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何以爱情》第10章 长痛不如短痛
梅花看着黎新为她买的衣服还有化妆品，心里是满满的甜蜜。这男人，就喜欢她穿艳丽一点的颜色，粉紫色的袄子，是偏大襟的，盘扣的做工很好，一条纯白色的丝巾，摸上去好滑。衣服比平时大了一个码，黎新说怀孕了，不能穿太紧的衣服。裤子是黑色灯芯绒的，裤腰是松紧带的，孕妇穿着，腰能松能紧，裤腿的版型挺好，比较时尚潮流……黎母在一旁看着黎新样一样的拿出他给梅花买的东西，心里满是嫉妒，语气里酸酸的又带着几分委屈说：＂三娃子，你长这么大，妈还不知道你心思这般细腻呢！＂ 黎新挠了挠头，咧着嘴笑了笑，从大布口袋里掏出来一件深蓝色对襟袄子：＂妈，这是给你的，过年人人有份，晶晶也有。呶，这还有几双袜子，我们一人一双。＂ 黎母接过衣服，委屈顿时烟消云散，眉开颜笑的说：＂我家三娃子真的有心了。＂ 梅花伸手拿过黎新手上的大口袋，底朝上把东西往桌上一抖：＂黎新，你没给自己买身衣服吗？＂ ＂我有袜子啊，能沾点新就好，我是男人，也穿不了啥好东西，女人穿的好看了，漂亮了，男人脸上也有光啊。＂黎新乐呵呵的笑着说。 ＂你啊，就会克扣着自己。今天山货脱手倒是挺快的，这大雪天，人也很多吗？＂梅花嘟了嘟嘴问。 ＂嗯，被一个人全部买去了，出手挺阔绰。这不，不仅给你们买了衣服，我把年货也差不多置办齐了。这场大雪，即便是晴了半天也难以融化，再出去怕也是不大方便了。＂黎新没讲打架的事，怕梅花担心。
夜晚，梅花又像往常一样，拽过黎新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颈下，她喜欢枕着黎新的胳膊睡，有安全感。梅花枕着的刚好是黎新受伤的胳膊，他疼的控制不住的嘴巴吸了一下，梅花才察觉出了异样，她掀开黎新胳膊上的衣袖一看，里面尽管缠着白色的纱布，却还是浸出了浅浅的血迹。梅花正要问什么，黎新赶忙放下衣袖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树枝挂的。别担心，我这不是让医生帮我包扎过了吗？”天真的梅花没往深层次里去想:穿着棉袄，咋就能挂呢？而是怀着甜蜜的幸福感，依偎着黎新的胳膊安静地睡去了。
正月十八那天，晶晶生日。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天气晴好，屋檐下垂着长长的冰雕，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闪着晶莹而又湿润润的光，偶尔还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水珠。 黎新家门口台阶延伸处的那条小道，来了一行人，还颤悠悠的挑着两挑东西。在门口刚给晶晶大便后擦完屁股的梅花，眯眼看了一会，喊了一下黎新：＂黎新，你看有一行人往咱家方向来，都谁啊？＂正在忙着做饭的黎新伸头一看，也不咋的认识，感觉有点面熟，再一细想，这不是那天福田河救的那个女人的男人吗？当时他好像说叫刘青。 ＂黎新老弟，听说你家千金今天周岁，我来凑凑热闹，你不欢迎啊。＂刘青边说边朝这边走来又爽朗的笑着。 ＂哪敢哪敢啊！＂黎新赶紧在门后的毛巾上擦了一下手，走下台阶去迎接。来的都是客，哪能拒绝呢。 ＂你嫂子荷叶也说要来，说要感谢你。积雪刚化，有些湿滑，就没让她过来，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刘青放下挑着的东西，坐下后说。 黎新听到荷叶，心里猛地一晃，荷花的脸却瞬间在眼前闪过，原来自己救的那个女人叫荷叶，与荷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荷叶感谢黎新？荷叶是谁呢？＂梅花心头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此刻又不便发问。 刘青进屋，看到梅花，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黎新，这就是弟妹吧？兄弟好福气呢！＂梅花含羞一笑，倒了几杯热山茶，招呼大家伙儿坐下，让黎母帮忙照看晶晶，她帮黎新打下手做饭。
＂黎新老弟，久闻你哥黎青的大名。听说他能徒手抓蛇，双截棍舞的那个是没话说，一只手能举起石磙……年前，看你的身手，也毫不逊色嘛！不愧是兄弟俩。＂刘青一边喝着茶，一边吹着杯子水面上的山茶浮叶，一边由衷地赞扬着他兄弟俩，话里话外都带着钦佩。 ＂哪里啊，我们人在江湖，就会点简单的防身之术。＂黎新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回答道。
＂别谦虚了，荷叶回去不停地夸你，说你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世间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大多数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青起身，逗弄了一下晶晶的小脸：＂这是你的女儿？我看弟妹又快生了嘛，兄弟好福气啊＂ ＂平常人家，平常日子。＂黎新轻描淡写了一句，梅花看着黎新，神情困惑与不解。 ＂哈哈……看来老弟见义勇为的事，没告诉弟妹啊？是这样的弟妹，我家那口子荷叶，在福田河街上被一个混混调戏，是黎新老弟救了他。今天我来，就是借着你家千金生日，来道个谢。＂ 梅花浅浅一笑：＂刘家哥哥太客气，那不就是伸把手的事吗？＂ ＂弟妹，那可不是伸把手的事，黎新老弟身手了得，当时四五个人围着他，拿他没有办法。＂ 梅花心里陡然的升起了一股冷气，那他的胳膊肯定是打架受伤的，居然撒谎树枝挂的，也怪自己粗心。跟他说了，让别惹事别惹事，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娘几个咋活？想到深处，眼角居然湿润，家里有客人，也不好责怪黎新，装着被烟熏了一下，赶紧去拿毛巾擦了擦。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离开。带过来的小孩衣物，还有酒肉挂面类，黎新让刘青带走，刘青说那是看不起他，是打他的脸，一切才作罢。 ＂喔，疼疼疼……＂黎新不停地叫着。 ＂晓得疼了？人家用匕首刺你不疼？还树枝挂的！看你能耐了，还晓得撒谎了。＂一向温柔的梅花，此刻拎着黎新的耳朵，不依不饶的训着。 ＂下次再也不敢了女人！＂黎新嬉皮笑脸的，双手合十求饶。“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梅花松开的手又假装去拎黎新的耳朵，黎新赶紧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再不敢了，再没下次了。”黎母在旁白了一眼他们，她知道自己说啥都多余，自己也心疼黎新，可也担心他出事，梅花教育他，就随她教育吧。
三月，梨花开得雪白。梅花家门口就有一棵梨树，栽有两三年了，都长有小胳膊粗了。那满树的梨花，白的就如雪一般，蜜蜂嘤嘤嗡嗡来回飞着，阳光暖暖的，梅花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向后斜靠着身子，肚子挺得老高，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她眯着眼看着被春风吹的散落的梨花，就如飞雪一般，一片一片的飘着。
远远的，梅花看见二姐桂花拐着那条不方便的腿来了，二姐呆傻，也嫁了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男人家里离桃花坳也很近，就隔几条田埂的，桂花在家闲着无事，有空就来娘家串门。黎母在屋子里也瞅见了桂花，指着桂花来的方向告诉晶晶：＂小晶晶，看你傻姨来了。＂
＂妈，你跟孩子说啥呢！＂梅花听了心里不舒服，还没等她开口，正在屋里用小石磨碾压草药的黎新就呵斥了黎母一句。
＂梅花，你和黎新去看看爷爷吧，他快不行了！＂桂花一边上着台阶一边喘着粗气说。
＂什么？！＂梅花站了起来，心里焦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黎新赶紧从身后扶住了她。听见桂花喊，黎新就赶紧出来了。
＂梅花，咱不急，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妈，你在家带好晶晶，她刚学会走路，这门口有台阶，别等她摔着了。＂黎新扶着梅花下台阶，回头嘱咐了黎母一句。
柳贵躺在床上，鼻子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喉咙里好像也堵了一口痰，进不去也出不来，眼睛在门口寻找着，看到梅花和黎新来了，眼神亮了亮，向着他们伸出了干枯如老树根的手。
黎新赶紧过去，握住柳贵的手，梅花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柳贵拼命地抬手，试图擦掉梅花的眼泪，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黎新，要待她好，照顾这个家……＂话还未说完，头一歪，胳膊就无力的垂在了床沿上。
＂爷爷……！＂梅花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就跪了下去，爷爷这是撑着多大的气力等着他们来啊！然后一屋子的哭声。黎新搬来一张椅子，扶梅花坐好，嘱咐桂花照顾点梅花，就出去找人安排后事去了。
柳贵的后事办的很隆重，一切都是黎新着手操持的，桃花坳的男男女女都夸黎新，说他做的比亲儿子还好，何况他只是个孙女婿。刘青和他的婆娘荷叶也来了，他们里里外外也帮黎新做了不少事。黎新事后说，幸亏刘青来帮忙，不然这么一大摊子，全指靠他一个，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黎青来不了，家里那时候正养着蚯蚓大平二号，因为滞销，从他手里买过蚯蚓种子的人，都轮番的找上门来，问销售和投资款的事，他自己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眼看就要打官司了。只能是老二黎庭代表黎家那边的人过来慰问。
柳贵五期过后，刘青说找黎新谈点事，商量着做点什么买卖，黎新也不能一辈子靠采药打猎为生。黎新内心里，也想帮黎青摆脱他那蚯蚓的官司，兄弟情分，在关键时刻，还是得考虑的，所以也就随刘青一起去了。临走时黎新告诉黎母，让她好生照顾梅花，梅花的预产期也将到了，有啥动静赶紧托人叫他回来。
黎新走的第二天，梅花肚子就有了阵痛，黎母想着梅花生孩子过程比较长，也就没有立刻去找接生婆。哪知也就四五个小时的光景，梅花肚子越痛越厉害，眼看就要生了，黎母让梅花赶紧去床上躺好，她洗了手，倒了盆热水，用酒泡了泡剪子，赶紧去看梅花宫口开启的情况。
＂梅花呦，这可咋好，孩子头都出来小半个了，还是我替你接生吧？找接生婆也来不及了。＂梅花担心的产前疯这次却没有发作，她也就没啥好怕的，就点了点头。
婴儿哇的一声啼哭，清脆响亮，黎母看了看孩子的性别，长长的叹了口气，梅花生完孩子虚弱的闭上了眼睛，听到黎母的叹气声，还是禁不住又睁开眼睛问了句：＂妈，男孩还是女孩？＂黎母一边给孩子剪着脐带一边简单的包扎着，听完梅花的问话撇了撇嘴说：＂女孩，又一个丫头片子！枉费了三娃子宝贝疙瘩一样的小心着。＂梅花听着心里一阵刺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黎母端来一碗红糖水，鸡蛋都没煮一个，她让梅花赶紧喝了，补补气。梅花也不想计较什么，生个女儿，她也心情不好，她是想给黎新生个儿子来着，是自己肚子不争气。
＂梅花，给你商量个事，黎新姨妈村里有户人家，就一个儿子，特别想要女儿，要不把这个丫头送她？你看，计划生育风声这么紧，如果留着以后你再想生就难了。＂
＂送人？黎新还没看到这个女儿呢！＂梅花惊讶地说。
＂你真傻还假傻？等黎新回来，这丫头他会放手吗？＂黎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梅花说。
＂那……合适吗？他回来不说我吗？＂梅花看着刚出生的女儿，那褶皱的却比姐姐要白皙很多的小脸，万分不舍的说。
＂你就说我硬要带走的，他找事让他回去找我。＂黎母强硬的说。＂对了，我来把孩子包包，现在就走，我去把桂花喊来照顾你，等黎新回来，那是走不成了。＂黎母麻利的用包被包好孩子，抱着她就准备出门了，梅花流着泪说:“妈，让我再看一眼吧？”黎母风风火火的跨出门槛，却没有让梅花再看孩子一眼，黎母说看多了就舍不得了，长痛不如短痛。
梅花看着黎母慌慌张张而去的背影，泪如泉涌，却又无可奈何，她真的想给黎新生个儿子的，只怪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