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月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寒,甚至還泛著一股子殺氣。
月露將孩子抱了過來,
姜清月卻並未伸手接下襁褓。
而是隔著幾寸距離,冷冷的打量著那襁褓里正在尋奶吃的嬰孩。
稚子無辜,微張著小嘴吧唧的模樣十分可愛。
可姜清月此刻面對著這不諳世事的嬰孩,卻覺得心口一陣惡寒。
就是這個孩子,她視如己出般悉心照料的孩子。
最後卻害她的親生兒子萬箭穿心而死。
害得她的女兒被一劑藥毒成了傻子。
就連自己…….也慘死在他的利劍之下!
想到前世種種,姜清月眼中的滔天恨意噴湧而出。
這種人,他憑什麼為人!
他怎麼不去死!
“夫人,你在做什麼,快住手!”
月露見姜清月將手搭在大公子的脖子上,起初以為夫人是在逗他玩。
直到夫人的手越來越緊,大公子的呼吸越來越弱,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夫人要殺了大公子!
她頓時嚇得一身冷汗,聲音都打起了顫兒:“夫人你瘋了,這是你的親兒子,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公子,你怎麼能殺了他!”
眼見著孩子的臉色漲成青紫,月露急得不行,不管不顧上前就扳起姜清月的手。
姜清月死死掐著謝千棠的脖子,一臉大仇得報的快意。
她殺了謝千棠,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了。
謝千棠殺她一次,她殺謝千棠一次,也算是冤冤相報。
不——謝千棠手上有她和她一雙兒女的三條命,就算殺他一次還不夠,若再有來生,她照樣要飲其血,啖其肉!
她的手一點一點發力。
眼見孩子的氣息漸漸弱下去,夫人卻壓根沒有收手的意思,月露已經急得快哭了。
若是公子真的死在夫人手上,那可真是完了!
想了想,她不再猶豫,照著姜清月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她怕夫人不肯鬆手,這一口下了十足的力氣。
姜清月被痛的一縮。
月露忙趁機奪過了孩子。
眼見著大公子穩穩落入了自己的懷抱,她這才心有餘悸的長舒一口氣,
好險,公子差點就……
而後驟然反應過來,一臉震驚的看向姜清月:
“夫人!你瘋了!”
她原是不敢這樣和夫人說話的,可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這一句話。
夫人瘋了。
姜清月雙目赤紅,髮絲散亂的搭在肩上,方才被咬過的手背滲出絲絲鮮血,一路蔓延下去,和錦被上繡的大紅牡丹花融為一體。
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夫人,我並非僭越,只是你做任何事總得有個緣由才是!”月露生怕姜清月再次出手,幾乎用盡平生最快的語速:
“常言道,稚子無辜,公子到底做錯了什麼,您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
掩下眼中翻滾的恨意,姜清月終於有了片刻的喘 息。
她怔怔的,只覺腦中一片混沌,前世今生的記憶在她面前交織錯雜,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母親,你實在是偽善。”
“呵,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
謝千棠泣血般的控訴猶在耳邊,她捂住劇痛的胸口,前世的慘烈記憶如潮水般層層退去,她的腦中也漸漸清明起來。
電光火石間,她便做出了決定。
“月露,去請肖師傅過來。”
肖師傅?
姜清月突然的轉變,讓月露不由得一愣。
況且肖師傅是京中有名的藥醫,專治疤痕疙瘩。這麼晚了,夫人請他來做什麼?
姜清月卻並未解釋,只說道:“去吧,帶著人悄悄地過來,千萬別走漏了風聲。”
“是。”月露一頭霧水的出去了。
姜清月似是卸下了全身氣力,疲憊的靠在床上。
月露的話提醒了她,前世她到死也沒弄明白謝千棠為什麼對她有那樣大的恨意。
雖說謝千棠自小就被老夫人告知了真實身份,但他也不至於要親手殺了自己這個養母。
到底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她還是很瞭解謝千棠的。
這個孩子心思深沉,睚眥必報。但唯有一點——他很懂得記恩。
前世姜清月對他從未有過懷疑,甚至待她甚過自己的親兒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謝千棠小時候真的是個好孩子。
他咿呀學語喊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母親”,那時候他總喜歡摟著她的脖子,用小手繞著給她編頭髮。
長大了些,謝千棠和謝千旭都進了學堂,千旭這孩子帶兵打仗很有一套,但實在不是個讀書的料,她每次看他的作業都要生很大一通氣。
於是謝千棠每次就飛快寫好作業先給姜清月看,這樣姜清月心情好了,再看謝千旭的作業,就會少生一點氣,也少責罵一些弟弟。
孝順母親,疼愛幼弟,在姜清月印象裡,謝千棠小時候是個極好的孩子。
這也是姜清月為何只是給他們換了身份,卻沒有戳破謝千棠身份的原因。
她不能白白死那一遭,只有把謝千棠留在身邊,才能慢慢查出上一世慘死的真相。
“草民見過夫人。”
肖師傅氣喘吁吁的行禮問安,他本來都要睡了,卻被月露一路提過來,差點把他這雙老腿都跑斷了。
姜清月對著肖師傅點了點頭,問道:
“聽聞師傅極善治疤,不知小兒身上的胎記能否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