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诗的时光》第9章 老田
第九章 老田
机修车间起重班里,除了“九指神丐”苏维保是舞王。还有另外一位叫田成明的,也是一位“舞痴”,50多岁的老田,不到一米七的个子,退伍兵,转业到地方,入赘到了锂城化工厂附近的农村农家,他保养得很好,油头,无论现场工作多么脏累,他的衣服总是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散发着肥皂的味道,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他的精致,不合群,让人们对他有着疏离感,他和孙蛋子的家住同一个村,但是,他俩却交集不多,一方面老田是前辈师傅,另一方面,他们二人的内在相差太远了。老田的国际标准舞水平在苏维保之上,他一旦有闲暇时间,一定会在揣摩舞姿,因此,他们两个人经常能因为国标舞而凑在一起。他们会在仓库工棚里,用粉笔划线,对着书籍练习国际标准舞的步伐。他们甚至认真到,用硬纸壳剪了脚步的样子,按照国标舞的步伐走向,摆满了仓库,按图索骥,苦练国标舞。
老田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虽然很小,但非常明亮。他喜欢看身材容颜姣好的异性。
老田的妻子,是一位苍老如老大娘的村妇,他们站在一起,甚至会被外人认为这是母子俩,精于保养的老田除了眼角细密的皱纹显示着年龄,无论体格还是打扮,都几乎是40岁左右的男人的样子,他还喜欢用上海产的古龙香水和定型摩丝把自己收拾的风流倜傥,而他的妻子,却是一位发如枯草,身体严重走形,目光浑浊的农村老妪形象,或许是这样的不对等,让他的妻子感觉了危机感,三天两头会因为老田跳舞的事儿,闹到车间里来,已经成了机修车间的保留节目,随时上演,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老田白皙的皮肤上的抓伤诉说着老田和妻子的交流方式有多么猛烈。
和苏维保一样,因为国标舞水平高,老田也是有很多女性舞友的,老田不光是交谊舞跳得好,他还是游泳爱好者,一到夏天,他就会主动成为很多女人的免费教练,男男女女在水里教习游泳,难免生出流言蜚语。同时,老田还是中医推拿理疗的爱好者,他有赤脚医生的从业经历,自学过针灸,他是整个机修车间甚至分厂里的“土大夫”,只是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信息不通,他从医疗器械商店买到的简单针灸器械无法满足他的诊治方案,于是,他突发奇想,总是问我要那些断掉的吉他弦,用砂轮稍微磨制一下,放在职工蒸饭箱里蒸馏消毒之后,就开始对自己下针,结合医书上的各种治疗方案练习,有一次他会用整条最粗的E弦(六弦),从自己的膝盖后面下针,然后针尖从脚后跟透出,插入腿部大约得40厘米!看得我们胆战心惊,他在一次给劳资员李宏伟的治疗过程里,彻底把这一身赘肉的胖子给吓晕了过去,后来才知道,李宏伟这种弱爆了的状态,医学术语叫“晕针”,李宏伟当时就趴在起重班的休息室联椅上晕了过去,脸色蜡黄,浑身是汗,状如宿醉。
从老田状若无盐的妻子来车间告状闹事开始,老田的各种“斑斑劣迹”亦真亦假的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内容充斥了低俗,结局也是毫无体面可言。
据田妻的控诉:“俺们家田以前在部队是军医,他正是由于作风有问题被迫转业,所以才入赘了俺家做了上门女婿的,老田干“那事”的瘾头大,我自己年纪大了,早就绝了这些事的念想,老田却回回猛烈,日日需要,这让俺烦躁,而老田素常也是因为这个没有得到满足和俺打架。俺们有一个参军复原的儿子的,未过门的儿媳经常在家里吃住,而老田这老东西却在一次两人独处的机会里,跟儿媳说:小琴呀,你知道,这驴的身上那一块肉最好吃么?儿媳说:爸,您见多识广,你说,哪里最好吃?我下次去买。老田这老东西竟然说:当然是:铜钱串最好吃呀,哦,从医学上说其实是驴鞭,这东西有嚼劲,还最香,能长劲儿。你们说说,有这么和自己的儿媳妇说话的没有??!要不是俺即使截住这老东西的话,还不定说出什么来呢!那天,我和他大打一场,大儿子到家后听了媳妇的哭诉,我就叫上大儿子把这老东西绑在自家院子的大树上,搧了他两耳光……”。听着田妻的控诉,工友们都是纷纷劝说,说田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们有误会。奈何田妻根本就不听劝。
这件事闹到车间,车间主任老刘是个正直的老主任,他也挠头得很,怎么处理呢?他只好上交到了分厂工会和妇联,而此时的老田却也硬气的很:“这日子没发过了!!不过了!即使厂里开除我,我也非离婚不可!!”
看到他的死硬态度,加上单凭田妻的一面之词厂方也无法理清家务事的是是非非和真相,厂工会和妇联再三商量,决定先缓和田妻的情绪,先把老田的工作停止掉,然后把他借调到分厂医务室,反省,审查。其实就是让事态双方冷却之后,再处理的意思,没想到,田妻的不吃这一套,非逼着厂方严肃处理这“新时期的老流氓”,她杠上了!
其实,我们青工是不太相信田妻说的那些东西,因为素常里,老田喜欢好看的异性这是不假,但是要把他说成“新时期的老流氓”这就过分了,他的很多表述,习惯从医学角度讲述,应该没有田妻所说的那种不怀好意。老田有时候也跟我们青工谈论异性,他的观点确实能给与我们一些新的角度,孙蛋子有时候就被老田说晕了,每每不停的问:“田师傅,那你看咱们这机修车间谁最漂亮?”老田就笑得前仰后合,然后骂了一声:“滚!”就不再理我们了,留我们一帮青年在冥思苦想,风中凌乱。
老田和妻子的战争,从家庭蔓延到车间,再烧到分厂,那些素常里喜欢找老田按摩推拿,跳舞的女工们,仿佛突然销声匿迹了,那顿时间,他苍老了很多,香水不再用了,衣服也不再整洁,在田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老田仿佛已经被大家钉上了私德有问题的标签。
最终,老田并没有离婚,在大闹了两个月后,田妻先鸣金收兵了,她不再坚称自己的观点,甚至说前面说的那些事,是自己的妄想瞎说,做不得准。她的示弱,让事件有了解决的突破口,工会和妇联一次次的协调双方对话,终于把住在厂里单身宿舍的老田劝回了家,至此,厂方的主管部门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职工家庭调解工作,挽回了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庭,维护了社会的和平,善莫大焉。
一切终于归于常态。老田脱轨的工作生活状态又重回轨道,香水摩丝,针灸游泳,鲜衣怒马,马照跑舞照跳,看来,在现实里没有真相,婚姻里更没有对错,一切都不过是将错就错罢了。
是呀,生活总得继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