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诗的时光》第7章 这个班长叫刘栓
第六章 班长叫刘栓
“你的姓名和籍贯是哪里?”
“报告领导,我叫刘栓,是朝鲜(曹县)人”
“哦,我说呢,一看你就是外国人!看你长相,以为你是日本人,不过朝鲜人也是外国人!”
这就是机修车间工人们编排起重班长刘栓的一则笑话,因为位于鲁西南的菏泽曹县口音是读不准“曹县”这两个字的普通话正确发音的,于是在刘栓班长的嘴里所谓“曹县”和“朝鲜”,就永远都是分不清爽的。
刘栓是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大约一米六不到的个头,白净面庞,有些肥头大耳,看上去身材比例有些失衡,头大身体小,总爱穿中山装,戴一顶藏蓝色便服帽子。身为班长的刘栓一般不太出现场的,他总是在休息室里填填报表之类的,工作状态属于半职员半工人状态。
刘栓经常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邮件。
当时的情况是,如果有邮件或者信寄过来,邮递员会统一转交给车间办公室,这时候收件人就会接到车间办公室劳资员苏昂丽打过来的取件电话。这个苏昂丽当时也得奔四十岁的样子了,薄有几分姿色,她负责全车间工人的工资奖金的核算与发放,她素常喜怒不形于色,后来听说由于她和车工班的“鲍小姐”闹矛盾,她用自己的工作便利,修改工资表,让仇家“鲍小姐”每个月都悄无痕迹的蒸发一部分应得的钱,这件事是在苏昂丽调任厂部办公大楼工作之后,才被爆出的,但是距离事发之时,已经太久,无从查起了,所以并没有对苏昂丽追责。听说鲍小姐和苏昂丽的过节,不过是因为同一个更衣室的脸盆的摆放问题而导致的。从这件事后,我看着如邻家大姐模样的苏昂丽,不免生了一种隐约的敬畏心。
苏昂丽的对桌的是一个梳着油头的胖子——李宏伟,他浑身懒肉,整日无所事事,除了每天主动“加班”陪着领导打乒乓球,同时他还是车间领导的出气筒,只要是领导气不顺,就会狠狠的骂他一顿,有工友曾经见过有一次李宏伟被领导骂狠了,他独自在办公室角落里呜呜地哽咽。但是此人的特点就是——抬爪就忘,事过则止,这也是他能在车间混下去的重要原因。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特殊释放方式——骂狗。当时机修车间大搞多种经营,创办了养鱼池,由遭遇了车祸的——“孙蛋子”孙文革负责管理鱼池,为防止有人偷鱼,车间养了一条血统严重不纯的土狗,放在养鱼池,以作看家护院用。素常,这条狗就待在被铁丝网层层围挡起来的养鱼池所在地。李宏伟一旦受了领导的气,被骂狠了,他就会来到养鱼池的铁栏杆外,对着那只混血的土狗,疾言厉色,戟指大骂,并配以捡石块投掷石块的动作,以震慑土狗。在李宏伟虚张声势恐吓下,那只土狗确实吓坏了,它窝在鱼池的墙边发抖。这让李宏伟感到无以伦比的存在感,他内心里充盈着满足感,恨不得都横着走了!后来他索性就守在鱼池旁,每每叫住经过此地,出现场的维修工们,来观看他的训狗日常。土狗见了他就躲在墙角发抖,这样持续了不久,某日,这混血土狗突然觉醒了,不再恐惧了,而是对着颐指气使的李宏伟开始狂吠不止,激动起来,还能扑在围栏上站起来,一人多高的身体,眼睛凶狠的直视着李宏伟,嘴里咆哮着,恨不得要随时撕裂他,这下,轮到李宏伟怂了,他自我解嘲的对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工友们说“我靠,你们看看,这狗子可能是疯了,我得跟领导赶紧说说,不行得换了它,伤了人咋办?可不行”!说着,就灰溜溜的逃回办公室再也不出来了,从此他都绕着养鱼池走,因为一旦他出现,那混血土狗就疯狂,终于,人和狗都安宁了。过了几天,李宏伟在办公室待的无聊,他按捺不住自己,又开始到各个班组溜达,这次他遇上起重班的工人在午休时间,练习“搓套子”(拳击)。事情是这样的,起重班的副班长章国斌是从小就有名的打架王,工作了之后,他随着年纪增长,开始慢慢的成熟,开始钻研本职技术,干活也不计得失任劳任怨,成了浪子回头的优秀青年。这回,他整理家里储藏室,找到两副曾经以前练习拳击的拳击手套,就拿到了班上,利用班组休息时间,组织大家一起练练拳击强身健体,恰好遇到了担心在办公室待久了会遭领导臭骂的李宏伟,李宏伟最大的特点就是输人不输阵,一进门,他就满脸不屑的大声喊“来来来,你们这么搓套子,不规范,一看就是业余的,这搓套子得讲究步伐,腰部得和双肩保持一致,拳架子要抬高,做好防护!你看,你们这捣鼓的啥?太业余了,懂不懂呀都?我看着都不大行呀!”章国斌本来在另一间屋里填写工作日志,一听这话,就索性走了出来,示意同事给李宏伟戴上拳击手套,自己一边戴拳击手套,一边笑嘻嘻的说“宏伟,听上去你是个练家子,你可以呀,来,咱俩玩玩,点到为止。”李宏伟嘴上满口应承:“好,玩玩就玩玩,给大家打个样,但国斌你可别怨我,我可练过,一会儿下手重了轻了,不带急眼的!”他拿着手套伸腿抬脚的大呼小叫做热身状,工友们也是自动抬开桌椅,空出一个场地,大家围到四周观战,对决马上开始了,李宏伟看着蹦跳着热身出拳的章国斌,他突然扔掉拳套扭头就走,一边扒拉开围观者,还一边嘟囔着:“滚蛋吧,你们认为我是傻蛋吧?我看了,你章国斌出拳这几下子就知道是个练家子!我这练家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才不干这样的傻事呢,本人走也,失望吧?活该,该!拜拜喽!那个国斌,咱们这次算平手!”看着他一身懒肉的背影,等着看好戏的大家都被弄楞了,安静了数秒之后突然都笑得蹲在地上起不了身了,章国斌也是笑着追了出去,李宏伟却玩了命的逃回了办公室,再也不出来了。
后来,在大家眼里如同活宝一般的李宏伟,从劳资员被提拔成了车间书记,这不奇怪,在锂城化工厂这种重型企业,这样的人被提拔成管理者是极其自然的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继续回到班长刘栓,前面说过,五短身材的班长刘栓经常收到全国各地的邮件,那是因为他有两个正直青春期儿子,他们喜欢写信交笔友,并喜欢从杂志小报的广告上从外地邮寄购买商品的缘故。这天,刘栓又收到一个包裹单,上写着“蛇鞭”,热衷补肾壮体之术的中年人刘栓,有些懵圈,他从外地出差买回过牛鞭,鹿鞭,虎鞭,泡过壮阳酒什么的,但是蛇鞭,他真的没听说过,这令他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与工友们商量“你们说,这蛇分公母么?最粗拢共就胳膊粗细的蛇也有鞭?我就想不明白了。”大家也是一头雾水,等到他去邮局认领了这个邮件,谜底才解开,看到实物,他自己都笑岔气了,因为那是他儿子邮购的一种武术器械——蛇鞭。
动物属性里有如同烙印般洗不掉的歧视和排外基因,据说猴群里,如果有外来的猴子,这个猴群就会采取驱逐欺负甚至争斗的方式来对待,猴子尚且如此,人群更是如同此论。我们青工作为外来的猴子,来到了机修车间起重班这个猴群集体里,当然是要有一个融入的过程,这是在所难免的,“低眉臊眼,少说多干”是父母教导我的做人原则,虽然我并不以为然,当进入这个以农村子弟为主的班组的时候,我还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应用意义。
绰号“桓台007”的王刚,是一个如同长着鞋拔子脸,个子挺高的青年,他其实大不了我几岁,是从桓台农村顶替他爹,接班来到锂城建材厂工作的,因为他是起重班副班长苏维保的徒弟的缘故,他的优越感膨胀,说到底就是仰仗着师傅是班长的身份狐假虎威而已,他对我和孙蛋子这样的新学徒,颐指气使成了他固有的态度,动辄把大水壶往我们面前一扔,蔑视的说“水没了,打水去!”,要不然就是“你干的什么活这是?!”总之,在他眼里,我们这样的学徒一无是处,此时的老工人们,都会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做壁上观,而这样的态度也是对“桓台007”王刚的一种默许。这日,我照例打好了一大壶热水放在班组里,去了车间大厂房配合钳工同事修传动齿箱,王刚提着大水壶找了过来对我说“打水去打水去!你混在钳工行里干什么?该干的不干!”我脾气也上来了,“我不是十分钟前刚打了水么?”
王刚不耐烦的说:“人全都回来了,不喝呀?”
我回嘴道:“我提了满满一大壶水,两个班的人都喝不了吧?”王刚更烦躁了:“靠!我用来洗头洗脸了,怎么地?你去打水还是不打?!”
此时,我已经怒火中烧,因为从休息室走过来找我的距离,和去锅炉房打水的距离几乎等同,王刚这么做,明显的就是在没事找事了。
我二话没说,抡起手中的铁锤砸向王刚,嘴里喊着:“好!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王刚嚎叫一声,躲过了锤子,扔了水壶就跑,我捡起着铁锤在后面追,同事们也在后面追着劝架,长久压抑的怒火,让我热血冲头,深深的感觉到在现实里,从没有什么温良恭俭让,在底层讲谦让是世间最愚蠢的方式了,这个时候只需要把铁锤狠狠的砸向对方,对方才会知道尊重的。因为,这就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王刚夺路而逃,跑回了起重班的休息室,我也追了进去,班里的其他同事一拥而上抱住了我,让我的怒火和力气都突然憋在了身体里,有劲也无法使出来,这让我绝望和愤怒,我喘着粗气,用尽全身之力把锤子再一次扔向了王刚,锤子斜斜地狠狠砸在王刚面前的不锈钢工作台上,划出一串短暂的火星,看着王刚吓得蜡黄的脸,我仍然不解恨,此刻,班长刘栓走了过来“蔡小山!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工作太清闲了?捣鼓这个挺在行呀你?”此刻怒愤的我已经处于癫狂状态,我大喝着:“没你事儿,哪凉快哪儿待着去!”然后又对着王刚大骂:“你等着!老子跟你这老杆子没完!”
这句话之后,休息室里突然安静了,仿佛一根针落地都会产生巨响!
刚才还紧紧抱住我的那些工友,此刻都默默松开了手臂,而我也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们几乎都是农村子弟,一定意义上说,都是我口里的那个界定身份的贬义词——老杆子。这让我冷静了下来,一腔怒火如同扎破的气球,突然间泄了气,我二话没说,骑上我的自行车,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锂城这边,对农民的称呼大都带有贬义,素常称为“农业社”“老杆子”“老棉腰”,这些词看上去并无不妥,但是从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对他人攻击性极强的“侮辱”。
第二天,刘栓就带着苏维保和“单蛋子”单跃进一起来到了我家,刘栓几乎是满怀悲愤的对我母亲说:“老嫂子,你说说,这孩子竟然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干工作几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么傲慢的青工学徒!气得我一宿没睡好。”
母亲一旁陪着笑,说着道歉的话,“单蛋子”来到我的房间里,神秘兮兮的跟我说“别闹了,咱们俩是走的近的吧?其实我是你这边的,你说的对,都是他妈的老杆子,我也这么想的,可是我也从没敢骂过他们,这样的感觉只有你我这样的子弟才明白吧,啥都别说了,往后做事,注意别犯浑,别把以前你那种打打杀杀的一套带到工作上来,咱们干维修工的,得团结,因为咱们出现场的安全,需要相互的监督关照,以后我会教你怎么在这个几十人的班组里混的,别置气了,听我的,上班吧。”
我接受了单跃进的建议,拧巴着在全班公开宣读检讨书,重新回到了班组工作,而王刚之流也再也不对我指手画脚了,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但是我能感觉出,我和同事们的距离更远了,更加格格不入了。
机修车间的主要工作性质就是维修全厂的生产设备,不可避免的抢修,就会制造加班,那个时候是会发“加班票”的,这个票可以托修,也就是说我可以拿出这个“加班”票名正言顺的休息,当这个票累积到一定数量,我就会拿出来用掉,那个时候我带着微薄的工资,利用加班票托休的机会,我走了全国好多地方,比如上海,西安,成都,西藏,杭州,苏州,河北,河南等地,当时我还直接利用这个时间优势,在北京朝阳区工人文化宫跟着刘天理老师系统的学习了民谣吉他,取得了证书并加入了北京青年吉他协会,回山东还考取了省文化厅颁发的演员证。
走南闯北的生活令我眼界开阔,但是也惹了闲话,因为在外面跑的关系,我素常是用普通话和外地人交流的,加上年少气盛,回到家里和单位上,我仍然坚持说普通话,结果此举犯了众怒,父母召集了姐姐等人,开我的批斗会,把我说的一无是处,想想也是的,在那样的年代里,在那样闭塞的企业环境里,说普通话的人,就如同闯入鸡窝的刺猬,一定是令人觉得不妥的。
当时流行着一个关于“普通话”的段子:儿子一进门,父亲问:“吆,你这是啥时候回来的?”儿子用普通话回答说:“我昨儿晚上到的。”父亲说:“你还坐碗上(昨晚上)?你咋不坐碟子上呢?!”
现而今说普通话已经成为人们交流的常态,大家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中老年人都撇腔拉调的说着带有方言的普通话了,这说明了社会的进步。
起重班的班长刘栓突然不来上班了,在大家都以为他又被公派去外地考察了的时候,传来了他在济南查出了食道癌的消息。此时的他也就刚刚50岁,那个时候的工厂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厂办派车,工会干事带领着车间劳资员李宏伟,副班长苏维保,还有我和孙蛋子,一起赶到了济南齐鲁医院,去看望刘栓,半月不见,他的两颊已经凹陷,无法进食,只能靠管子往身体里打营养,整个人好像已经不到一百斤了,大夫说这是癌症晚期了,家属和单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工会的干事和车间的领导都尽量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粉饰太平虚假繁荣,而刘栓却拉住领导的手,在氧气罩下的面容扭曲而急迫,仿佛有什么要求要说,我们这些随行者,识趣得退出了病房,等着领导和刘栓的交流完毕,我们告别刘栓,乘车来到了济南火车站,领导坐火车去了外地出差,我们几个人想在此解决了午饭问题,再开车返回。此时的济南火车站还是那座德国人建造的哥特式建筑,充满了艺术气息,好看而且坚固。当时,我们一行人找了一个小饭店,刚坐下,从门外走进来两名女子,她们穿着连衣裙和当时时髦的大红色坡跟塑料凉拖,李宏伟眼睛都直了,只顾看着她们不说话,就差流哈喇子了,没想到的是,这二位女子主动来到我们桌前,有些不自然的笑着说“你们要好东西么?”,我连看她们都脸红,只顾看着同桌其他领导的表现了,李宏伟尽量保持冷静,暧昧的说:“啥好东西呢?拿来看看。”“绝对好东西,一定包你满意!”只见其中一个女子从裙子里掏出两盒磁带,磁带上面的封面是不穿着清凉的女人的背影,李宏伟急切的问:“多钱呀?还有么?”
另一名女子此刻开口了:“这样的5元一盘,我这里还有好的,十元一盘,要吗?”
李宏伟急迫的表示:“好好好,要要要。”,只见那女子撩起裙子伸手摸出一盘磁带,这磁带还带着那女子的体温,甚至是香味,从外面看,磁带依旧是女子的背影,不过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人有九个洞”,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宏伟花了九元钱买下了这盘磁带,还顺手在这令名女子的手上摸了几下,女子们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了。李宏伟讪笑着,对同桌的领导同事们说“这是批判性的学习,你们大家别出去说啊,这个毒性很大的,回去,我找个录音机,咱们也学习学习,只是你们得替我保密,好不好?”此时,这几个人里,官衔最高的就是李宏伟了,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结账的时候,李宏伟坚持让店家开个票据,把买磁带的那九元钱硬是算在了出差的饭费里了。
我们也不说破,皆大欢喜,一路高歌,回到了锂城。
终于,挨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苏维保和我按照约定来到了李宏伟的办公室,他围着办公室走了一圈,确定领导都下班了之后,神秘兮兮的从文件柜里拎出一台国产“燕舞”单卡录音机,孙蛋子突然鬼上身,伸胳膊踢腿的唱到“燕舞燕舞,一起歌来一片情!”,我用眼睛制止他,李宏伟则不客气:“再咋呼,就滚你的蛋!不想听就滚!”孙蛋子赶紧坐下来,说:“听听听!”李宏伟相当有仪式感,庄重的撕开磁带的塑料封皮,说实话,当时这个磁带盒封连现在满大街免费派发的医院小广告的图片都不如,可是当时我们在济南火车站为什么这么心痒难搔呢,想来也不过是那两名女子的穿着,加上她从裙子里掏出磁带的动作罢了,李宏伟说:“诸位,咱先听听,这可是担责任的事情,大家都要保密!”他打开录音机卡座,填入磁带,再然后就是长达十几分钟的“吱扭吱扭”录音机的机械声,就没有然后了,全神贯注的我们几个人赶紧翻个面放入磁带,然后更是离谱,除了吱扭吱扭之外,还缠了带,磁带都拧着花挤在了录音机卡座里,这回,李宏伟死心了,终于明白了,他悻悻的骂道:“这是上了贼当了!!这样也好,咱们这回都没有被污染!”
看着李宏伟的一脸期待到脑羞成怒的渐变过程,我们心下莞尔但是表面上也是不好表现出来的,之后的一段好长时间里,我们见面就用“吱扭吱扭”打招呼,一般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听说后来,李宏伟和工会的负责人还带着所谓的“气功大师”去给刘栓治病,据说那个时候的刘栓虽然已经明知道大限已至,可是对于生,他还是有着强烈迫切的愿望,一度精神好了很多,请去的“气功大师”也一度自认为,治好这个食道癌晚期病人不是梦!只要再发功,猛发功,狂发功就行了。
可理想总是理想,现实也终归是现实,刘栓终于还是撒手人寰了。
追悼会设在一个秋天的午后,分厂派了大客车,车间同事们纷纷赶到位于国道旁的火葬场(殡仪馆),正午的阳光里,人影被拉得很长,人们尽量保持安静,大家来到大厅,看到了居中躺着的刘栓,明显是化了妆的,但是也无济于事,因为不能进食,他的两颊已经完全塌陷,在他的两颊形成了两个深坑,人瘦得走了形,看着不久前还鲜活的刘栓班长,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里,等待着化成灰,很多人都是悲从中来,至于邻导们说了什么悼词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送别了刘栓,来到殡仪馆大院外吸烟低声闲聊,有某领导透漏,其实上次刘栓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他的临终遗愿就是拜托领导看在自己工作多年的份上,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安排进厂,领导接受了这个请托,已经把他从部队转业的大儿子安排进了保卫科,二儿子也着手安排进了运输车间,算是圆满的答复了他。
就这样,那个来自曹县五短身材的起重班长刘栓,化作了青烟,走完了他阳世里的这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