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冷水進屋,將水放在床邊,伸手去探楚珩玥的額頭,還沒全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大夫。
剛這麼想,外頭居然有了動靜。
楊兼忙出去看,回頭對著床上的人道:“殿下,七王爺帶了太醫來。”
床上的漠然人出聲:“叫他走。”
“可是,殿下,太醫……”
“走,吾不想看到他。”
楊兼著急,忙關上門,道:“七殿下,主子不想您過來,您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三哥。”外頭是個清俊的聲音。
楊兼道:“七殿下,別叫小的為難,今兒你是見不到主子了。”
“為什麼?三哥為什麼不想見我。”
“唉,不見自是不想讓殿下您憂心。”
“不見就不憂心了。”
“奴才,奴才……”
“那你跟我說三哥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殿下人不好,越是這個關頭,誰都不要靠近最好,七殿下,你走吧,別叫小的為難。”
“我就看一眼,也叫太醫看看。”
“這時候是主子最狼狽的時候,他誰都不見,您還是別為難小的。”
“我聽聞二哥來過了,說三哥廢了腿,存了死志,可是真?”
“殿下你別問,還是走吧,以免再刺激殿下。”
“本王偷偷帶的太醫,無人知曉,你就讓我見見三哥。”
之後窗口的影子靠近,聽不到說話聲了,看著是楊兼小聲與人耳語。
璃月愣愣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心一驚,這人怎麼睜著眼睛看著她?
她什麼都沒做,也沒聽著要緊的。
楚珩鈺定定開口,“你去,跟他說,將吾流放出去,哪裡都好。”
璃月不明白,流放大都是苦寒之地,殿下為什麼要這麼說,不管了,她是下人,只有照做的份,福了身,便去辦事。
開門出去,楊兼帶著人走遠了,連著太醫都走了。
她上前幾步喚:“七殿下留步。”
前頭的三人停了腳步。
璃月走近,垂眸,恭敬的行著宮中禮儀,對著楚珩雋道:“太子讓奴婢傳話,將他流放出去,哪裡都好。”
楚珩雋皺眉,面上很是難為,悲傷道:“三哥這是何苦……”
楊兼道:“七殿下,可千萬別聽主子的,太子殿下心裡苦,身體殘了,他是變著法兒尋死啊。還請您多多為主子求求情,奴才感恩戴德,如今,如今,萬不能如了主子的意。”
璃月弄不明白了,楊兼還有不聽話的時候,想著若是流放至少還能保命也不一定,看了看清俊面上還有些稚嫩,又很是為難的七殿下,璃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對著楊兼道:“楊公公要背主嗎?主子說的話何時對你不靈驗了,你是不是也想離了主子去。”
楊兼一愣,沒想到一個宮婢反應這麼迅速,還能對他如此說話,心裡對這丫鬟十分看好。立即做出一副愁苦為難模樣。
“罷了,是三哥真這麼想,我便盡力試試,你們好好伺候好他,若是有個閃失,唯你們是問。”
璃月就知道,裡頭的人好輪不到她,不好第一個找她,心裡悲催,轉身就走。
走進屋裡看了看床上的人,不免生出些埋怨,想著早點走了好,還是那叫菊英的宮女厲害,知道形勢不對,走了了事。
楊兼回來便對著床上的人道:“殿下,好不容易來的太醫,走了可惜。”
床上的人頭朝著裡頭不說話。
璃月心裡喪,轉去廚房,她還是待在廚房安心些。
走去廚房,呵,燒了水,碗沒洗,是啊,洗碗是下等人的活,這裡誰都沒有她下等,看了看裡鍋,有些剩飯鍋巴,這會兒沒心思偷吃,把剩飯弄起來裝好,放在一邊,然後清理廚房。
一個人,安安靜靜,本以為可以躲開些煩心之事,待忙完手中之事,灶房裡突然就闖進兩個禁軍,刀直指著她脖子。
璃月脊背發涼,忙舉起兩隻,心裡又慌又驚,她做了什麼?這些人要怎麼對她?像她這樣無足輕重的人,死了也無人在乎,最是好做刀下亡魂。
她沒喊饒命,是此刻腦子一片空白。
半晌,拔刀的人道:“你倒是個好宮婢,可知現下什麼情況?你便是做再多也無用。”
璃月點頭,原來是她做的太多了,忙道:“我本就是三等宮婢,湊不到主子跟前,我一會就偷偷出了莊子,不再礙眼。”
“那可不行,你要是走了,上頭問來,我們不好交代。”
“那,那,那我怎麼做。”
見她怕死的緊,禁軍收了刀,道:“知曉你是個聰明的。”之後便從手裡拿出一包東西道:“你曉得怎麼做吧。”
璃月不是沒見過這些腌臢事,如今這些腌臢事竟是落在了她頭上,忙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
“嗯,知道就好。我們會在暗中盯著你。”
璃月慌忙點頭。
兩人警告似的看一眼璃月,走了。
璃月認不得這兩人,只覺得禁軍一波一波,不會總一張臉在你眼前晃,可見有組織有安排,會不會也怕被人記著容貌報復。
璃月收了藥包,打開,聞了聞,嗆人的緊,是什麼毒藥,做什麼用的?
生無可戀,她這條小命怕是活不得幾天了。
那太子死了,她也會死,那太子活著,她也會死,真真是沒有活路了。
迷迷糊糊,惴惴不安走到院中,竟然覺得自己無處可去,那種漂泊無依的感覺襲來,不免失落的想,她在這世上是不是生來多餘。
看了一圈,走去房良娣的屋門前,敲了敲:“是我,璃月。”然後推門進去,人已躺在床上,探出頭來,璃月道:“今日我陪著您睡可好。”她點著燈睡,可見一個人害怕。
房良娣看了看璃月,忽而哭出聲,緩過之後,道了聲:“謝謝。”她一個人實在太害怕了,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菊英那賤婢會跑了,她平日對她可真沒虧待過。
璃月走去翻找下人睡的被子,知曉房良娣不會攆她,便就主動睡去她腳邊,道:“早些睡,說不定明日就可以走了也未可知。”
“嗯,好。”
“你叫什麼名字?”
“璃月。”
“璃月,謝謝你。”
我也要謝謝你才是,我沒有安身之處,尋你也是無可奈何。
熄了燈,便就躺在房良娣腳榻邊。
如今這境況,她是怎麼也睡不著,也睡不好了,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阿爺,還能不能見小峰,還能不能見當初一起的夥伴。多年不見,怕都忘了她吧。
愁緒失落結在心頭,小小的個頭蒙在被子裡,默默流淚,她也才十六歲的小姑娘,說是剛長大也不為過,哪裡能抗住伸頭一刀縮頭又一刀的窘境。當初在浣衣局,天寒地凍也要洗衣服,別人都受不了在哭,她卻還能咬牙堅持,就為了那兩個熱呼呼能填飽肚子的饃饃。便是捱打,也不怕的,她知道,不會死人,如今,是真沒活路給她。
之後迷迷糊糊倒也給她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