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荒蛮刺客》第2章“独眼”朋友
两天以后，黑灵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最惨的是它的兄弟，没有缘由的被胖男孩给一棍子打死。游荡在田野里，它有些悲伤，陪伴它的，只剩下了妹妹，它目睹了死亡也读懂了死亡，像它的兄弟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就是死亡，死亡就意味着走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它的生命里了。黑灵的性格和外表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原先的它，从来都是一副欢快的模样，但是现在，悲伤和忧郁一度主宰着它的情绪，它的黑眼睛里，多了一丝红色的，不易察觉的血丝。
黑灵更加的野了，以往它溜出来玩一整天才回去，它是有愧疚感的，因为它从小就知道它有看家护院的职责在身，这份职责，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有它的母亲独自在坚守。但是现在它不会再有愧疚感了，胖男孩给它带来的恐惧感对它的冲击太过于强烈，使它无论如何也不敢在没有其它主人的时候，长时间待在家里。这一天，它又来到那个山坳，它先是在水潭边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美美的睡了一觉，乘着精力充沛，它顺着旁边裸露的岩石向瀑布上方的悬崖攀爬，经历了几次摔落的危机，它最终还是爬了上去。当它立稳了身体朝前望去，眼前的一切让它震撼了：它的前方，全是巨大的参天大树，树的下方，云遮雾绕透露着未知和神秘的气息，这种气息深深的吸引住了黑灵的神经，它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和召唤着黑灵进入到云雾里去一探究竟。它坐那里，连续一两个小时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在某个时候，它仿佛看到无数个黑色的影子在前方的云雾里上下跳跃，“它们”对它冷嘲热讽，笑它是个胆小鬼，笑它的胆怯和懦弱……可是当黑灵定下神来仔细观察和聆听，却又什么也没有，它很想向前迈出第一步，但是它的本能拒绝了它，直到它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主人的身影，它才完全清醒过来，头出不回的往山下跳跃而去。
几天以后，黑灵迎来了自己一生中的第一个朋友。那也是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不过比起黑灵来，它的毛色显得有些粗黄，不是黑灵那种光亮的黑，而且它的身上有着不少黄白色的杂毛。它的年纪与黑灵相仿，是一头四五个月大的狗，和黑灵一样，它与大白狗同样有着过节。它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得见，另外一只眼睛则已经瞎了很久，它瞎掉的那只眼睛是不是拜大白狗所赐，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它的行为举止以及对大白狗强烈的敌意上看，是极有可能的。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黑灵不止一次看见，它的这位新朋友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咬一下大白狗的屁股就跑，等大白狗反应过来，它已经溜得没了踪影。这让黑灵对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它追逐那个家伙，等到没有其它同伴的地方，它们就自然而然的玩到了一起。它们两个都是不受大白狗待见的，所以也同样的不喜欢与狗群混在一起，于是，它们很自然的结成伙伴，在山坡上嬉戏，在旷野地带全力奔跑和追逐，晚上，它们相约着一起黑夜里探险……
都说物以类聚，确实是有根据的。黑灵与那只黑狗（我们就叫它独眼吧）的友谊越来越牢固，无论是在外表上还是性格上，它两都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样的黑，一样的野，一样的不服大白狗的压迫和霸道，一样的不爱跟群体呆在一块。也许二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独眼爱惹事生非，并且胆子也够大，像它们这样半大的狗子，在群狗中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但是黑灵从没见过这家伙服过谁，它甚至经常主动去挑衅大白狗，冲它咆哮，冲它露出它尖利的獠牙，但是当白狗正面面对它的时候，它就会立即溜得无影无踪。见识过几次“独眼”的“骚操作”以后，黑灵发现了一个让它足够开心的事实，那就是它和它的朋友“独眼”，只要全力奔跑，那只大白狗是无论如何也拿它们没有办法的。看明白了这一点，黑灵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为了验证这个结论，它还亲自实践了一把。
重阳节的那天下午，黑灵无意中发现大白狗独自躺在村口的大路中间享受它的鸡骨头，刚刚吃饱喝足的黑灵玩兴大起，它不紧不慢的走到离大白狗只有三四米远的地方坐下，大白狗撇了它一眼，没有将它放在眼里，继续享受着它的鸡骨头。过了十几秒钟，就在大白狗稍稍放松戒备的时候，黑灵瞅准时机，飞身一跃，在大白狗的庇股上狠狠的咬了一下，得手以后，它立即拔腿就跑，那大白狗反应过来，一路把它追出村子，直到黑灵跑往山上，不见了踪影。
事实证明，黑灵与独眼的奔跑能力在村子里的狗中是数一数二的，强如大白狗这样的成年大狗也拿它俩毫无办法。但是，被压迫和迫害的阴影仍然存在，因为它俩成功让大白狗记住了它们，只要大白狗逮到机会，就一定会教训它们一番，它俩也因此也没少遭罪，霸主终究是霸主，不是两只半大的狗所轻易能惹得起的。
“独眼”，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有时候黑灵对它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一个靠智商“闯荡”的“老江湖”，它教黑灵偷东西，晒在院子里的腊肠和腊肉、祠堂里供桌上的供品、厨房里桌子上的剩菜，这家伙偷起来轻车熟路；它可以躲起来，一连几个小时的观察和等待，等那一家的主人出门或是其它的机会，然后伺机而动；它还懂得使用策略，计算好行动路线；它教黑灵翻墙，有些看起来很高的围墙，只要身手足够敏捷和灵活，是可以翻过去的，这让黑灵大开眼界；它还懂得分工合作，有一次，它们去村东头的一户人家偷腊肉，那户人家家里养着两头大狗，它就支使黑灵到前门去挑衅，自己从后门潜入，顺利偷走了一大块腊肉。
可以说，“独眼”既是黑灵的朋友，也是它的第一个导师，它教会了黑灵很多，只不过，它教给黑灵的几乎都是些偷偷摸摸的坏习惯、坏行为，但是，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对一条狗来说，这些东西不失为强大的生存技能。这在日后黑灵流浪的岁月中，给了黑灵很大的帮助。
到这里，黑灵的童年就宣告结束了，它童年里最后欢乐的画面，停留在了与它的好兄弟“独眼”在原野中追逐的场景。看似平静的村庄，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黑灵失去了自由，终日不在家的它终究还是引起了老主人的不满，的确，黑灵失职了，人类养它们，可不是当宠物养的，也不是让它们白吃白喝的，它们需要用尽毕生的时光去执行它们唯一的、神圣的使命——看家护院。黑灵被一条大铁链给栓了起来，幸好，胖男孩不在了，他因为闯祸被送走了，如果胖男孩还在，那黑灵就又要倒大霉了。失去了自由的黑灵，虽说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但至少日子是安宁详和的，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必担心大白狗的欺压。不过这样的日子，全部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十天。
一天中午，一辆大卡车停在了村头的公路边上，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男人，他们手持长棍，兵分几路，从各个方向向村子里进发。这些人号称“打狗队”，进了村里，见狗就打，不容分说，他们出手狠辣，往死里打，绝不会手软。无论是在家里的，还是家外边的，只要是能够得着的，抬手就打，够不着的，一群人合力围起来打。
黑灵正在午睡，几声狗的惨叫声打破了这个村庄的宁静，随后，狗叫声越来越密集，掺杂着各种嘈杂声、人的呼喊声、急促的脚步声。黑灵的母亲最先察觉到了空气中不祥的异样，它对着院墙外边狂叫起来，黑灵与它的妹妹也顿时惊醒，院子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奔跑的声音，有几只狗嚎叫着飞跑而过，紧接着又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透过院子的木门往里看，随后，木门被推开，三四个手持棍棒的壮汉闯了进来。
这些壮汉全都光着膀子，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提着棍子径直朝黑灵母子走来，黑灵与它的母亲拉扯着铁链，朝着这伙人用力狂叫，它们试图警告和驱离这些闯入者，可没等它们叫几下，棍棒已经招呼在它们身上。母亲奋力反抗，它咆哮着，扑向离它最近的那个人，但是那个人早有准备，一棒将它从空中打落下来，妹妹见势不妙，率先逃了出去，它因为没有被拴住，幸运的逃过一劫。
黑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它已经挨了有六七下棍棒，过渡的惊恐让它更加的疯狂，它的母亲被打得招架不住，只好往后边闪避，于是所有的棍棒就全都往黑灵身上招呼，它拼命拉扯着铁链想要挣脱，但是无济于事，它只好往后躲，棍棒尾随而至，一记棍棒又狠又准的打在它的脑门上，它的脑子嗡的一下，整个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是黑灵第二次体验死亡的气息，这一次，不光是它自己，还有数百只它的同伴，它们被集中扔到卡车的拖箱上。当黑灵再次醒来时，它感觉自己被一团软棉棉的东西包围着，脑袋疼得厉害，它感到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没有半点力气。它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但是身体的一些部位被其它东西给压住，终于，它的眼睛恢复了视线，眼前的影像让它惊恐万分，这是它一生中见过的最为恐怖的场景之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它同伴的尸体，血腥味呛得它喘不过气来，它认出了眼前的一具尸体，那是它的母亲，此刻，它的母亲眼珠暴凸，并没有闭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之前中断的记忆再度连接起来，黑灵想起了之前的情景，它从尸体堆里爬起来，看到它的下方有两个人蹲在那里抽烟，随后又来了几个，他们的大声吆喝着，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又有一只同伴的尸体被拖来，黑灵看到有人走过来，急忙将身体躺下去装死，避免被他们发现，一只狗的尸体被丢了上来，吓得黑灵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时候，一群提着武器的村民出现在村口的大路上，这群光着膀子的人立马围了过去，两伙人很激烈的争吵着，趁着这个机会，黑灵跳下车箱，拖着它浑身伤痛的尸体，钻入了路边的杂草丛中。
用人类的话说，黑灵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得益于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一点点小运气，黑灵再一次的从死神手里逃脱。它想要爬上一处高坡，那里的草长得很茂盛，是个隐藏的好去处，当它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藏着几十只它的同伴，它们都是村子里幸存下来的狗，此刻，它们一个个眼神里布满着恐惧和不安，同时，它们都在观察着村口的情况。那里两伙“神”的争吵还在持续着，陆续又有它们同伴的尸体被扔上车，一个多小时以后，村民散去，那些光着膀子的人跳上卡车，消失在了公路的拐弯处。
那伙人走了半个小时以后，这些狗才敢走下山坡，它们全都一样又累又饿又怕，有些还受了伤。坡下有一个雨水汇聚的水洼，大伙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喝水，但是大白狗一到场，群狗们立即退开了，是的，它是老大，拥有优先享用的权力，然而此刻的黑灵有些神志不清，它没有留意到大白狗的到来，或者说此刻它的意识里只有如何减轻身上的伤痛，让自己顺利活下去，大白狗走到它身后，它还在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不出意外的，大白狗一下扑过去，咬住它的耳朵，将它的半个身子摁在水里，用獠牙警告它赶紧滚蛋。黑身身受重伤，完全无力抵抗，它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任凭大白狗如何的蹂躏它、呼喝它，它都一动不动。但是它的独眼兄弟看不过去了，看到大白狗的到来，它就把自己藏在旁边的草丛里，本来是要等大白狗走了以后出来喝水的，当它看到它的兄弟被欺负时，它就跳了出来，趁着大白狗立足未稳的功夫，一个猛子将大白狗给撞入水坑里。黑黄的泥水沾满了大白狗的全身，这使得它看起来有些滑稽，它在狗群面前出尽了洋相，立即暴跳如雷，跳起来追着“独眼”去了。黑灵得以缓过一口气，拖着伤痛的身体，慢慢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急功近利造成的错误，这个错误使大量的家狗丢掉了性命，这个事情说起来根本是微不足道，在这里加以说明，只是为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大家交待清楚。1979年前后，广西桂北、桂西北、桂东南等地出现了大量狂犬病病例，在当时来说，这种疾病非常的可怕，病者病状形同野兽，全身不受控制，且无药可救。这种病的根源，就出在狗身上。于是，自治区政府下发了关于整治流浪狗、散养家狗的通知。当地的一位副县长，新官上任，急于立功，打狗杀狗原本也是上头的意思，他错就错在没有顾及人民群众的利益，野蛮的破坏人民群众的财产。上头制订的政策，是要事先通知地方群众自我整改，但是这位副县长越过这个关键步骤，直接招集人手对家狗进行打杀。保守估计，在这次打狗行动中，整个县所有被杀的狗的数量超过了总数的三分之二。后来，打狗行动又进行了几次，不过后来的打狗行动都会事前进行通知，然后由村委带队，主要是针对那些放养的、完全不加以约束的狗。
打狗队走了，狗的数量减少了，这时候，盗贼来了！在当时的农村，没有了家狗的保护，连晚上睡觉都会让人觉得不是那么的踏实。
这伙盗贼，是附近矿山里的矿工，说是矿工，其实来路不明，他们都是外省人，来自湖南、江西、山东、贵州等省份，在矿区还是正常运作的时候，他们确实是矿工，但矿区早已经废弃了多年，他们仍然住在矿区里，有些还拖家带口的，住的是自己胡乱搭建起来的茅草房，靠捡拾和挖取矿区里遗漏的铁矿石拿去卖为生，贫困得缺衣少穿的，免不了会做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这天晚上，入冬的寒风刮得凛冽，没有月亮，没有任何的星光，物体撞击的声音搅扰着村庄的宁静。黑灵趴在它温暖的窝里，与它的妹妹相依而卧。它的身体仍然疼痛难止，但它仍强打着精神履行它的职责，它闭着眼睛去感知和捕捉周围的动静，忽然，一个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那个黑影拿着棍，黑灵的妹妹一见到棍子，立即害怕得躲进了身后的柴垛里。黑灵站起身，对黑影发出警告的低鸣，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见到黑灵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他大胆的走向了厨房。黑灵跟过去，站在厨房外看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此时的黑灵，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毫无经验，更无法分辨出好的“神”与坏的“神”，它戒备着，带着好奇和不解，那个人当着它的面走进厨房让它有些蒙圈。很快，这个人出来了，手上端着铁锅、铝盆，黑灵瞬间反应过来，朝着这个汪汪狂叫起来，它的妹妹也跑出来助阵。
主人房间的灯火一亮，偷儿就慌了，他扔掉拿在手上的东西，飞身冲向围墙，可能是由于他过于慌张，也可能是出于运气不好，爬到一半他从墙上掉了下来。老主人提着扁担赶到，对着掉在地上的人影就是一通猛打，然而老人的力量毕竟无法跟一个壮年的汉子对抗，小偷很快就爬了起来并夺走了老人手中的武器，接着他飞起一脚踢在老人的胸口上，老主人哼了一声，踉跄了几下后摔倒在地上。黑灵赶紧上前帮忙，但是，它受的伤太重了，完全跳不起来，只是对着小偷的脚咬了几下，那小偷也顾不上被咬的疼痛，翻过墙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主人死了！那小偷的一脚，正中他的心窝。当村民们听到动静赶到现场的时候，老主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老主人的儿子回来给老人办丧事，人来人往的，没有人顾得上管黑灵。原本黑灵是跟小主人一起守在灵堂内的，但是人们把它赶了出来，它只好独自在野外游荡。它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是的，它已经读懂了死亡，死亡就是一动不动，然后，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它来到那个隐秘的山坳，想要洗净几天前留在它身上的血迹和尘土，肮脏的身体让它感到难受。下水以后，它感觉非常舒服，温暖的泉水不仅让它洗起来十分的享受，同时富含各种矿物质的泉水还为它提供了绝佳的疗伤汤药，它在水里泡了许久才上岸，然后躺在潭水边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连几天，黑灵都呆在山坳的附近，在那个耸立着无数参天大树边沿的溪流里，它幸运的捉到一条奇形怪状的鱼，有小孩的巴掌那么大，虽然分量不足够让它饱餐一顿，但是裹一下腹临时解决一下饥饿的处境还是可以的，况且，鱼的味道非常的鲜美！那些躲在浓雾里的黑影再度向它发出邀请，但是这次它装着心事，没有过多的理会它们。
第三天下午，黑灵决定回家了。前来参加老主人丧礼的人们已经散去，几天没见，小主人把它紧紧的抱在怀里，还给它准备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此后的三天，黑灵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家门，老主人的死给了它很大的触动，它更加的珍惜小主人，不想让小主人离开它的视线。
农历十五，是月圆之夜，也是一个神奇的日子。之一天，黑灵第一次参加了村口的“集会”。这样的“集会”并不是虞家村的第一次，相反的，它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集会”？没有人知道真相，也许是它们先辈留在它们身上的基因，代代相传下来，也可能是因为虞家村的地理情况：村口是来往于村庄的唯一要道，家狗们守住了这里，就几乎是守住了整个村的咽喉； 也有可能家狗们聚集在这里，只是因为巧合而已，谁也说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集会”已经形了传统，它充满了神秘，只要是月光朗照的夜晚，或是某些特殊的日子，村里大部分的狗都会聚拢而来。这次“集会”的气氛有点严肃，所有的狗都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声，它们或坐或蹲，分布在村口空旷的地方，像是在聆听黑夜里暗藏的音符，又仿佛在凝神于哀伤，悼念它们死去的同伴，哀伤于它们近期的遭遇，就在前些日子，它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洗礼。
月光皎洁，明晃晃的照在大地上。黑灵从狗群中穿过，坐到一株倒下的大树上。它喜欢这样的气氛，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与刻在它骨子里的基因有关，那份来自远古的神秘记忆在它的体内觉醒，同样的场景，它依稀在梦中多次见过。这一刻，它仿佛自由了，真正的自由，没有任何的牵绊，不再担心没有食物，不必承担契约上的责任，不用再受困于使命的枷锁……其它的狗也一样，此刻，它们仿佛是一个整体，享受着专属于它们这个族群的特殊时光。
良久，一朵黑云遮住了月光，狗群里有了一些躁动，黑灵的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中来。它的兄弟“独眼”朝它走来，邀请它一起附近探险，黑灵很愉快的同意了。突然间，一个巨大的白影从狗群中窜了出来，闪电般的朝“独眼”扑了上去，黑灵和“独眼”没有任何的防备，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紧接着，就是“独眼”痛苦的哀嚎声，那声音响彻空荡的村口，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独眼”的一条后腿断了！骨头被大白狗生生的咬碎，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立即就失去了平衡，大白狗再度扑上去，将它死死的摁在地上。
黑灵惊呆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在这个惊慌的岁月，它已经快忘记了这个身边最大的危险!这一次，大白狗下了黑手，它太恨“独眼”了，这个半大的家伙，爱惹事儿的东西，多次让它在群狗面前颜面尽失，它早就下定决心要给这个家伙一记狠狠的教训，这一回，它彻底制服了“独眼”，直到独眼的叫声渐渐微弱下去，不再抵抗了，它才将“独眼”放开。然后，它转头望向一旁的黑灵。
黑灵见势不妙，抬腿就跑，它窜进草丛中躲了起来，一直到大白狗离开了好久，它才敢再度现身，它的好兄弟还在原地添着自己的伤口。平静下来的黑灵有些内疚，“独眼”曾经帮过它几次，它是记得的，只是当时的它完全蒙了，近段时间以来的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它失去了正常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待到它回过神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它这位苦命的兄弟，先是瞎了只眼睛，现在又断了一条腿，可是面对大白狗的暴力，黑灵可以说是毫无办法。它走到“独眼”身边，添它的头，安慰它，它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独眼”瘸了！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与黑灵肩并着肩在野外追逐和奔跑。黑灵失去了唯一的玩伴，它也不再有心思出去玩了，它整日的待在家里，守着它的小主人，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