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重回长生》第8章 凤凰道别
是夜，凰鸟被突然降临的幸福冲击得无法入睡，开心地携着凤鸟到处飞翔，把自己意化出凤鸟做伴侣的事宣告给所有生灵。
已然入巢的鸟族被纷纷吵醒，婆娑着眼睛四处张望，翩跹飞舞的凰鸟和凤鸟，竟让整片树林金碧辉煌，众鸟在困倦中也不禁露出温软的笑意，送上和合祝福。
凰鸟与凤鸟一忽儿交颈，一忽儿比翼，一忽儿耳鬓厮磨，一忽儿又软语绵绵……
忽然，凰鸟想起自己还是陋雏时候的事，便对凤鸟说：“我们今晚去见一个人族。她曾经说过我会很美。我想现在应该去和她道一声离别了。”
“她是谁？”
“她是一个巫女，还曾经救过我的命。”
“那我们的确要去感谢她。”
凰鸟与凤鸟飞进宫。
玄宫占地并不很大，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排列着，有大有小。每间屋子外都用半人高的篱笆围出一小片院落。正中间最高大敞阔的一间必然是玄宫大殿了，是颛顼帝召见各部落首领或者与智者们商谈政事的地方。
凰鸟指着最近的角落处的屋子，对凤鸟说：“巫女必然不会在玄宫大殿休息，所以那一间最高大的我们不必去寻找。倒是从这个角落开始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寻过去，应该容易些。”
凤鸟勾起嘴角浅笑，说道：“好。”
夜已深重，各个院落里都安安静静，院落里的人都在屋里沉沉睡去。凰鸟和凤鸟刚好可以仔细勘察一番。
可是凰鸟和凤鸟的羽毛过于美艳，惊动了院落里的花精草灵。满院子的花精草灵眼睛盯着凰鸟和凤鸟，惊得张大了嘴巴，发出“呀——”的艳羡之声。
凰鸟微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花精草灵们才压抑下惊喜，却掩不住眼里闪烁的星光。
凰鸟忽然想：“这些花精草灵想必在玄宫有一段日子了，我一步一步寻找，不如问他们更快些。”便悄声问道：“你们知道巫女住在哪里吗？”
听到华美无双的凰鸟问自己话，花精草灵们争抢着回答：“在那边。”纷纷指向玄宫大殿的后身。
凰鸟和凤鸟笑着点头，向着花精草灵指示的方向飞去，飞过几个院落便可以到达巫女的住处。
最近的一处院落里，靠东侧支着几桩枯树干，用几根藤条相互拴着，藤条上晾着两张兽皮。靠院落西边放着几个厚重的石墩子，夜色深重，凰鸟看不明了石墩子的真实颜色，隐隐觉得比起一般的石头暗淡许多，但能够明晰感受到的，是浓重的陈旧的血的味道。想来那两张兽皮就是在那几个石墩子上剥下来的。最大的石墩子上放着几个兽头的骸骨，三个头骨是一样大小，还有一个略大一点。凰鸟猜测，是一头三颗脑袋的野兽和一头一颗脑袋的野兽被猎杀了。
挨着的院落比这一处小很多，沿着屋子外侧摆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陶罐，都盖着盖子。凰鸟隐隐嗅到粮食和腌肉的味道。院落的正中，摆着几个青铜的鼎，有大有小。青铜鼎下面有烧过柴火的痕迹。凰鸟猜测，这里是供应玄宫所有人饮食的地方。人族与其他生灵不同，饮食常常要放在火上弄热了才入口，失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吃。这种做法让世间各族生灵都不得其解。
再往前的院落里，整整齐齐、稀稀疏疏地支着枯树桩，每两根树桩都用一根草绳两头系着。这是人族晾晒衣服的地方。人族没有绒毛，也没有羽毛，想来他们在这世间生存也是诸多困难。凰鸟不禁有些怜悯人族。
再往前面的一处院落的门口，有一个小孩子在笨拙地活动。凰鸟和凤鸟飞过去查看，是一个肩头受伤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揪花草，揪断了便胡乱塞进嘴里，一副饿坏的样子。花精草灵被女孩惊醒，围着女孩叽叽喳喳地飞舞：“不能吃，这个不能吃！”一只绿色的草灵扇着翅膀抱住女孩的手，阻止女孩吃花草。女孩却挥一挥手，把草灵赶走了：“我饿！”
凰鸟和凤鸟悄悄飞到院落上空，整个院子陡然明亮，女孩察觉到光明，抬头恰好看到凤凰，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女孩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鸟，一时忘记了拔草吃。凰鸟低头看一眼女孩，引着凤鸟继续向玄宫大殿的后身去寻找。
空中飘来一缕干燥花草的味道，凰鸟笑了，对凤鸟说：“找到了，只有巫女才会采集花草晾干，咱们寻着这个味道过去，一定是那个巫女的住处。”
顷刻之间，凰鸟和凤鸟来到通天宫，果然，干燥花草的香气更为清晰。凰鸟和凤鸟悄声打量，院落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陶罐，个头都比较小，陶罐里相继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除了最明显的花草干燥的味道，还有虫尸、骨甲、铜锈……香的、腐的、腻的、沤的，和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比树林里的味道复杂太多。
凰鸟和凤鸟灿烂的羽毛照耀得整个通天宫明亮如白昼。此时祈姃尚未睡沉，被这亮光一耀立时醒来，匆忙赶到门外查看，竟是两只美到无与伦比的大鸟。
祈姃觉得自己认识这双大鸟，却又想不起是谁，便问到：“你们是……？”
凰鸟说：“我是陋雏，溺毙自己的时候是你复活了我。”
“是你！？”祈姃流露出一分惊喜，“你果然美！”
“嘻嘻！”凰鸟笑容绽放，“这一次我特别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救了我的性命，才让我等到了美丽，又等到了凤鸟。” 说着转头看着凤鸟，眼中荡漾着温情。
祈姃随着凰鸟的目光，把眼神也转向凤鸟，果然高情逸态。祈姃看到这样一对美丽高贵的大鸟，从心底里感到开心，可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却又莫名地升起一份愧疚。“糟了，”祈姃的笑容被不祥的预感拦截，僵在半路，想，“本以为今日是永别，看来今后我与凤凰必然还有纠葛。”祈姃的心阴沉下去，但此时不想惊动凤凰，也无力去勘破天机，便强行微笑，对凰鸟和凤鸟说：“恭喜你们！那么——你们现下作何打算？”
“我现下的巢穴不够我们共同居住，我们需要更大的树冠。只是我们体型庞大，只怕能容纳凤凰二鸟巢穴的地方也不好寻找。我们明日便出发去寻找新的栖身之所。”凰鸟说。
“嗯——”祈姃一边点头一边思索，说，“听说世间有梧树和桐树共生，梧树为雄，桐树为雌，必要雌雄相携才能共生，高可入云，树冠辽阔。想来是最适合你们的栖身之所。”
“那么，这梧树和桐树的共生之地在哪里？”凰鸟追问。
“这个……我却不得而知。”祈姃思索良久，想不起出处。
“我们遍寻世间，总能找到的。”凤鸟深情地望着凰鸟。
“是。”凰鸟微笑赞同，又对祈姃说，“如今也算和你道别了，我们就便离去。”
“好。”祈姃微笑。
凰鸟换了认真的样子，对祈姃说：“你救过我的命，我尚未报答。你记得，我会报答你的。”
祈姃点点头，目送两只大鸟离开。
凰鸟和凤鸟又经过云奚宫，此时的癸嬉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一只绿色的草灵气呼呼地对癸嬉说：“叫你不要吃，你偏要吃！还赶我走！现在知道我的好心了吧！”
癸嬉无暇理他，伸手轻轻挥一挥，那草灵被翻起的气流吹远，不高兴地叫喊：“你乱吃东西，脾气还这样大！不说谢我还伤害我，真是忘恩负义！”
屋子里传来女人恼怒的声音：“癸嬉，你安静着点，我还要睡觉。”
“白从，我肚子——好痛！”癸嬉痛苦得抽搐成一团，说不出完整的话。
“去方便一下就好了，不要吵我。”那女人的声音回答。
癸嬉蜷缩着往屋后跑，从凰鸟和凤鸟的视野里消失。
离开玄宫，凰鸟和凤鸟不再回巢穴，天还没亮，他们便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希望早一点迎接初升的太阳。
飞过树林茂密的颛顼部落，渐渐看到一大片平原，平原上满是庄稼，庄稼的边缘有一条不太宽阔的河。凰鸟和凤鸟正沿河而上。
忽然在河流的某一处，凰鸟和凤鸟看到河流的两岸集聚着很多正在休息的人族，看上去这里正在进行一项宏大的工程。一个黑衣白发的人，似乎正在河岸掩埋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样子，也许是不想让其他人族发现。
凰鸟和凤鸟飞过无数山峰，越过无数河海，一路询问梧树和桐树的生长之地，一路看遍世间风景，终于看到一棵奇异的大树。
那棵大树高过群山，虽然未及天界，却可俯瞰世间。树冠广阔，遮天蔽日。沿树冠向下细细查看，竟是两棵极为粗壮的树相拥而生，阻断来来往往几条路；树根盘错，树身缠绕，分不清哪一根枝条属于哪一棵树。
凰开心地说：“这必定是传说中共生的梧树和桐树了。据传说梧树为雄，桐树为雌，雌雄缠绕盘错，同生同死，这也是我对你的心意。”
凤鸟欢喜，神情地说：“我对你，也是如此。”
从此，凤凰于飞，梧桐是依。树也缠绵，鸟也缠绵，这大概是世间最美好的样子。凰鸟从未感受如此幸福，忽然想起曾经苦苦祈愿的日子，便问凤鸟：“如果上天只能实现你的一个祈愿，你会祈愿什么？”
“祈愿——让此刻永远。”凤鸟眼里闪着温润的光，“你呢？你会祈愿什么？”
凰鸟微笑：“我再无祈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