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陪你看次日落》第3章 你是晚霞深处的仙子
一
“真的吗，他们都说我脸上的红斑好丑。”
这天黄昏处，林安生找到了杜一鸣，杜一鸣也许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到他，她带来了一篮子水果，在家人的搀扶下坐在他病床旁边。
杜一鸣看了一眼窗外的一缕缕火烧云，说：“真的，你这红斑与窗外的火烧云一模一样，要我说，你就是晚霞深处的仙子。”
她很开心，那一笑好似藏在乌云里的太阳一下子冒了出来的感觉。
“谢谢你。”
他们又聊了好多。
她告诉杜一鸣她之所以失明是小时候不小心打破硫酸造成的，她脸上的红斑也是那个时候造成的，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治愈的可能越来越小，所以必须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可一找不到眼角膜，二也没钱再进行手术了，单是小时候治疗硫酸烧伤就使她的家越来越冷清。
如果再抽出十余万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的话，那她的弟弟就交不起学费了，要知道她的弟弟刚考上外国的知名大学，一学期学费五万，还不算吃喝拉撒。
她越说越哽咽，可她就是哭不出来，大概那瓶硫酸让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知道吗，我爸天天说，就算治好了我，又能怎么样，还是废人一个，家里养着，还不如供弟弟上大学，你知道那种难受吗…”
“可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看看你说的火烧云是什么样子，看看这个世界的温暖，可，可，可…抱歉，我情绪失控了，请你原谅。”
杜一鸣一下子哑口无声，他总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可直到这个上厕所都困难的林安生说了这些话后，他明白一句话，苦难专挑可怜人。
“没关系，那你这次来医院是进行手术的吗。”
林安生猛抽鼻子，杜一鸣顺手在她手里塞进几张卫生纸。
“眼球这几天好痛，我就去叫我妈带我去检查一下，医生说我眼球进一步恶化了，要快点进行手术，或者切除烂掉的地方，防止再感染。”
“那…你如果切了，那…是不是等于一辈子都失明了。”
林安生用手纸狠狠擦着自己的鼻涕，绝望地点了一个头。
“安生，要打针了。”
门外的一个女人喊着林安生，那天林安生的脚拖着身子无力地走着，夕阳好像藏进了火烧云里。
她是一个挺好的女孩啊，杜一鸣看了好久窗外的火烧云，直到夕阳落下去，月亮升起。
二
杜一鸣明白林安生父母的选择会是什么–切除坏死的组织。
切除坏死的眼球组织几千块钱就好了，但等于她的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黑夜里了。杜一鸣很想帮她，可他又能怎么帮，都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黑暗渐渐吞噬着月亮，不开灯的病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有人夜里相爱，有人梦中幻想，有人却久久不能睡下。
杜一鸣担心不归宿的谢小英，流不出泪的林安生，以及卑微的杜一鸣。
黑暗中，突然涌现一束火苗，杜一鸣抽出藏在身上好久的烟，缓缓靠近那团火苗，待点燃后，他缓缓吐出一阵烟气，那一团团烟气中藏着杜一鸣太多的无奈了，随后，杜一鸣又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太难受了。
他明明之前答应过谢小英不再抽烟，可这一次他抽的是自己的短暂解脱，吐出来的是自己积攒长久的无奈与痛苦，烟雾缭绕中，他一下子迷茫了。
这一夜，谢小英一夜未归，林安生一夜未眠，杜一鸣抽光了满满一盒子烟。
三
“杜一鸣，你给我起来！”
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的还有谢小英的叫喊声。
母亲闻着满屋子的烟味，看着满地的烟灰，恨不得将这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杜一鸣活活吃了。
“干什么？”
杜一鸣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说：“你刚来吗？”
“我不能来吗，你看你，满屋子烟味，幸亏这是个人病房，要不然你早躺在走廊上了。”
谢小英边打扫边训斥着杜一鸣。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杜一鸣草草下床，连忙要抢她手中的扫把。
“我来吧，我来吧！”
“你放手，你好好躺在床上接着抽烟当大爷，你知不知道你这病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我来吧，我来吧，你昨天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没来。”
“放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这病有严重，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吧，我来吧！”
杜一鸣好不容易夺来了谢小英手中的扫把，刚要去扫地上的满地烟灰，突然“啪”的一声，她抡起手掌狠狠打在了杜一鸣的右脸上，他的右脸立刻泛起了红晕。
杜一鸣捂着右脸说：“你干什么！”
谢小英近乎情绪崩溃地喊道：“杜一鸣，你知道你现在病的严重性吗，你还抽烟！”
“我知道我得了癌症，还有半年就要死了。”
他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样，扔下了扫把，甩门而出，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谢小英。
四
“你怎么来了。”
杜一鸣在三楼一处病房门口偷偷看着林安生，他没想到竟然被林安生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杜一鸣推门而入，坐在了她的旁边。
“秘密。”
她笑的像个偷得天价财宝的小偷。
林安生听着刚才杜一鸣浓浓的鼻音问：“你哭了吗？”
“我没有哭啊。”
他哭了，但他硬要说没哭。
“骗子，你哭了。”
“我没哭，我真没有哭。”
“好吧，我听错了，但刚才你好像真在哭。”
她的脸上在杜一鸣眼中好像写满了不开心。
“好吧，我哭了。”
“哈哈…我就说你哭了吧，谁欺负你了吗，带我去，我去打他!”
“老弱病残去打架吗？”
“哈哈哈…我们可是青年俊女去打架，阿，不对，这么被你带偏了，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和我妈吵架了。”
之后，我将今天早上的经历除了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告诉她，其他都和她说了。
“恩…”
她听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些想笑。
“歪，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你能把你头放在我手上吗？”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半空。
“你要干什么。”
“闭嘴，把头放在我手上！”
“好吧好吧…”
杜一鸣谨慎地把头放在她的手上，等到她感受到了杜一鸣的头靠近时，一只手迅速抓住了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不断轻轻敲打着他的头。
“痛痛痛…”
杜一鸣虽然嘴上说的痛，但他没有做什么反抗，反而笑的很开心。
林安生嘟起嘴说：“你个坏小孩，快去和妈妈道歉！”
“好好好，我去道歉，我去道歉，痛痛痛！”
林安生听到后，便松开了手，杜一鸣又恋恋不舍地对她说了好久才离开病房。
“记得再来找我玩。”
这是杜一鸣走出病房后听到的一句话，他感觉一下子如释重负好多。
五
走进病房里，地面干净了好多，可是少了谢小英，她又消失了踪影。
杜一鸣叹了一口气，将口袋中的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里。
自己又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老掉牙的小品，不时传来一阵阵翻江倒海的肚子叫，他又想起了谢小英以前每天早上都给他做的面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