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時修在文竹的攙扶下,步履略顯蹣跚地來到了喜堂時。
已面色蒼白如紙,細密的汗珠微微沁出在額頭,整個人看上去虛弱不堪。
眾賓客見這位久未露面的首輔大人現身,皆匆忙行禮,口中高呼:“參見首輔大人!”
君時修趕忙擺了擺手,輕聲說道:“諸位今日來參加我君家喜宴,不必如此多禮。”
眾人聞言,便收起了禮數,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通道,不過卻依舊留在喜堂,誰也不想錯過這場難得一見的熱鬧,畢竟君家出了這樣的稀罕事,實在是千載難逢。
文竹小心翼翼地將君時修扶到喜堂的高座上坐下。
君老太爺也回到剛剛在高堂的座位,緊挨著君時修,然後壓低聲音,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於他,末了,輕聲詢問他的意見。
君時修聽聞,微微挑眉,目光投向蘇七七。
只見那少女面容嬌俏,身姿亭亭玉立,面對眾人的注視,她不卑不亢,甚至還對著君時修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知為何,向來不近女色、性情冷淡的君首輔,此刻卻被這一個微笑和少女那靈動的雙眸觸動,面頰竟微微泛起熱度,心中也湧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君時修目光溫和地望向蘇七七,緩聲道:“蘇姑娘既然如此高義願為為君某沖喜,這份心意,君某便收下了。”
君玉珩在旁聽聞,滿臉急切地說道:“三弟,你……你這是同意了?”
“是,我君時修願娶蘇七七為妻。”君時修深吸一口氣,費了些力氣,將聲音說得格外鄭重、響亮,讓在場眾人都能清晰聽聞。
蘇家人聽到這話,面色尚算平靜,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君時修說完,便掙扎著站起身來,朝著蘇尚書、雲氏以及雲澤行了一個晚輩禮,說道:“小婿見過岳父岳母大人,見過二舅父。”
這三人見狀,心中一時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畢竟在朝堂上威風八面、呼風喚雨的君首輔,何曾有過如此謙遜溫和的模樣。
蘇尚書率先反應過來,趕緊上前一步,伸手虛扶:“賢婿,你身子不好,快坐著吧。”
“謝岳父。”君時修剛剛那一聲“岳父岳母”喊出口時,尚有些許生澀,但此刻再叫“岳父”,已然明顯坦蕩自然了許多。
君老太爺目光緩緩掃視一圈蘇家和君家的眾人,斟酌著開口道:“只是如今這吉時已過,這婚禮是改日再辦,還是……”
還未等眾人回答,蘇七七便清脆地說道:“俗話說,好飯不怕晚,只要人對了,我不在乎這些。”
雲氏聞言,神色略帶尷尬,趕緊伸手拽了拽蘇七七的衣袖,嗔怪道:“你這孩子……”
蘇七七卻不以為意,只是盈盈立在那裡,眼神堅定地望向君時修。
“管家,吩咐人去買喜服。”君老太爺高聲喊道。
君家管家應是,領命而去。
君時修站起身,朝眾人抱拳道:“請諸位稍候,在下去稍稍整理一番,換了喜服,便回來同蘇小姐拜堂。”
說罷,便在文竹的攙扶下,往喜堂旁的偏廳走去。
君家的下人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離府最近的成衣鋪,挑了店中最好的喜服買了回來。
不到半個時辰,君時修便已穿戴整齊。
一番整理後,他原本的虛弱、蒼白之色褪去了不少,顯得精神煥發。依舊在文竹的攙扶下,穩步來到喜堂之上。
地上的紅蓋頭早已被雲氏撿起握在手中。
君時修從雲夫人手中接過大紅的蓋頭,親手為蘇七七輕輕蓋上,而後轉身對蘇尚書、雲氏和雲澤說道:“請三位長輩上座。”
待君老太爺、老夫人以及蘇家長輩依次坐定,一旁的喜婆便眉開眼笑地唱起了禮:“一拜天地!”
……
婚禮終於在一片熱鬧喜慶的氛圍中繼續進行完了,最終,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
君時修則轉身前往後院宴席,去答謝前來道賀的賓客們。
君時修緩緩舉起酒杯,未及開口,喉嚨間先泛起一陣癢意,禁不住輕咳兩聲,那聲音聽起來虛弱無力,仿若風中殘燭般惹人憐惜。
他微微欠身,目光誠懇地掃過席間眾人,歉然道:“在下身子不適,實在力不從心,這一杯薄酒權當給諸位親朋好友賠罪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各位多多見諒。”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臉上滿是關切與理解之色。“首輔大人客氣了,您身體欠佳,趕緊去洞房歇息吧,莫要再勞神了。”有人高聲說道。
君時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是感激,又似是自嘲:“承蒙各位厚愛,君某陪諸位一杯,聊表心意,而後便回去歇息。”
言罷,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水入喉,卻引得他又連咳兩聲,原本就蒼白的面色愈發顯得沒有血色。
他將酒杯遞向身旁丫鬟遞過來的托盤,隨後雙手抱拳,向眾人行了一禮,身姿略顯踉蹌地在文竹的攙扶下,緩緩朝著清風院的方向而去。
“哎,但願那蘇姑娘當真是個旺夫的呀,首輔大人這般年輕有為,可得快點好起來才是呢。”有人輕聲感慨著,話語裡滿是期許。
“是啊,聖上眼下最牽掛的事兒,怕就是君首輔的身體了。你沒瞧見那院正大人,天天往這君府跑呢。”另一人趕忙附和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議論著,那或擔憂或期待的話語聲,時不時地傳入君時修的耳中。
他腳步未停,只是微微垂眸,心中不知在思量著什麼,在文竹的攙扶下,繼續朝著清風院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