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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鸣小说(陪你看次日落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陪你看次日落

主角:杜一鸣

作者:李拔萃

最新章节:第15章 一鸣惊人

简介:杜一鸣在这路遥马急的时代里过着浑浑噩噩,以为推开所有便是放下,不过只是一种对他人变相的伤害,也是对自己这个记忆拾荒人的惩罚,好想陪你看次日落,和你等到日出。

陪你看次日落免费阅读

《陪你看次日落》第1章 我叫杜一鸣

五十年代都说劳动最光荣,七八十年代工人阶级最辉煌,九十年代就是工业大改革,工人开始纷纷下岗,时代的变迁如此迅速,杜一平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杜一平爱吃鸡架,因为那年大下岗,鸡架是这个城市无数下岗家庭唯一能消费得起的一个荤菜,杜一平用鸡架炖一锅土豆,看着孩子开心的吃着鸡架,而自己用土豆来下一瓶老雪花,一边吃喝一边说,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杜一平说着就炫完了一瓶老雪花后,抽起一支旱烟,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叹着一股呛鼻的烟气,像他以前工厂里吐不完烟气的烟囱。有的人说要奉献,于是杜一平流血流汗。他又说要顺应时代,于是杜一平没有了一切。生命和尊严于是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当年,杜一平一直过着最苦的生活,最后,还下岗了,下岗后,得了肺癌,病都治不起,最后那天,他让我妈去买一碗拌面,自己偷偷拔了管子,那年,我六岁。

杜一平觉得他这个名字寓意他一生平庸,生下我后就就给我取名杜一鸣,希望我一鸣惊人,不要像他,平庸至极。

杜一平入土那天,我拉着谢小英的手说,杜一平怎么了。荒凉的风吹着周围的荒草,谢小英的头发被风吹起,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哭,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杜一平的黑白照,晚上,我半夜起床尿尿时,看见了谢小英的卧室里一直亮着灯,同时,透过窗户纸,好像也看见了杜一平抽着旱烟,叹着气,尽管他已经死了。

我六岁那年杜一平死了,到现在,我恨了我亲生父亲恨了十六年,我出生在一个很穷很破没希望的小城,我四岁那年我生父下岗没了工作天天喝酒抽旱烟和我妈吵架,屯子就那么大,掉一根针下来屯子里都能听到,记得吵的很凶很多人看,当晚我妈把我带到了我姥姥家,我妈哭了一夜,五岁那年,全家人都在挨饿,我记得那个冬天很冷,脸上耳朵上起了冻疮,化了脓,又接着冻裂,那年杜一平抽烟更猛了。六岁,他死在开春。随后几年里,谢小英又打又骂把我拉扯大,如果不是杜一平,我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别人天天说的穷孩子,没有爸爸。我也恨死谢小英了,选课那年,最喜欢的文科只因为谢小英道听途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拉着我在班主任面前什么都不懂的强行把我选报的文科改为理科,改了之后,我一边哭一边学着自己难以理解的理科,当然,高考落榜,考了个下流的学院,我曾经拼命想要逃出的小县城在我大学毕业以后却又回来了,我再次深深扎在了这个县城里,从那开始,我从来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妈,我只是一个野孩子。

你不好好学习,你只能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去厂子受苦,那是谢小英经常提起的话,我也没有辜负谢小英,两年前我又回到了小城,一切都很熟悉,爷爷、父亲都是工人,从小就经常和他们一起进厂,是个电解铝厂,小时候就记得高大黑黢黢的设备、不知延伸到哪里的管道、还有永远吐不完烟气的烟囱,现在,我也进到重工业厂里面上班,有种莫名的情切感,只是这个小城冷了好少,走失了好多人。

现在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趁着有限的时间,我想在大年夜把从我生病开始到现在的故事写下来,让你们记住我,期待我能写出一鸣惊人的小说吧。

醉卧西山里的夕阳眯着眼看着天空,打了一个哈欠便吹走一片凉风,丝丝微凉的秋风打在了南路里一颗梧桐老树上,一两片泛黄的叶片滴在了一处大排档的饭桌上,饭桌上的男人用手拂去那几片叶子,便转头又打开一瓶二锅头,这已经是第三瓶了。

他头发像个鸡窝,眼镜戴的歪歪扭扭,上身穿着泛黄的白色格子衫,下身搭配一条休闲裤,挺随意的穿搭,这一副邋遢模样,不由让旁人觉得这个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为情买醉,毕竟在他这个年纪深夜买醉无非买的是钱和情,再加上小伙子一直在喊着一个女生的名字,多半是为情了。

男人名字叫杜一鸣。

清泉般冰冷的液体带着五十二度的炽热,顺着杜一鸣的食道滚滚而落,在他体内短暂地形成了一道有温度的瀑布,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

有人说,在喝酒的时候会有一股炽热感,心里会涌现出一朵小火苗,风一吹,便会烧着整个身体,可到了他这里,心里的火苗被一道道有温度的瀑布冲刷熄灭着,心上落下未烧完的残余,心里更加难受了,也就越喝越难受。

在此刻,这个走过漫漫二十余年光阴的小伙子,哭了起来,把空酒瓶一把扔到了地上,地上顿时碎出了很多星星,闪着伤人的寒光,而自己什么都不管,就趴在桌子上埋头哭。

哽咽中,杜一鸣多么想让自己喝醉,在醉生梦死中,想忘记许多,许多…

忘记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

忘记大洋彼岸红灯区的女郎。

忘记超市刚刚打折的猪肉。

还有,要忘记…

“已经是肝癌晚期了,癌细胞极速扩散到肝、肾等部位,已经形成大面积肿瘤,随着肿瘤体积的扩大,会继续向其他正常组织薄弱处扩散,直到…”

其实女人听到肝癌晚期的时候,情绪便被泪水注满,但她还是忍住了爆发。

语气有些颤颤巍巍地道:“大夫,他还能治好吗,一定能的是吧。”

女人咽了一口口水,道:“大夫,你知道吗,他才二十岁刚出头!”

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向想做一只风雨玫瑰,不会以哭哭啼啼修饰自己的无能,可她儿子是她唯一藏在她这朵玫瑰尖刺内的人。

她哭了,但哭的很小声。

“你先别激动,别激动,癌症晚期你也应该了解,他体内癌细胞扩散太严重了,治疗的话,先入院观察吧……”

“那大夫…他,他最多还能活几年。”

“自然存活时间…”

医生说话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

“大夫,你…他…一切,我能接受,你说吧。”

医生长叹一口气,说:“他的自然存活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他…”

坐在医生旁边的女人想说却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的眼泪一直随着“嘀嗒嘀嗒”的挂表流着。

这个女人心想着,如果一切要发生在她身上,那样该有多好,半年里,她可以咬咬牙,瞒着儿子病情,催催他抓紧结婚,自己用省下来的钱置备彩礼,然后等到儿子结婚,就不等再抱孙子了,自己是一个知足的人,悄悄打扮一下,去不远的天边陪着老伴,那样有多好,多好啊…

可是命运又似捉弄人一般,将一切不该发生的,安置在她唯一的儿子身上,到头来,女人送走了老伴,又要送走儿子。

到头来却命运一场空,白发人送黑发人。

门内的女人发出微弱而痛心的哭声,门外的杜一鸣放弃了扭动门把手,尽管他心里一直波涛汹涌地翻滚着,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风平浪静。

杜一鸣在医院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又一会,他的脚步声音很轻,但他总感觉每走一步都震耳欲聋。

又走了一会,看见门把手扭动了,他又急忙拐下了楼梯,走出了医院大门。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吃早饭。

秋日的阳光拖着懒散的身姿打在了他一下子惨白的面庞上,他竟然会觉得这束光很刺眼,戴上了刚从身上挎包里拿出的鸭舌帽,低着头,走路。

老陈早餐铺是医院旁的一家老店了,店面虽小,却五脏俱全,有炸的,有蒸的,有喝的…

早餐铺里,刚和的长条子面团在金黄的热浪中起舞,不一会儿,便脱胎换骨,成了一个个焦脆外露金光的油条了,一个个吃的体态丰满的包子纷纷进入老陈的蒸拿房里,把自己身上蒸的白白胖胖。

听说老陈早餐铺的豆浆加上一点糖,吃上炸得又香又劲道的油条,搭配上一个刚刚在茶汤中出浴的茶叶蛋,一中午都不会饿。

如果有人问老陈何为人间烟火,那么老陈早餐铺的一团团蒸气会告诉他答案。

老陈拉着面皮,透过蒸气看着这条老路上的来来往往。

“老板,六根油条,三个茶叶蛋,两杯豆浆。”

老陈听说话的杜一鸣声音很低哑,不经意透过淡淡的蒸气看向他。

鸭舌帽下藏着一双泪水泛滥的眼睛。

“好嘞,六根油条,三个茶叶蛋,两杯豆浆。”

老陈大声地吆喝给在一旁打下手的女儿。

就在第一名等餐的时候,老陈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说:“生活挺不容易的吧。”

杜一鸣呆滞了一两秒,抬起头看向老板,又猛然低下,默不作声。

“没事的,兄弟,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杜一鸣被老陈的一句话似乎打开了泪水的闸门,抬头想大哭一场,却在抬头时又呆滞了几秒,拿下鸭舌帽的他擦了擦泪水,对老陈说:“没事,这眼睛一遇到风沙什么的,就流眼泪。”

老板说:“你看看,我还当有啥难事。”

他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啊,阳光真暖和。”

老陈说:“是啊,是啊。”

老陈看着阳光打在他身上,他笑了,老陈也笑了,尽管这是短暂的阳光,可对杜一鸣来说未尝不是一份短暂的温暖呢。

“餐来了!”

这时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

杜一鸣接过餐对老板说:“你女儿真漂亮,谢谢老板,我走了。”

走回医院的路上,一两片树叶砸在了杜一鸣头顶上,秋风吹过头顶,帮他轻轻掸去,几只麻雀在枝头议论着今日的阳光甚是温柔,而杜一鸣又从挎包里拿出了那顶黑色的鸭舌帽,速速的戴上,低着头,走在路旁。

走过小巷里,穿过人群中,男孩挤着电梯来到了病房里。

“谢小英,早饭买来了。”

杜一鸣的妈妈名字叫谢小英,虽然将近四十岁的人了,但也没有个四十岁的气色,身子矮了他一个头,头发也变得雪白而无心顾及,在他眼里她更像个抠抠搜搜的小老太太。

谢小英看见杜一鸣便拉了个长脸说:“杜一鸣,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买个早饭掉进屎坑了吗?”

“谢小英,我能给你买就不错了,你爱吃不吃。”

“行行行,我上辈子可造孽了,这辈子遇上你来还债了。”

杜一鸣回了一句说:“我看我是来还债的,天天当奴隶一样伺候你。”

这时谢小英来劲了,又来了那套感情牌,对杜一鸣说:“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拉扯大,要不是我,你现在早下去了,叫你干点活咋了,都说养儿防老啊,我这养了只狼,狼子野心!”

“你也就这点文采了,我不跟你犟,我还有事。”

杜一鸣拿出了一根油条,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到另一个空塑料袋里,又把剩下的扔给了谢小英,便离开了病房。

杜一鸣走在走廊里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了谢小英的骂声。

在医院外的马路边,杜一鸣低着头看着手机,好像在翻找着什么。

杜一鸣向谁能倾诉呢,有时候他觉得当个相信童话的傻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已经20岁了,不会再相信童话里有神奇的巫婆了。

杜一鸣这时想到了王静,那是他刚刚表白成功的女生,他一直认为王静是世界上最懂他的女生了,给她说一定会能解自己的一份愁苦。

没准会像新闻里报道的神仙爱情一样,王静会陪着他到生命的一分一秒,他心里想那样也挺让自己感动的,至少这个世界会有人爱着他。

杜一鸣想着想着,便拨打了王静的电话。

一阵情歌电铃声后,手机里传出了王静的声音。

“静静,我想给你说个事。”

“正好,杜一鸣,我也想给你说个事。”

“行吧,静静,你先说。”

“杜一鸣…”

电话那头传来一股杂音,杜一鸣恨不得钻进麦克风里,听清王静的声音。

后来,一切安静了,从麦克风里传来了一股冰冷的声音说:“杜一鸣,我们分手吧。”

之后又是一股杂音,杂音中,杜一鸣好像听见了别的男人在喊她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之后无论杜一鸣怎么说,手机里始终没有传出她的声音。

“静静,静静,王静!”

他发抖地拿开手机后,才发现她已经挂断了好久。

手机锁上了,屏幕上泛起杜一鸣憔悴的脸和一双委屈的大眼睛。

杜一鸣在大街上喊着:“王静,王静…”

杜一鸣喊的引起路人都不免回头看他一眼,怀疑他是一个神经病。

杜一鸣一天都闷闷不乐,路过南路的时候,他决定借酒消愁。

南路里,大排档里醉酒的男子,想起了藏在梦里的人,梦醒了,杜一鸣总喜欢去怀念梦。

“王静!”

他一天不知多少次对自己说忘了她,上午分的手,王静各种社交平台都拉黑了他,都不想让他再问一句,自己错在哪里了。下午,通过好兄弟,杜一鸣知道,她又和别的男人走到一块了。

他又再尝试打起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

“我记得1537872****。”

尽管自己在手机上删除了她的手机号,可记忆没有忘记。

电话好像拨通了…

“你好,请问你是…”

这是王静的声音。

杜一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简直盖住了他是一个癌症病人身体和精神的疼痛。

随后,杜一鸣费劲吧啦地说了一大堆,恨不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今天早上。

“王静…我给你说…”

随后,他打了一个饱嗝,空气充斥着一股股浓浓的酒味。

“王静…我…我给你说…”

随后他又打了一个嗝,说:“给…你说。”

杜一鸣又是指手画脚,又是吐沫飞天的,最后就想要个两个字,“原谅”,可他自己没等到答案便断片了。

“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迷糊中,杜一鸣好像看到了王静的脸庞。

“静静,亲一个!”

他抓起那脸便要上去亲。

“啊啊啊!”

杜一鸣好像听到了谢小英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次日早晨,病房里,病床上,杜一鸣看着谢小英很诧异地叫了一声:“谢小英?”

“静静呢?”

“这里没有静静,只有你妈!”

她的神情好像要杀了杜一鸣般。

“我喝酒…那事。”

杜一鸣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你都知道了?”

“不但知道了,还知道了你和她分了。”

“你咋知道了?”

“一路上,你要死要活喊着“王静”,你可真不行啊,这才几天就分了,唉,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杜一平的儿子和他自己一样真没用。”

“你别提我爸。”杜一鸣眼睛死死瞪谢小英,“你也别这么说我,我们也和好了。”

谢小英在病床上双手揣兜,漏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杜一鸣从口袋里翻找着手机,说:“不信你看通话记录,我和她打了两个多小时电话呢。”

可一打开通话记录,却显示着无人接听。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通话记录。

杜一鸣翻找着手机通话记录,一遍遍的无人接听,让他彻底傻眼。

他又顺着记忆拨打了那串号码。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的手机一下子从他手中脱落,他一下子明白他可能自言自语对手机说了两个多小时。

“王静!”

杜一鸣一下子像小时候受委屈一样,哇哇大哭了起来。

谢小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儿啊,你又丑又没钱,人这么漂亮不跑才怪。”

他突然抱住谢小英说:“谢小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愣了一下,这是他儿子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抱她,缓过来说:“没事,分了再找,下个更好。”

谢小英也抱住了杜一鸣,两个人像是寒夜里,紧紧抱在一起取暖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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