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遠在海城的一個村莊,一頂紅木質的轎子悄然無息的停在一個木屋旁。
一位年長的老嫗拉開了馬車簾子,先是左顧右盼了兩下才壓低聲音問著下方的侍從道:“確定是這個地方嗎?”
“回李嬤嬤,的確是這裡沒錯。”侍從低頭,如實回答。
李嬤嬤有些渾濁的雙眼望了望前方簡陋的大門,眉心擰緊,縮回轎子的時候,裡面的講話聲也隨之響起。
“夫人,的確是這裡沒錯了。”
被稱之為夫人的,也就是洛榮華微微抬眼。
一路走來,對於海城洛榮華的印象就是破舊、髒亂,雖是早知與繁華的京城無法相比,但好歹也是一座主城,怎會落魄成如此模樣。
想到自己被掉包的孩子是在這裡長大的,洛榮華便有些接受不了的想要打道回府。
但終究是自己擅自瞞著將軍前來,她肯定不會甘心就這樣獨自回去。
李嬤嬤似是看出了洛榮華的掙扎,溫聲勸道:“夫人,將軍明日便能抵達京城,不若讓將軍親自將小姐接回家?”
夫人自小嬌生慣養,哪見過這樣髒亂的地方還有那些粗俗的村民,所以此刻心生退意再正常不過。
“不。”洛榮華搖搖頭。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親自將她接回家。”
洛榮華拉開了馬車的簾子,提著一身昂貴的衣裙下了馬車。
因為剛下了雨,她乾淨的繡鞋踩在了泥土之上,垂眸間望見瞬間染上泥水的鞋子,洛榮華漂亮的柳眉狠狠的皺了起來。
這時,兩個揹著竹籃的婦人走來。
看見穿著華貴的夫人,膚色較為黑的婦人停下了腳步,先是打量了洛榮華片刻後臉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時開口道:“貴人是來尋栩栩的嗎?”
“栩栩?”洛榮華微微一怔。
“哎?不是來找栩栩的麼,我們這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上一位您這樣的貴人,他們都是來尋栩栩…”
“好了,既不是尋栩栩的,就不要說這麼多了!”另外個婦人見洛榮華不像認識栩栩的模樣,便打斷了同行之人的話。
婦人打斷的聲音有些嚴厲,因此氣氛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李嬤嬤見村野婦人敢在夫人面前如此疾言厲色,本是想要開口教訓,但是見夫人輕輕搖頭便暫且忍了下去。
見夫人用眼神示意自己,李嬤嬤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隱去自己的不滿,笑呵呵的走到兩位婦人身旁閒聊了起來。
半晌,婦人們離開,李嬤嬤也回到了洛榮華的身邊。
她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夫人,小姐是五年前來到海城生活的,據說小姐長得好,性子也溫和,村民們都非常喜歡小姐。”
“真的?”洛榮華雙眼一亮。
本是擔憂孩子不在身邊長大會長歪,但是就目前來看,好像也不差,如若本性是正的,後續的那些規矩教導起來並不是難事。
“是的,就是…”李嬤嬤有些猶豫。
“怎麼了?”洛榮華心中一緊,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急切。
“哎,也許是那些婦人嚼舌根罷了,夫人不要太放在心上。”李嬤嬤先是安慰了一下洛榮華,然後將自己打探到的其它消息告知。
小姐人緣是挺好的,可是無父無母又沒有親人照顧。
她沒有生活的來源,唯獨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些穿著華貴的人們前來,等他們離開之後小姐的生活便富裕了一些。
想到這裡,李嬤嬤不由也揪心了起來。
小姐才雙八年華,如果真的同那些村民所說…
那為何會有華貴之人前來,為何離開後小姐生活便富裕了,這…根本不容細想。
洛榮華聽見李嬤嬤所說一口氣險些沒有上來。
她扶著額,倒退數步。
“夫人,小心!”李嬤嬤連忙扶住,滿臉擔憂。
“我,我的孩子…”洛榮華面色蒼白,望著僅有幾步之遙的大門,竟是沒有勇氣再上前一步。
幾經猶豫,洛榮華終究還是敲響了大門。
無論如何…都是她的孩子。
若是真的走上那條路,只要,只要她將她帶走,只要帶離這個地方回到京城,那麼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屋內並無動靜。
洛榮華和李嬤嬤對視一眼,就在洛榮華要打退堂鼓的時候,屋門終於被拉開。
未見其人,先聽其聲。
一道有些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年不要來海城找我。”
林栩栩身著青色衣裙,一頭烏黑的秀髮十分隨意的披在腦後,漂亮的狐狸眼本是隨意的掃向門外之人,但在看見是陌生面孔之後輕輕的眯了起來。
彎彎柳眉輕挑,清冷的嗓音問道:“你們,找誰?”
“你,你是栩栩嗎?”洛榮華望著面前如將軍一般刻出來的面容,呼吸不由一頓。
像,太像了。
“我是,你有什麼事?”面對這個即將要哭一臉喪意婦人,林栩栩依舊心平氣和的問道。
“我,我…”洛榮華張了張嘴,一句我字過後竟是無法再說其它了。
李嬤嬤在一旁很是著急,見夫人這般只能咬咬牙道:“小姐,夫人是您的母親,將軍府是您的家啊!”
一句母親,竟是由一個老嫗開口說的。
得知她們的來意,林栩栩挽起袖子,露出了一個如同花朵般的胎記,見那位夫人喜極而泣林栩栩便確定了自己的身世,她是將軍府流落在外十幾年的嫡小姐。
對於她們的出現,林栩栩只問了一句話。
“你們要帶我回去?”
“是。”洛榮華急切的說道。
還未等自己保證會善待於她,也沒解釋當初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可笑的疏忽,便見林栩栩已經自顧自的開始收拾著東西。
洛榮華見狀,不由又是一怔。
“想,想來小姐這些年吃了很多苦,所以才會這般急切想要與夫人回家。”李嬤嬤也被林栩栩的爽快弄的一愣,打著圓場的聲音有些結巴。
似是終於察覺到了她們的詫異,林栩栩收拾東西的手一頓。
她緩緩抬眸,歪著頭道:“不是你們說要帶我回去嗎?怎的現在又說是我過於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