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诗的时光》第2章 缘起
第二章 缘起
1988年的春天,这个拥有2万人的巨型工厂开始着手招募新工人了,当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正处在第七个五年计划里,还有一种叫做“接班”的制度,大致就是父辈退休,然后让孩子顶替接班进入工厂的岗位,我的父亲本来是建国前老革命,在这个巨型企业里是在职科员,有望提拔正科级的,但是为了让我能享受顶替接班这个待遇,他打报告把自己干部身份降为以工代干,简单说就是降为工人身份了,因为当时规定是:工人身份的家庭才能享受子女接班的待遇。
然而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当我从学校毕业,面临找工作的时候,传统的“接班制度”废除了,正赶上企业办社会的高潮期,锂城化工厂也就成立了自己的服务公司,由服务公司下设的安置办公室具体安排本厂子弟的就业问题,当时的安置办主任叫张鸿讯,此人是个常年穿着中山装的老者,名声不太好,街底的大妈们总是在传说此人“喜好女色”的丰功伟绩。但是我的记忆里,此人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头,他能和我们这帮年少轻狂的“生瓜蛋子愣头青”打成一片,正说明了他的宽容和蔼。
当时的的培训地点就设在“锂城化工厂子弟小学”,小学生们因为放了暑假,学校空了下来,我们这帮脸上泛滥着各种颜色粉刺青春痘的“生瓜蛋子”,坐在低矮的小学生课桌椅里,听“锂城安置办公室”聘请的老师给我们讲课,其实,这些老师也就是从厂里请来的职工而已,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老师。慢慢的,我和“沙胖子”沙玉强,“小中医”彭涛,“老抠”汪明,“飒姑娘”丁永红,“蜡美人”王蔚佳等青年人,组成了一个小圈子,我们几个素常走的很近,聊得很嗨。“沙胖子”是个“自来熟”,我们认识的这些美女,几乎都是他给引荐的,貌似他性格里从没有丢脸这回事,他总是用他如相声演员李金斗一般的脸,阳光般灿烂,大笑着,底气充足的大声交谈着,也许是他长得太像李金斗了,这为他撩妹这件事,提供了便利。反正他总有办法战无不胜,当然也仅仅是认识美女,他妄图牵住哪个美女这件事,还是绝无可能的。“小中医”彭涛,是个从来身体就不好,热衷自我调理的“中医迷”,他痴迷各种中医手法,于是拜师职工医院的理疗科赵添福大夫为师,系统的学习了理疗推拿,为他日后走出工厂独立门户打下了基础。
“沙胖子”比较喜欢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丁永红,恰巧“老抠”汪明也暗恋丁永红,于是沙胖子就和“老抠”汪明自然而然的成了“情敌”,其实是假想敌,为什么说是“假想敌”呢,因为,丁永红的父母都是老师,也就是常说的书香门第,她的追求者不少,但是她从未对汪明或者沙胖子有任何的应许,所以,沙胖子和汪明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暗恋,就是这暗恋,这俩货还弄成了敌对的情敌关系,这两人的情商堪忧,我们乐得在一旁看戏,并不戳穿。
也许是到了动物属性爆发的时候了,我也不能免俗,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我唯独对那些“蜡美人”情有独钟,不由主心里暗暗喜欢上了“冰美人”王蔚佳,这女子其实大我两岁,她和丁永红一样也是教师家庭的孩子,皮肤白皙,内陷的眼窝,爱笑的大眼睛,长相有高加索人的某些特点,具像一点说,就是有几分像新疆美女,当然,她还是纯粹的汉人基因,所以并没有高加索人或者突厥人那么粗犷的线条特点,她的美为她引来无数的追求者,我自忖自己是并无特别之处的“半青”一枚,所以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充其量是傍晚黄昏时候走到她家楼下,看看她住的三楼那扇朝北的窗,有时看到那扇窗透出了灯光,觉得心满意足。
不得不说,整个入厂前培训季,最亮眼的就是“沙胖子”了,他生活在重组家庭里,他跟母亲从外地嫁过来的,上面还有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志强大哥,如果说我们是不入流的校园小混混,那么志强哥就是老痞子了,他身体精瘦,热衷于拳击(当时叫搓套子),摔跤,他在锂城化工厂相近的一个全国二类机械加工厂上班,动辄翘班打架,进派出所更是家常便饭,连主管领导和车间主任都怕了他,由于当时他和我都在学习吴子彪和刘天礼的吉他教材,所以,共同的爱好,让他对我青眼有加。“沙胖子”为有这么个哥哥傲娇的不行,后来,志强大哥终于受不了工厂的死气沉沉,辞职下海了,他带着沙胖子跑了几趟大广州,带回来最流行的时装,玩具,还有打火机,在淄博火车站前的“站前商场”开始了创业,而我的性教育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因为“沙胖子”不仅带回来了时髦的商品,他还带回来了岛国的“裸体扑克”和“带色”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录像带。看着“裸体扑克”上那些美丽的扶桑女子,坦然自如的呈现着身体的行为,正值青春期的我们,既控制不了欲望,也控制不住因得不到而感觉莫名的惆怅悲伤和罪恶感。
再后来,“沙胖子”也追随他的志强大哥,也辞掉了锂城化工厂的操作工工作,开过酒吧,倒腾过酒水,混迹社会至今。他和汪明都没有追到丁永红。多年以后我偶遇沙胖子,他说自己至今未婚,体重得近230斤了,满脸的江湖风霜之色。
我暗恋的“冰美人”王蔚佳后来跟锂城化工厂顶层领导的公子恋爱了,该少爷常驻锂城威海办事处,他们分分合合,当时我听说王蔚佳在锂城的某分厂办公室管理档案。多年后,偶有一次我参加锂城青工政治轮训,由于是熟人,我们同桌而坐,聊起过往,不亦乐乎,记得,她当时邀约我和她一样做“丁克一族”——就是不要孩子,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时我是西装笔挺,沉浸在恋爱时期的自我陶醉状态里,对这些有的没的七七八八的事情,都自动选择了忽略,后来也就在没有见过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有缘分坐在同一趟车,到了站点,大家各自换乘属于自己的车次,从此不再相交,不再谋面,而那些记忆却深深刻划在我那发了黄的时光之碑上了。(未完待续)——蔡见骏《不如诗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