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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顧誠不想知道背後的策劃者到底是誰。

但此人絕對野心滔滔,絕非凡人。

他望向馬背上一臉不情願的兒子,做了個決定——不能再把這狗東西當狗養了,得送出去歷練歷練當個人才行。

顧誠一臉嚴肅地躍上馬,親自押著顧宴清回府。

方可為莫名其妙,到底怎麼了嘛?

算了,反正他本就是要去沈府的。

等見了沈懷謙再說。

……

姚家。

臨近婚期,姚珍珠越來越忙。

經她手的生意,有些連自家老爹都不清楚。

該停的停,該斷的斷,最後只剩姚記酒坊就好。

一來,避其鋒芒,調整方向。

二來,多了她老爹也管不好。

日後,提起姚家,人人皆知。

但若不提,也沒什麼存在感,便是姚珍珠最想要的效果。

九九重陽節,是弓箭離弦的日子。

姚珍珠確實沒去湊熱鬧,但給自己放了半天假。

一個人靜坐茶房,不知道在想什麼。

茶房外,種著一棵冬青樹,挺拔孤獨,傲立天地。

姚百萬總說像她。

有時還開玩笑說要給她改名叫姚冬青。

姚珍珠念及,勾唇笑了笑。

就在這時,院子裡有聲音鬧起來。

“讓我進去!”

“不讓!我阿姐說了,她想靜靜,誰也不見。”

“我偏要見!”

姚珍珠起身迎出來,便瞧見兩個丫頭你推我搡的,像兩隻鬥志昂然的小雞仔。

一個是自家妹妹玉珠,另一個,是程家三妹程幼娘。

比她只小一歲,卻因小時多病,個頭比玉珠還要小一些。

但五官清秀,皮膚特別白,有種說不出來的嬌美,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姚珍珠沒有朋友,除了自家妹妹外,走的最近的也就幼娘一個。

只是這兩年,逐漸生疏了些。

“玉珠,不得無禮。”

眼看玉珠就要來真的,姚珍珠忙喝住她。

轉而對著程幼娘笑了笑:“好久不見你,幼娘可還好?”

因和玉珠的拉扯,程幼娘面色發紅,眼睛也是紅的。

她盯著姚珍珠,語氣有些驕傲,亦有些委屈。

“我哥哥入了文人三甲,且拔得頭籌,你知道嗎?”

姚珍珠不知,但她相信程意禮有這個實力。

程幼娘眼眶更紅,像悶熱的盛夏天裡,一場暴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他那麼努力,就是想配得上你……為了你,他忤逆父母,被罰跪,被責罵也不認輸。”

“珍珠姐姐,我素來也是敬重你的,可我不明白,你為何寧願嫁給一個沒有德行的紈絝浪蕩子,也不選我哥哥,為什麼?”

面對少女的質問,姚珍珠目光沉靜如水,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蕩了蕩。

但也只是蕩了蕩。

八歲時她就明白,沒有誰和誰的命運,是必須捆綁在一起的。

這世間也不會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人很渺小,能盡其所能的關注自己,已經不易。

她清楚自己要什麼就夠了,旁人的感受,旁人的命運,她無能為力,便也不會去自尋煩惱。

玉珠也看著她。

玉珠其實也不是很明白。

但她無條件的相信自家姐姐,就算嫁給茅坑裡的石頭,也有她的道理。

姚玉珠不耐煩地皺了下眉,嘖的一聲:“你哥哥頭籌又如何?能去參加科考嗎?能改你家戶籍嗎?我還是咱銅鑼巷的打架一甲呢,我驕傲了嗎?”

程幼娘淚崩:“我哥哥不是不行,是不能!這不是他的錯……商賈低賤,被旁人看輕也就算了,可你們姚家憑什麼?!”

姚玉珠:“憑我阿姐長得美,憑我阿姐有本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哥哥那麼厲害,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教你嗎?你哥哥沒錯,我長姐又有什麼錯?”

“再說,沒給過你們程家機會嗎?我長姐今年十七了!”

“從及笄到現在,整整兩年,你們程家在幹什麼?”

程幼娘啞然。

她當然知道原因。

因為上一任太守,明裡暗裡想得到姚珍珠。

因為程家得罪不起官家。

所以,連她也被勒令不要和姚珍珠太過親近。

可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為何就不能再給程家一個機會?

門當戶對不好嗎?

姚珍珠終於開口:“回去吧幼娘,人生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替我恭喜你哥哥,祝他前程似錦。”

程幼娘眼恨恨道:“你會後悔的!”

說完,哼的一聲扭頭跑出了姚家。

……

沈懷謙覺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不然為什麼腦子裡總是出現姚珍珠的身影,夜裡還能夢到她呢?

她與眾不同的氣質,嫣然帶毒的唇,對待懷珏的溫柔,以及對待他的字字誅心,反覆在他腦海裡橫跳。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呀?

又善變又坦然,怎麼做到的?

重陽節這天,他更是抓心撓肺的難受。

好幾次想翻牆出去,被柏仲死死抱住大腿。

“公子饒命,你要真去了,大夫人會打死我的。”

柏仲五歲就到他身邊,算是他一手養大。

沈懷謙想了想自家親孃的雷霆手段,到底不忍心。

就是苦了自己的天鵝頸,因著一雙不爭氣的眼睛想往外張望,硬生生地拉長了幾分,成了鴕鳥頸。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在酉時末,盼來了方可為。

如今沈家勢微,元氏不讓沈懷謙出去,但從不會攔方可為和顧宴清。

甚至巴不得他們來往更深一些,關鍵時刻多少能幫上點忙。

人際交往,從來都沒有單純一說。

元氏甚至讓廚房弄了幾個小菜,還把姚珍珠送來的菊花酒,分了一小壺讓人送去沈懷謙所住的書香齋。

方可為眼睛瞪的老圓,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端著一杯菊花酒,聞了又聞。

“果然,果然!”

“沈兄,我宣佈,我要永遠和你做好朋友!”

好友娶了姚家女,此生何愁沒有菊花酒喝。

“沈兄好福氣啊!”

方可為發自內心的一臉羨慕。

沈懷謙白他一眼,“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方可為一雙漂亮杏仁眼裡寫滿認真,“我倒是想要,就是要不起。”

他們仨之所以臭味相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都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反逆心。

覺得這世道的規則有些操蛋,很不講理,又偏偏是理。

比如人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

像他們這樣五穀不分,學業不成,幹啥啥不行的所謂士家子弟,和那些懂經商,有手藝的能人子弟來說,誰才是廢物?

誰才是賤人?

反正很多事情,經不起推敲,荒誕的很。

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就一邊混亂,一邊反抗,又一邊享受。

活得不像個人。

沈懷謙懶得和他扯這些,迫不及待地問起賽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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