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說蘇敬文的家在城南的一處角落裡，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子，他妻子早就去世了，兒女們住在別的地方，所以自己住倒也還算寬敞。
院內種滿了花草，因為是秋日，都有些凋零，但尚且有幾盆金菊開的燦爛，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他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年紀大了骨頭痛，大夫說多曬曬太陽會好一些。
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他起身開門，看到是劉軒，爽朗大笑，“臭小子，你還知道來看我。”
劉軒先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禮物，然後才說道，“今日是有事要求您老。”
蘇敬文早就看見他身後的一大群人了，自然也明白，便說道，“都進來吧。”
於是一群人魚貫而入，等到了院子裡，劉軒才寒暄到，“蘇老師傅，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蘇敬文笑著點點頭：“還成，你要是多來幾次就好了，都沒人陪我下棋，有點無聊。”
他不喜歡別人伺候，所以家裡也沒有奴僕。
劉軒笑了笑，“前陣子有些忙，不過接下來就有時間了。”
蘇敬文看了看站在旁邊的人，目光落在宋蕪身上。這女子穿的雖不豔麗，但都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
他說道，“好好，別客氣了，還不給我介紹一下幾位客人？”
劉軒連忙介紹：“蘇老師傅，這位是顧府的少夫人宋蕪，今日來是想請您幫忙鑑定一下這兩匹綢緞。”
宋蕪也上前一步，行了一禮：“蘇老師傅，還望您能幫我們分辨這綢緞的問題所在。”
蘇敬文將眾人迎進屋內，接過宋蕪手中的綢緞，放在桌上，仔細地打量起來。他先是用手輕輕撫摸著綢緞的紋理，感受其質地，接著又拿到窗前，對著光線查看色澤和經緯。
趙大膽在一旁看著，神色愈發不安，他是不是不該來的？若是鑑定出來綢緞是假的，他就只能撒潑耍橫了。
想到這裡，他又有了幾分底氣，這些大家閨秀，哪裡見過他這種人，他只要說兩句狠話，肯定就把她們嚇哭了。
於是他粗著嗓子說道：“蘇老師傅，您可千萬要仔細瞧，說不定這少夫人是故意設局陷害呢。”
宋蕪冷冷地瞥了趙大膽一眼，並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而是緊緊盯著蘇敬文的一舉一動。她其實也有些好奇，她也會針線活，繡工還不差，但也只能看出料子的好壞，並不能看出用什麼機子織出來的。
這蘇敬文當真如此神奇？
蘇敬文沉浸在鑑定之中，完全無視了趙大膽的叫嚷。過了許久，他摘下眼鏡，緩緩說道：“這兩匹綢緞，問題十分明顯。從材質上看，並非我們常用的上等蠶絲，而是摻雜了大量的劣質絲線，所以才會如此粗糙，容易褪色，但用的染料和機子，都是最好的。所以剛生產出來的時候，看上去和上好的綢緞並沒有什麼區別。”
宋蕪又差人送上一匹好的綢緞，蘇敬文又看了看，說道，“跟這個一樣的染料和機子，手必是同一家所產。”
他心裡有些嘀咕，這家綢緞商怎麼回事，那麼好的染料用在這麼垃圾的材料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宋蕪心中一凜，看向周盛，一字一頓地說：“周老闆，如今證據確鑿，您還有什麼要說的？”
周盛的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雙腿微微顫抖，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少夫人，我錯了，都是趙大膽乾的。他給了我一大筆銀子，還威脅我，要是不按他的要求供貨，就砸了我的店，還會對我的家人不利。我一時糊塗，就答應了他。”
趙大膽聽到這話，頓時慌了神，卻還在嘴硬：“你別胡說八道，哪有這回事！”
周盛指著趙大膽說道，“他天天在我店門口轉悠，表面上和我是朋友，實際上是來看著我的，還威脅我會殺了我全家。”
這時，劉軒上前一步說道，“我舅舅只是一時糊塗，這次給貴店造成的損失，我願意全部承擔，還請顧少夫人手下留情。”
周盛也趕緊磕了幾個頭，說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只是生產的東西質量好，所以能給顧家的鋪子供貨，哪裡想到還會捲入這種爭鬥裡頭。
而且他三十多歲，妻子才生了一個兒子，如珠如寶的養著，這人上來就說要殺了他全家，所以他下意識的就害怕了，被威脅著幹出了這種事。
宋蕪看著地上磕頭的男人，又看了看劉軒，溫聲道，“只要你願意幫我作證，我不僅不會為難你，還會繼續和你做生意，我還能保證，不管是誰，都不能動你分毫，你可願意？”
劉軒有些急了，大宅門的腌臢事不少，他舅舅就是個老實本分的，捲進去不就是死路一條。
他剛要開口，宋蕪又說到，“劉掌櫃你也莫急，我保證你舅舅不會出事。要麼給我作證，要麼，咱們就去官府。”
周盛聽了這話，求助地看向劉軒，劉軒無奈說道，“那我們願意給少夫人作證。”
趙大膽怒斥一聲，“你胡說什麼呢？分明是你自己以次充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宋蕪走上前，目光如炬地盯著趙大膽：“你若是現在坦白，我還能念在你只是受人指使的份上，從輕發落。否則，等我把證據擺在老夫人面前，你和你的主子都別想輕易脫身。”
趙大膽啐了口唾沫，“呸。一個小娘皮還敢嚇唬我。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沒人指使，你少在這裡汙衊人。”
他上前一步，目露兇光，就要伸手拽宋蕪，下一秒，宋蕪身後的‘丫鬟’出手，將趙大膽踹翻在地。
宋蕪冷聲說道，“看來你還挺硬氣的。廿一，把他的胳膊卸了。”
‘丫鬟’走上前，卡擦兩下，趙大膽就慘叫出聲。
宋蕪輕笑一聲，“你說不說是誰？”
“哦，不必說了，一看你就很有骨氣。廿一，卸了他的腿。”
話音落下，趙大膽就撕心裂肺地吼道，“我說，我說。”
他心裡生氣，自己哪裡有骨氣了，怎麼還自言自語就要卸了他的腿，但雙肩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哭著求饒，“少夫人饒了我吧，先帶我看大夫好不好，我什麼都願意說。”
宋蕪卻不為所動，“你不是還說要殺了人家全家呢？區區兩條胳膊，就投降了？”
趙大膽一臉委屈，“我就是個小混混，哪裡敢做殺人的買賣，我那是騙他的。”
宋蕪冷哼一聲，才吩咐道，“廿一，給他接上。”
‘丫鬟’再次上前，卡擦兩聲，又給他接上了。
趙大膽試著活動了兩下，發現真的好了，激動萬分，“誒？好了，好了。”
宋蕪笑著說道，“現在，能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了吧？”
趙大膽看著面前的女人，雖然笑著，但手段卻這麼狠辣，動不動就卸他胳膊，那人竟然還說這人軟弱可欺，這不是騙子嘛！
他慌忙說道，“是一個老婆子指使我的，她讓我來搗亂，要是事情敗露，就把責任都推到周老闆身上。”
趙大膽又說道，“她給了我五十兩銀子，但是那老婆子包的很嚴實，我也看不出來是誰。”
“第一次有人給我這麼多錢，我害怕是什麼不乾淨的錢，就跟著那老婆子，發現她進了顧府的大門。”
“我一看是顧府，心裡想著有人撐腰，就放心大膽地做了。”
趙大膽越說越委屈，他們自家打自家，自己不過是幫個忙，就要被人卸了胳膊，還有沒有天理了。
“那你能認出那老婆子的聲音嗎？”
看來應該是王嬤嬤了，畢竟之前李運聯繫的，就是王嬤嬤。
趙大膽搖了搖頭，“認不出來，她故意啞著嗓子說的。”
宋蕪有些失望，僅憑這些，是攀扯不到孫氏身上的，或許，關鍵證據還是在那個李運身上。
她看著被嚇破了膽的趙大膽，輕笑一聲，“想要錢？我也可以給你，但你也要去給我作證，你要是敢跑，我就叫人卸了你的雙腿雙腳，讓你一輩子只能當個殘廢。”
趙大膽嚇得一個激靈，“我不跑，不跑。少夫人您放心。”
宋蕪這才心滿意足離開，綠枝在後邊跟著，到了沒人的地方，問到，“夫人，今天的你好不一樣啊。”
宋蕪笑了笑，“慈不掌兵，我既然要管著大房的生意，就不能拿出閨閣女子的做派，那隻能在家裡用。”
外邊的世界，可不講什麼禮儀規矩，她從小翻了那麼多次牆頭，對這些都清楚的很。
僅憑這幾個人的口供，是扳倒不了孫氏的，畢竟孫氏到底是顧家的兒媳，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就只能靠老夫人的態度。
老夫人肯定是想著家和萬事興。
她對身後的廿一吩咐了幾句，廿一消失在了巷子裡。
宋蕪坐上了馬車，對車伕吩咐道，“回府。”
她也不能總是被動，也要主動出擊一回了。既然孫氏這麼緊張顧逸辰，那她就從顧逸辰下手，讓孫氏看看，自己這個好兒子，到底是頭怎麼樣的蠢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