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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直到前幾日,有準確的消息傳來,家中長輩才鬆口,開始準備提親一事。

卻聽聞姚沈兩家聯姻。

他自是不信的,以為是謠言,跑來質問,反倒是會辱了姚珍珠的名聲。

直到程家準備好,請來媒婆。

那媒婆愣了半晌,為難地說:“沈家已經下聘,此時上門提親,不妥吧?”

如驚雷劈下,劈得程意禮頭昏腦漲,兩眼一黑。

他忍了半日還是沒忍住,這才冒失登門。

萬一姚珍珠是被逼的呢?

萬一她也在等他呢?

可這一刻,姚珍珠什麼也沒解釋,程意禮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整個姚家都能做主的人,怎可能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

這是她的選擇。

可是……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偏偏是那樣一個人?

對上程意禮紅潤潮溼的眼眸,姚珍珠心裡也不是一點波瀾都沒有的。

她只問:“前太守想養我作外室的事,你知道嗎?”

程意禮語聲有些苦澀道:“聽家父提過……所以待你及笄時,程家就想上門提親。”

為什麼沒來?

因為怕那太守鐵了心,程家惹不起。

但他一直在與家裡周旋,他並非什麼也沒做。

本就是螻蟻與巨人之差,姚珍珠十分理解程家的權衡。

她只問:“若親事定下,他還是要執意強奪呢?”

程意禮臉色慘白了幾分,隱於袖口裡的雙手緊握成拳。

“我與他拼命。”

姚珍珠笑了笑,“你拿什麼拼?拼了命又如何?”

世人只會說,商賈之女而已,能被官爺看中是她的福氣。

民與官鬥,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當年,她的母親血灑縣尉府又如何?

罪魁禍首隻是高高在上地賞了些銀,還逼著他們自己把血打掃乾淨。

兇手至今活得好好的,聽說在別處當了官,妻妾成群,好不快活。

沈家再不濟,是百年世家。

碰上同樣的事,那些人也該掂量掂量。

畢竟祖上是有過功勳的,萬一哪天被上頭記起了呢?

這種事不是沒有過。

程意禮眼裡的光芒,徹底黯淡。

在權謀橫行的當下,錢財微不足道,反而容易招惹禍事。

商賈之家,宛如金貴花瓶。

風平浪靜時,可供養嬌花,天造地設,珠聯璧合。

可一旦風浪襲來,既護不住自己,更護不住嬌花。

時勢所逼,怨不得人。

可他好不甘心。

……

按理說,送納采禮時,沈懷謙和姚珍珠是可以見上一面的。

可兩家都怕節外生枝,都沒提這茬。

沈懷謙被禁足在府上,每日過的生不如死,無聊到去幫螞蟻搬家,幾窩螞蟻接連枉死在他的摧殘之下。

姚珍珠卻一刻也沒閒著。

一邊準備嫁妝,一邊還完成了她作為姚家話事人的最後一個計劃——處理掉姚記今年的九九八十一罈菊花酒。

往年,這酒起碼有六十壇送往太守府。

剩下的作限量售賣,以保持其名氣和價值。

如今,霍家自是不可能去巴結的。

省下的六十壇酒,除去孝敬縣令府,市令司,巡史,漕運史等,剩下的一分為二。

一半姚記自己售賣,但規則有變化。

買十斤姚記別的釀酒,方可有一兩菊花酒的購買權。

但可以疊加。

比如,買上一百斤別的酒,便可以買一斤菊花酒。

直到菊花酒賣完為止。

對於那些想買又不在乎錢的人來說,省去了很多麻煩。

反正酒都是要喝的,提前多買一些也無所謂。

尤其姚記還說了,糧價上漲,有幾味珍貴藥材又斷貨難尋,姚記將不再出菊花酒。

五穀酒和普通果子酒,視情況而定。

但百姓統一認為,其實是姚家長女要嫁人,再管不了姚記。

眾人紛紛唏噓。

“看來,姚記離了姚大姑娘真是不行。”

“難道說,菊花酒的配方,只有姚大姑娘知道?不應該呀!”

“要我說,這菊花酒著實太貴,早就不該賣了!”

“沈家可算是撿到寶了。”

“要不然,商賈身份怎麼高攀得上沈家。”

“論門第確實是高攀,可若只論人……到底是誰高攀?”

各種聲音,眾說紛紜。

反正買的起的依然會買,買不起的,也就是湊個趣兒,過過嘴癮。

過了兩日,等大家消化消化後,又有一則重磅消息傳來。

群芳閣將舉辦一場群英薈萃的才藝大賽。

不拘類別,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刺繡制香,廚藝花藝都可。

總分文人,匠人,妙人三大類。

凡有才能者,不論出身,可在十日內,將自己的得意之作送往群芳閣。

群芳閣遮其姓名,請各行前輩選出其中前五。

再在九九重陽節這日,由進到群芳閣的貴賓現場投票。

無論哪一個類別,前三甲都有獎。

其中,姚記特拿出三十壇菊花酒,一百壇果子酒,一百壇五穀酒,作為獎品之一。

三大類一甲,可獲一罈菊花酒,二甲得三斤,三甲得一斤,再得果子酒和五穀酒一罈。

其餘不論類別,只要進了前十,都可免費領取菊花酒一兩,果子酒或五穀酒一罈。

唯一的條件,便是所有作品,將由姚記收藏。

別的不說,就說菊花酒。

一罈是十斤。

十斤按現價就是十兩銀子。

更別說,如今姚家放言不再出菊花酒,想都不用想,這酒若是轉賣,肯定是幾倍高價。

這就已經不是有錢人的事了。

全民都可以參加。

匠人,學子,商賈,甚至最下等的奴籍。

只要有才華,都可以展示。

匠籍農籍,多數貧寒,可他們可以參加科考,寒門出貴子,不乏有才情的。

姚記菊花酒,曾在他們的詩裡出現過,卻從未嘗過。

這是機會。

若真能得到,就算捨不得嘗,換成銀子買紙買墨請名師也好啊!

而商賈奴籍,卻連科考機會都沒有。

他們或許不向往菊花酒的美味,但一定向往科考這一通天之梯。

即便踏不上去,看一看摸一摸也好。

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世人看清,卑賤的只是身份。

卑賤之人,也有一顆上進之心,也有人長著聰慧睿智的腦袋。

他們生來為賤民,不是他們該賤,而是這世道強行給他們銬上的鐐銬。

往年,也有人舉辦過類似的比賽。

但多是文人墨客間的才情比拼,或是花樓女子間的才藝競技。

前者多是形式,重在相互吹捧。

後者多是噱頭,重在相互競爭。

關鍵還在於沒什麼實際甜頭。

而這次,是全民關注,打破的不僅僅是常規,還有世俗階層。

總之,一石掀起千層浪。

浪花一朵朵,各有各的形狀。

南州城頓時熱鬧的堪比過年。

這樣的熱鬧,沈懷謙卻沒法參與,急得把整個院子都薅禿了。

偏偏自家嫡妹還沒心沒肺地煽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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