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霏儿的前半生》第4章 学前生活
秋天来临，意味着新的一学期即将开始，适龄儿童都在父母的陪伴下准备上学需用的笔墨纸砚，并且由母亲亲手缝制一个漂亮的书包。这个只限于那些有本事的，有缝纫手艺的母亲，不是所有的书包非要母亲亲自缝制，也有从商店买的军绿色的斜挎包，很多男孩子都背买来的斜挎包，女孩子大多是由自己的母亲或者裁缝缝制的书包，那种书包大多是四方四正的，在开口边缝上背的带子，其余各边都是把布条折叠缝制的花边。会刺绣的还会在书包上绣漂亮的图案，但大多是花型的，因为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花朵，她们也要像花朵一样漂亮有活力，让人赏心悦目。
谁的书包好看，大家都会投去艳羡的目光，也会问对方的书包是哪里买的，或者是哪个裁缝缝制的，她们也好想要那么漂亮的书包，女孩子的虚荣心都很强，她们希望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或者自己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好，那样她们就可以像只开屏的孔雀，骄傲地到处去炫耀。她们要让全世界知道她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
孩子们总是很单纯地以为世界就是他们生活的巴掌大的一片天地，以为只要周围那几个人觉着好，就成了世上最好的。
心里的好坏没有界限，也没办法去衡量，每个人的需求不同，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所需要的就会成为世上最好的东西。
那些身无分文而挨饿受冻的人，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吃饱穿暖，对于他们而言金钱可以让他们拥有这一切，所以他们觉着金钱就是万能的，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但也有人为了金钱让他们失去了亲情和爱情，他们觉着钱就是万恶之首，是金钱毁了他们的幸福，让他们失去了亲情和爱情，到头来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他们成了孤苦无依的人，所以他们觉着亲情和爱情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孩子是最不懂得谦虚为何物的人，他们也不懂因妒忌而生恨的道理，只知道争赶上游，只要他们拥有自己认为最好的就是最开心幸福的，孩子的要求简单也容易满足，所以这世上最开心快乐的莫过于孩子。
一个人的欲望越强烈，越得不到满足，就会越痛苦，所以想要幸福就要少一点欲望，那样才能知足常乐。
每个第一次走进学校的孩子，家里人为了不让孩子在其他孩子跟前受委屈，即使再穷也要给孩子在开学前做一身新衣服。霏儿看着那些穿着新衣，在哪里炫耀着自己的新书包，也拿出了大人为他们开学准备了学习用具的孩子。
霏儿心里难受极了，因为她没有新衣服，也没有书包和笔墨纸砚。有孩子过来问她“霏儿，你怎么没穿新衣服，你的书包和上学用的东西呢？你怎么没拿出来让大家看看”，霏儿故作镇定地说“我怕不小心弄坏了，都在家里放着，那有什么好比的，只要用起来好就是最好的”。其余的孩子一听她说的有道理，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有谁知道，霏儿的心跳的好快，她的脸也红了，因为她撒谎了，她心里好不安，想着“如果开学了，自己没有那些东西，拿不出来该怎么办，那样孩子们都会嘲笑她的，会觉着她是个爱撒谎不诚实的孩子，不和她做朋友了该怎么办？”她好矛盾啊！于是她决定回家向父母亲要这一切，她不能被别的孩子比下去，也不能让别的孩子瞧不起她，她要证明，她什么也不缺，什么都有，而且是最好的。
不一会儿，她回到了家，她告诉母亲“妈妈，快开学了，别的孩子都有新衣服，有新书包，有笔墨纸砚，为什么我没有，我也要”。
妈妈笑着说“等你上学的时候肯定会有的啊！”
“那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她理直气壮地说。
“傻孩子，谁说你现在就要上学了。”
“我不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吗，为什么还不上啊！”
“哦，你还小，再说了你妹妹们还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先帮我带妹妹们，等她们大点了你就去上学，那时候她们自己也能跑了。母亲说这话时没有看到霏儿眼里早已蓄满泪水，她觉着孩子迟上一半年学没关系的，只要上学就好。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带妹妹们，我就要上学”她哭诉道。
“我们又没说不让你上学，只是让你迟上一年而已，有什么不可以，我供你吃穿这么大了，你就不能帮大人一下吗？”妈妈生气地说。
“可是和我同龄的都上学了”她哭着说。
“我们的情况和人家能一样吗？你两个妹妹还小，我还怀着孕，说不定这次能给你生个弟弟呢？等你有弟弟了，他长大了也会护着你的，再说了，你现在才七岁，等明年上学，八岁，刚刚好。大一点读书不累，再说了这一年你还不需要起太早”妈妈用哄骗的口吻说。
“起早我也愿意，我就想要早早读书，让祖母帮你带孩子吧！”她倔强地说。
“你这孩子，给你说了半天，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祖母能帮我带，我还需要你带吗？你爸爸我靠不住，你祖母经常在你姑母家，就因为我生的你们都是女儿，如果我肚子争气，这次能给你们生个弟弟，你祖母也会帮我带的，那时候你就可以好好去上学，即使再辛苦，我都要供你们姐妹读书，我不能让你们和我一样，没有文化，就是个睁眼瞎。”妈妈坚定地说。
“那好吧！”她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为了妈妈，她不得不妥协，就这样，她成了妈妈的好帮手，也成了唯一一个带小孩的孩子。
以后的日子里，人们常常会在村口巷子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孩子，衣襟上拽着一个走路不太稳，稍大一点的孩子。她就是霏儿，她每天必须带着两个妹妹出来玩，因为妈妈要干活，妹妹们看见妈妈就不让她干活，妈妈每天都会让她把妹妹们带出去玩，等到吃饭的时候再回去，其余适龄儿童都去上学了，只有她家里孩子多，而且都还小，就只能在家里帮着带孩子，所以人们常常会看见她带着妹妹们在村子里走动，她走累了会找一个高一点的平台或者土堆，把背上的孩子先放下，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歇息，那个稍大点的孩子也会很听话地坐在旁边。
稍大一点的只有三岁，在家排行老二。小一点的也就一岁过点，走路还不太稳，抱起来太累，也抱不动，所以每次她都得背着，小不点排行老三，很快她们家就会有老四。“妈妈你这次一定要争气，生个弟弟，那样祖母就可以帮你带孩子了，不然，祖母不帮你带孩子，我就得一直帮，那我的书怎么办，是不是也就不能读了，难道以后我也要像母亲你一样辛苦一辈子吗？我绝不能和你一样，我要读书，还要好好地读书，以后我要考大学，我要到城市里去生活，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实在太苦了，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她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老二虽然还小，但是个聪明也会察言观色的小宝宝，她看见姐姐累了，不高兴了，就赶紧讨好地说“姐姐我帮你抱妹妹吧！”这时霏儿会说“等你长大点了就帮姐姐，现在你还小，抱不动，万一把妹妹摔了怎么办？爸爸妈妈会打我们的，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那样你就有力气能抱动妹妹了”老二听话地点头答应“好，那我一顿要吃两碗饭，很快就和姐姐一样大了，也就能抱妹妹了”
“嗯”霏儿温柔地摸摸老二的头微笑地应道。
老二知道姐姐可不是看见的这么温柔，这么爱笑的。在老二的心里姐姐是比爸爸妈妈还严厉的存在，她对姐姐的害怕超过了对父母的害怕。
她觉着姐姐是个很严肃的人，姐姐虽然也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可是姐姐她平时不怎么笑，总感觉心里装了很多事，她也不喜欢说话，即使自己摔倒了，她刚要哭，姐姐会说“别吵了，自己起来”，她会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掉身上的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跑着追上姐姐的步伐。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听话，姐姐不会因为自己还小而不打，姐姐要的是她的听话服从，而不是借口和理由。
老二记得有一次自己走累了，她也想让姐姐背妹妹那样背着自己走。刚开始姐姐说“我很累，背不动你，再说了，我还背着妹妹，怎么背你，你自己走，我走慢点，等到前面的土堆上，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可是她不听偏要让姐姐背着走，然后就松开了姐姐的衣襟不走了，她停下来，将身体不停地扭动着，嘴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干哭声，也不见什么眼泪，就是想欺负姐姐，想让她背。
姐姐说“你不走就在这里站着好了，我们要去那边玩了。”她哭着挡住了姐姐的去路，只要不背着她走，她就不走，还不让姐姐走。
“你走不走！”姐姐生气地说。
“不走，我就要你背”她坚定地说。
“那你让开，我要走，你爱走不走”姐姐一边把她往旁边推一边说。
“我就不，我也不让你走”她赌气地说。
“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原来是姐姐厌烦了她的无理取闹，一脚把她踹出去好远。她既疼又难过，这回是真的哭了，她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可是姐姐就像没事人一样，一脸的冷漠，背着妹妹走开了。看着姐姐和妹妹走远的身影，她不敢一个人继续待着，只能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边跑边喊着“姐姐等等我”，姐姐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只是她的脚步放慢了。
霏儿在老二的心里深深地扎了根，她害怕变脸后的姐姐，也爱温柔时的姐姐。以致时隔多年，老二每当和别人谈起姐姐，她都是敬畏的。
老二经常会想起姐姐严厉地考问他们生字的情形。父亲识字，是初中生，姐姐小学的功课都是父亲指导的，但她到了小学二三年级的那时候，父亲卖掉了自己的修理铺，去外面打工了，所以由父亲指导他们学习的重担就落在了姐姐身上。
父亲曾经是怎样考问姐姐的，让姐姐成为了优秀生，姐姐就依样画葫芦地考问他们，一般都是让他们默写生字词，如果写不下来，姐姐会用书在他们的头上敲。他们最怕姐姐用书在头上敲了，那样是很疼的，加上害怕就更疼了。
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听见霏儿大声呵斥妹妹的声音，就知道霏儿又在打妹妹了，母亲忍不住会说“你慢点打，小心给打笨了着”，这时候霏儿会愤怒地说：“你养的女儿太笨了，还怕敲笨吗，连那么简单的生字都不会写”，母亲不识字，也不知道到底难不难，但还是会心疼地说：“不会就要打，但不要在头上打，万一越笨了怎么办？他们不好好学习你就在别处打”。这时的霏儿也不会和母亲多做争辩，她依旧我行我素，她觉着母亲没读过书，什么也不懂，也不需要一定得听母亲的话。
老二最怕姐姐生气了考问她生字词，她从小身体差，学习也没有老三他们好，所以她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讨好姐姐。每次看见姐姐要洗脸洗手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倒好水，让姐姐去洗。
当恐惧害怕在心里生根发芽，就会迅速滋生蔓延。
霏儿因惧怕家人的不喜而乖巧，她怕说错话惹大人不快，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以致让她的妹妹因为一次挨打而害怕不已，也因为后来的种种，一直对她怀有敬畏之心，不敢逾矩。
为了母亲，她每天尽心尽力地带好妹妹们。或许是她的祈祷老天听见了；或者是老天不想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就背上沉重的包袱。
终于在新的一年里给她送了一个弟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就连村子里的人因为她有了弟弟而奔走相告。很快，她的外祖母等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们纷纷都来相看。
在弟弟满月和百天的时候，家里都摆了宴席款待大家。
霏儿不记得自己和妹妹们生下来，家里有没有这么热闹，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因为有了弟弟，祖母也回到了家，弟弟妹妹有人带了。
那年的秋季，天格外的晴朗，没有秋季缠绵不休的雨。她穿上了母亲准备的新衣，背上了外祖母为她准备的花书包和父亲为她准备的学习用具，兴高采烈地上学去了。她早已将这一年带孩子的辛苦和不满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