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人间五味屋
主角:陈铭李思瑶
作者:我不吃香菜.
最新章节:第10章 与风尘女子的萍水相逢
简介:欢迎来到人间五味屋这里或许有你经历过的故事或许有你未曾经历的虽然感同身受从来都不存在但希望我的故事能给予你一丝安慰
《人间五味屋》第1章 嫁给我吧
老得昏昏欲睡咳嗽不止的街道里,年轻鲜活的暗流在涌动。两双微妙的拖鞋,一壶咖啡也掩不住的暖香,都透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况味,埋在身体深处隐秘的情感似乎也暴露了。
陈铭听着浴室中传来的水声,赤裸着上身伏在阳台的栏杆上,掸着手中的烟。他转身瞧见凌乱的床铺,轻笑出声。李思瑶穿戴整齐地从浴室中出来,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他微微咬唇,悔意与尴尬后知后觉地出现在脑中。瞧见陈铭赤裸的上身时,这些念头又无影无踪了。
此时他们不过结识半年,共同看过几场舞剧而已。谁先招惹的谁,此时已经显得不算重要。陈铭只是心满意足地看着身边的床铺,他想,这个人终于躺在了他的身边,躺在了他的臂弯中。
他们同眠的地方,是一条马德里阴郁的古老小巷,在老城里,靠近着老城中央的圣母大教堂。
窗外集市的蓝天像一缕布一样,盖在石头老房子上方。再剧烈的地中海阳光,都晒不到街巷里的石头。小巷子里飘着浓缩咖啡的芳香。陈铭就出生在和这里一般的翡冷翠,在1999年的5月,那是在阴郁的二十世纪末。他出生在一栋石头房子里,他母亲是一个翡冷翠的小商人,父亲是来自中国的劳工。
高中时陈铭考进了伦敦最有名的艺术学院深造,这显然需要一大笔费用。所以他的父亲去了中东,奶奶去了希腊,拼命打工赚钱来维持开销。
整个家被自己的家人拆得四分五裂,就像汪洋中的船被浪潮拍散了。待在自己身边的母亲也因为签证问题不得不回翡冷翠,不会讲英文的他只能独自留在伦敦留学。
分别的前一天,陈铭避开母亲,躲在墙角哭成了泪人。可是生活从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滞不前,陈铭因为营养不良,看着十分矮小瘦削,某些同学有时会指着他不标准的脚背,轻声叫着“黄皮猪”,这时陆安南已经可以听懂些单词了,他装着听不懂的样子跟着笑,然后更加努力地训练。
就在这风声鹤唳的十七八岁,陈铭遇见了李思瑶。
伦敦连年雨雾,湿冷得很,陈铭照常放弃休息日,独自留在练功房训练,皇家艺术团的首席在众人的簇拥下,正巧从楼下经过,他停下旋转的舞步,立在窗前看了许久,转身悄悄地在隐蔽的角落上用中文写下了自己的疑惑:何时才能看见前程似锦?
他写完转身躺在咯咯作响的地板上,棕色的头发汗湿,黏在额头上。房间中没有回声,他习惯了,愁苦与寂寞永远与他如影随形。他关了灯,拎着自己的外套,去中央大街买一杯最便宜的浓缩咖啡。凸起的肩胛骨在衣服下显出形,风灌满了洗得发黄的汗衫。
翌日,陈铭惊喜地发现墙上竟有了回复:有一种鸟,没有脚,只向着心底的信仰飞去,累了就在风中歇息。他用手仔细抚摸着这行字,字迹不算工整,看得出写时,主人的心思并不在此。可是对陈铭来说,它足够了。陈铭找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记下这些回复。
两位陌生人一直在用文字交流了半年之久,直到陈铭忍不住,他在琴房外蹲守了一天,终于找到了给他写回复的人——一个黑发黑眼的亚洲人,这让陈铭更加有了安全感。
也许是太寂寞的缘故,他对这位亚洲人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于是在一个蜜一般的日子,他换上了自己最贵重的衣物,站在学院的出口处,站立不安地等待着。
陈铭垂着手,躲在暗处,看着那位亚洲人同艺术团的首席举止亲密地坐上伦敦特有的马车。他走在中央大街上,看着从教堂屋顶上走散的鸽子,孤零零地飞过褐色的塔楼,塔楼的阴影直挺挺地打在他的脸庞上,他知道,那位亚洲人从不是为他而来的。
从蚕蛹变成蝴蝶的过程,必是残忍而痛苦的。这么一段漫长的岁月已经过去,陈铭终于变得身材高大、眉眼深邃,他终于走到了首席的位置,简直与几年前的单薄少年判若两人。只是他背包中的那本笔记的页面,已经被翻得如用过的床单一般软了。
偶然的一场在马德里的巡演,陈铭站在灯光暗暗的大幕边上候场,他突然瞧见那位亚洲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搭档以为他是紧张,故意开玩笑活跃着气氛。
只是陈铭碧绿色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似有感应般地回望过来。她似乎想要朝陆安南走过来,只是被身边的小男孩抱住了腿,大声叫着:“思瑶姐姐,我要尿尿!”陈铭终于知道了她叫什么。
等到灯光熄灭,大幕拉起又重新打开时,陈铭向观众谢幕致意,他看见李思瑶从工人手中接过捧花,顺手写了一张卡片放入其中,穿过苍莽人群,奔向他。陈铭接过捧花,紧紧地抱住,手心湿得像海。
陈铭换下戏服,擦去脸上的油彩,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坐上了出租车。坐在身边的司机一直在偷偷地打量他,弄得他很不自在,却忍着,将头转向窗外。
司机终于开口了:“这花是你的爱人送你的吗?”陈铭楞了一下,想要摇头却微微地点了头。司机瞧见他点头,便乐了起来。司机大声地笑着,陈铭大概是不在意的,他此时的心思全然落在了李思瑶身上。
捧花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18866669999
陈铭在阳台上站立了许久,那张卡片被他反复地揉捏,终于他拨通了。电话铃声响起时,他听见那边惊讶的声音,他吸了一口气说:“你好,我是陈铭。”声音微微发颤。
万籁俱寂的夜里,两个人说话都静悄悄的,生怕惊动了什么。说了不知多久的废话,陈铭感受到李思瑶的困乏,挂断电话前,两人似乎约定一起去看舞剧。
他们又接着相约了许多次,偶然的一次交谈中,陈铭得知李思瑶同前男友分手已有一段时间,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陈铭总是来得很早,他喜欢远远地就看见李思瑶,然后像一棵橄榄树那样,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看着十分孤独,可这座城市分明人山人海。
陈铭如雕塑般没有一点血色的唇似乎吓到了李思瑶,赶快拉着他去买咖啡。剧场中开足了暖气,燥而热,两个人的脸很快就红润了起来。他们之间不算熟悉,李思瑶却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气氛很快就活络起来。
舞剧开场了,李思瑶闭上嘴巴,再次开始昏昏欲睡,陈铭处在灯光暗处,晦涩地看着她,看着他一点一点歪斜,自己将肩膀凑了过去。李思瑶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安然地睡过去了。闭幕时的掌声惊醒了李思瑶,她笑着对陈铭说抱歉。
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剧场,两个人都全然不知舞剧讲的什么,似乎又回到了无话可说的局面。李思瑶正在思考用什么借口离去,陈铭却开口了,他邀请李思瑶去他家中共进晚餐,他的手藏在大衣的口袋中捏在一起。李思瑶似乎察觉到什么,内心起了点波澜,却点头应是。
陈铭带着李思瑶回到马德里的寓所,灯光如教堂中的烛光般昏黄,模糊暧昧,他们逐渐拥在一起,嘴唇缠着嘴唇,接着便是开篇的那一幕。
一日复一日,陈铭感受到李思瑶似乎对他用了真心,这个发现让他很兴奋。
某日傍晚,李思瑶买了一大包零食到陈铭家,坐在沙发上像蝗虫一样吃,一会儿桌上就堆起了一堆垃圾。陈铭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拿着垃圾桶任劳任怨地收拾着李思瑶的垃圾,李思瑶捏着一片薯片到他的嘴边,他张嘴去咬,李思瑶又很快地塞进自己嘴巴中,眼神落在他的小腹上,气焰嚣张地说:“你要保持身材,可不能吃这些。”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突出的小肚腩,悲伤地吃了口汉堡。
陈铭好笑地捏住李思瑶圆鼓鼓的脸颊肉,露出了平时看不见的虎牙,他收起荷尔蒙时,扑面而来的都是少年气。厨房中的炉子忽然咕嘟咕嘟地蒸腾起来,他赶快松开捏着李思瑶的手,跑进厨房中。留下李思瑶一个人愣了许久。
夜间温存时,陈铭搂着李思瑶,告诉他,自己打算辞掉在舞团的工作,回到翡冷翠的芭蕾舞校教学。李思瑶一心一意地看着手中的杂志,敷衍地应了声好。这不是陈铭要的答案,他松开手,背过身。
李思瑶满是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翌日陈铭站在舞台中心谢幕时,抬头便瞧见李思瑶抱着花站在他面前。他们并肩回到后台,飞快地钻进更衣间,陈铭紧紧地抱住李思瑶,短发刺着李思瑶的脖颈,有些痒。
陈铭听见李思瑶低声说:“我陪你一起回翡冷翠罢,正巧我从未去过。”他听见了,微微抽噎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们牵着手走出剧场,站在街口等着出租车。路边的广告写着“太阳能维修”,底下有人用记号笔接了一句“月亮可更换”,李思瑶用手指给陈铭看。初夏的风,软软地吹过马德里的这个夜晚,吹过他们安静的脸,城市的喧嚣与嘈杂潮水般隐去。
陈铭拿出手机,让李思瑶不要动,迅速给他拍了张照片。照片上有李思瑶柔软的发,明亮的眼睛,干净单纯的眼神,还有嘴角那浅浅的笑意。他正想和李思瑶分享这张照片,李思瑶却突然放开了他的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陈铭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见是几位亚洲人正在朝他们走来,他想这大概是李思瑶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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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只身站立在候机楼中,远远地看见正站在电梯上的李思瑶。他想李思瑶好像瘦了,头发似乎也变长了,身影陌生,让他觉得见李思瑶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然后李思瑶瞧见了他,向他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陈铭在心中无声地笑了,好像自己刚刚结束训练在学院门口等了他五分钟而已。
陈铭表面却不动声色,似乎不在意李思瑶的招呼。可他放在大衣口袋中的手捏得很紧。
陈铭和李思瑶那天在从剧院回家的路上,李思瑶的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听见前男友等词,李思瑶却猛然挂断电话,和他说了声抱歉,当晚便没了踪影。而他一怒之下,摔坏了手机,后来就买了新手机,用了新的电话号码。
陈铭跟随舞团回到翡冷翠,他平静地将辞职信放入碎纸机中。紧接着疫情爆发,他突然闲了下来。月亮打斜,翡冷翠的寓所静寂得很,银灰色的月光洒满了客厅。冰箱中只剩下威士忌和面包,陈铭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包抽空的烟盒,身边的沙发上散着笔记本。
阳台的窗没有关,冷风灌了进来,吹得陈铭清醒起来,他从抽屉中,拿出了电话卡,换了上去。看着有最多未接电话的号码,拨了回去。跨国电话有些延迟,刺啦的电流声惹人厌烦。让陈铭舒心的是,电话被接起了。
“你真是好样的,我今晚就飞翡冷翠!”他听见李思瑶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着。
李思瑶在伦敦的这半年可谓是焦头烂额,先是被告知自己的毕业作品被前男友告上法庭,罪名是侵犯肖像权;再就是陈铭失联了。前者不过是需要在法庭上多费一番口舌,陈铭却真正地让李思瑶头痛。好在陈铭自己醒悟了。
不过李思瑶却没有给陈铭好脸色,她狠狠地锤了陈铭一拳,陈铭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沉默地上了车。陈铭沉默地打开家门,李思瑶看着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有些心疼。
忽然抱住他,额头抵住他的背,含糊着说:“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让你等我一段时间……”陈铭转身抱住他,心想,这一次,李思瑶是为他而来的。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让所有的隔阂消逝在寂静中。
不久后,伦敦的法庭传来消息,李思瑶胜诉了。李思瑶却对此没有什么惊喜,且打算重新做一组毕业作品。一番割地赔款后,终于说服了陈铭做自己的模特,她日常看着陈铭赤裸的身体,痛心疾首地想着如果当年雕塑课上的裸模是陈铭,自己何苦爱不上雕塑呢?
转而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泥土,和不成形状的石膏块,一边唾骂着男色误人,一边眼巴巴地欣赏着。
最终还是在陈铭的监督下,李思瑶按时完成了毕业作品,准备展览前,前男友还假惺惺地打电话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李思瑶正想骂回去,却听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陈铭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飞快地挂断电话,飞扑上陈铭的身体,用纤细的手指堵住他准备喋喋不休的嘴,描绘着他的唇形。眼神赤裸裸地写着“我都这幅模样了,你还要继续废话吗?”
翡冷翠2021年的春天,有大海一样的碧云天。孟庭难得收拾一回房间,翻出来许多陈铭幼时的照片,夜晚便缠着陈铭给自己讲他幼时的故事。
卧室中只亮着一盏夜灯,从窗上望出去,翡冷翠主河是令人惊奇的蓝色,有些阴沉又能给人安慰。李思瑶在陈铭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体位,眼巴巴地听着,陈铭突然住嘴了,李思瑶疑惑地抬头看着他,陈铭停顿了一下,向李思瑶请求:“瑶瑶,嫁给我吧,让我母亲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