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院的臥房門“吱啦”一聲被緩緩推開,緊接著便傳來君時修兩聲虛弱的咳嗽聲。
君時修在文竹的攙扶下走進喜房後,便抬手示意文竹退下。
此時,喜婆趕忙迎上前來,滿臉堆笑地說道:“新姑爺、新娘子,這洞房花燭夜的吉時可不能誤咯。”
蘇七七心道,吉時早過了,喜婆這是唱順嘴了吧。
說著,她先將蘇七七從喜床扶至桌邊,又轉身去取來合巹酒,分別遞到兩人手中,嘴裡唸叨著:“夫妻同飲合巹酒,恩愛綿長到永久。”
君時修隔著蓋頭望了蘇七七一眼,兩人一同舉杯,將那象徵著婚姻盟誓的合巹酒一飲而盡。
喜婆見狀,又笑著從旁拿過秤桿,遞到君時修手中,輕聲道:“洞房花燭映華堂,挑起紅綢見嬌娘。”
君時修依言挑起蘇七七的蓋頭,燭光搖曳之下,蘇七七的面容愈發顯得嬌豔動人。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而蘇七七則微微垂首,雙頰泛紅。
待這些儀式一一完成後,君時修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對喜婆及一眾丫鬟說道:“你們都退下吧,今日也累了,下去領賞休息。”
喜婆和丫鬟們連忙屈膝行禮,魚貫而出,輕輕帶上房門,將這一方空間留給了這對新人。
待人都退下後,君時修彷彿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身軀搖晃不穩,幾近站立不住。
蘇七七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這位病弱的夫君往喜床走去。
目光觸及眼前那鮮豔奪目的大紅喜被,以及繡著百子千孫圖案的喜帳,蘇七七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更深的紅暈。
她輕輕地將君時修扶著在床沿坐下,自己也緩緩在他身旁落坐。
君時修轉過頭,目光直直地望向蘇七七,聲音溫柔卻帶著幾分歉意:“嫁與我這個廢人,委屈夫人了。”
蘇七七心中暗自思忖:“裝得還挺像模像樣,前世都能跑到懸崖下去尋我,我就不信君時修真的病得那般嚴重,肯定是另有隱情才裝病。不過,自己初來乍到,此時自然不會去拆穿他。”
於是,她輕聲說道:“夫君這是哪裡的話,能與夫君這般人中龍鳳結為連理,是七七的福分。夫君年輕有為,往後七七定會悉心服侍,夫君定會早日康復。”
“借夫人吉言了。”君時修說著,又低低咳嗽了兩聲,“我這身體太過羸弱,娘子若是累了,便去將鳳冠卸了,咱們也好早些安歇。”
一時間,靜謐在屋內蔓延開來。君時修莫名地覺得,平日裡覺得挺寬敞的臥房,此刻竟顯得格外狹小逼仄,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暗自苦笑,自己堂堂首輔,往昔何時不是從容淡定、波瀾不驚,怎的如今面對這小女子,竟有些莫名的侷促與不自在呢?
蘇七七倒是表現得相對鎮定從容。
她輕聲應道:“好。”隨後款步走到梳妝檯前坐下,抬手緩緩取下頭上沉重的鳳冠頭飾,一頭烏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她並未留意到身後的君時修,而君時修的目光正靜靜地落在她的背影上,眼神中悄然暗了幾分。
卸完頭飾,蘇七七起身,將外面那身鮮豔的大紅喜服輕輕脫下,搭在房間的屏風之上,接著轉身回到喜床前。
她凝視著君時修,柔聲道:“夫君身子不適,我來幫你寬衣吧。”
君時修輕聲應道:“嗯,好,多謝夫人。”
蘇七七微微紅著臉,輕輕將君時修扶著站起身來。
她的雙手帶著一絲顫抖,緩緩伸向君時修的衣帶,手指輕柔地捏住那精緻的結釦,小心翼翼地解開,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謹慎與溫柔,彷彿生怕弄疼了這位看似虛弱的夫君。
蘇七七目光專注而又透著一抹羞怯,偶爾抬眸看向君時修,只見他面色蒼白卻難掩英俊之態,一時間,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隨著衣帶慢慢鬆開,君時修的外袍敞開,露出裡面潔白的中衣。
蘇七七輕輕地將外袍褪下,轉身走到屏風旁,把外袍挨著自己的喜服搭好。
整個過程安靜而溫馨,唯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在這靜謐的房間裡交織迴盪。
待蘇七七將君時修的喜服在屏風上放好,緩緩回到床邊時,卻驚愕地發現君時修已然躺在了喜床的裡側,被子蓋至胸口,此刻正側身面向她,輕聲說道:“夫人,今日也辛苦了,早些歇下吧。”
稍作停頓後,他又略帶苦澀地開口:“唉,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在這洞房花燭夜,實在是委屈夫人了。”說話間,臉上滿是慚愧之色。
蘇七七微微一怔,不過也只是瞬間的驚訝,隨即便在喜床的外側輕輕掀起被子一角,側身躺了進去,同時扯過被子蓋好身體,溫言安撫道:“夫君不必為此抱歉,我覺著夫君很好,並不覺得委屈。況且,夫君的身子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君時修並未聽出蘇七七沒聽懂他口中的“委屈”是何意。
“多謝夫人體諒,那便早些安歇吧。”君時修囑咐一聲,隨後緩緩轉過身去,目光悠悠地望向頭頂那繡著百子千孫的大紅喜帳,靜靜地凝視了片刻後,便輕輕閉上了眼睛。
蘇七七見狀,也微微調整了一下睡姿,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好雙肩,隨後同樣閉目安歇。
室內的燭火依舊閃爍跳躍,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待察覺到蘇七七呼吸均勻平穩,已然睡熟後,君時修緩緩側過頭,靜靜地凝視著身旁容顏嬌美的女子。
月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灑下幾縷銀白的光,輕柔地落在她的臉龐上,更襯得她眉眼如畫。
君時修突然感覺素來冷靜自持、波瀾不驚的自己,身體卻莫名起了異樣。
他不由微微蹙起眉頭,心中暗自苦惱起來:這無端端地娶了這樣一位美嬌娘回家,日後可該如何是好?
說起這君時修,他身為首輔,既年輕又有能力,向來是世家小姐們傾慕的對象。
可若論及他為何性情冷淡,直至如今才娶妻,這其中緣由,倒真有些令人羞澀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