冲父亲说:“咱先回去吧,等盖房子用钱的时候再卖”。
父亲木头人似的跟我往出走,老刘贪婪的目光看着木盒,也跟了出来,说:“老弟啊,不考虑一下吗?再给你加十块钱!”父亲有点迟疑不决,我催促说:“咱走吧,想卖了再回来”。
老刘看着我们远去消失在人流中,方才返回店里,叹口气“这娃娃成精了,没见过,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