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是不是嚇壞了,這等話不能亂說的。”
謝夫人一個眼神,她身邊跟著的大丫鬟立刻心領神會將屋內伺候的幾個小丫鬟都帶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還貼心地將房門關好,自己守在門口,不允許任何人在旁邊偷聽。
“不是的,謝伯母。”
裴玠努力摳著自己的掌心,好藉助疼痛讓自己的眼淚湧現地更為逼真一些。
除了孩童時期,他再沒用眼淚當過武器,但此刻,頂著崔令窈這重身份,面對這樣一個天崩開局,他只能暫時用這樣的方式來脫困。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繼續用崔令窈這個身份多久,自然不能讓其頂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而且,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也是個聰明的,之前已經佈局了這麼多,他如今要做的,不過是收束起所有的伏筆罷了。
“我真的殺了人,今日,今日我不知為何,喝了藥後便昏睡過去,醒來後發現有個男人出現在了我的閨房中,還欲要對我行不軌之事。我一時心慌,便用簪子抵住了他想要制止他的行徑。誰知掙扎間竟是傷到了自己,我實在害怕,加上當時受驚過度,便隨手抓起什麼東西摔了過去。等,等到我恢復理智的時候,便發現那人倒在地上沒了氣息。我砸出去的是瓷枕,謝伯母,我殺人了!怎麼辦?怎麼辦?!”
裴玠的講述,讓面前的謝家母女都是變了臉色。
謝婧容當即站起身,安慰道,“天仙妹妹,你不必怕,你乃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失手傷得人,是那人自己不做人事才招致了這般後果,與你何干?崔家是如何護院的?這等狂徒都能讓他進了院落內驚到自家小家?”
聽到謝婧容的義憤填膺,謝夫人卻是面色冷凝地嗤笑一聲。
“護院?怕就是出了內賊自己放進去的吧?”
一個會被弱女子用瓷枕砸死的男人,可見也不是什麼身體強健的。
這樣一個人,他哪裡來的本領摸進崔家別苑?
況且,令窈這孩子便是再不得崔家重視,她作為崔家的小姐,如今住在莊子上,她的院子自然也該是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
如何會出了今日這等被外男闖入的事?
還讓自家小姐受了傷自己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崔家的水,看來是比想象得還要深啊。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和夫君託人送進神都的重禮,謝夫人的神色越發難看了許多。
還是自己太過信任崔大哥這些血緣家人了。
看來這些年,令窈過得絕對算不上好。
“令窈,你有所懷疑是嗎?”
既然選擇跑出來而不是在別苑內找人求助,謝夫人想,崔令窈自己應當也是有所考量的。
她應該是發現了什麼,覺得別苑內崔家的人並不可靠,所以才冒著風險跑了出來求救。
裴玠努力回想著父皇那些妃子是如何擺出楚楚可憐的神情,努力咬了咬唇,做出一副後怕的模樣。
“我搬到別苑,是因為前些時日不知為何突然生了一場重病。這病來得又兇又急,不過兩日我便起不來身了。叔母說,十方觀有上神庇護,是靈方寶地,所以在和叔父商量後便讓我搬到了離著十方觀不遠的別苑裡。這別苑也的確十分靈驗,到了不過幾日,我的病情便有所好轉。可……可我卻越發心慌。”
他第一次這般表演,動作有些生澀,但好在崔令窈這副相貌長得十分佔便宜。
稍微蹙一蹙眉心,便讓旁觀者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日我吃完藥後,渾渾噩噩間,只覺有人進了我的房間,當時我拼盡全力睜開眼,只朦朧發現似乎是我的婢女淨月,我想喊住她,可卻根本控制不住身體。等到徹底醒來後,我根據當時的記憶,去了淨月待了許久的妝奩前,在裡頭髮現了一隻陌生的花簪。還沒等我去問清楚淨月這是何等情況,接著便出現了那男子的事。謝伯母,我害怕……這不是巧合,這絕對不是巧合!”
一個深宅中長大的小姑娘,可以怯弱,但絕不可以是個傻子,那未免就有些太糊弄人了。
所以,裴玠直接便將淨月這條線索扔了出來。
他篤定謝家會幫他,或者說,幫崔令窈。
就算不論當年謝翟安和崔玿之間的關係,今歲關於謝翟安調回神都一事,朝堂上幾位持反對意見的臣子中,就有如今的成陽伯崔珺的影子。
而且,因為崔珺的帶頭,謝翟安回神都的事生生被耽擱了小半年。
謝翟安的夫人雖然如今看起來溫婉端莊,但裴玠清楚,這位曾經也是馳騁沙場,一柄紅纓槍使得虎虎生威的女中豪傑。
她怎會不記下崔珺當時使絆子這件事?
新仇舊恨摞起來,自己給她遞了這麼好用的一個藉口,她只要不蠢,絕對會緊緊抓住。
而這,應該也是崔令窈這小姑娘原本打算做的。
她早早就選定了謝家人來做這個救命稻草,那個放置在房中桌上顯得有些突兀的藥瓶,受傷時日已久的右腕,瓷枕下提前放好的磨尖的髮簪……
這一切都說明,她應當知曉暗中的那些算計。
而她,不動聲色間也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若是沒有這樁意外,自己的魂魄到了她的身體裡,她也能十分周全處理好這次的變故。
這小姑娘,的確夠聰明。
她若是不打好這些基礎和底子,自己倉促醒來,便是殺了那賊人,後續的一應處置也不一定能夠盡如人意。
一時間,裴玠對真正的崔令窈起了些興趣。
這小姑娘,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她和崔家之間的事,又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果然,謝夫人聽完裴玠的話後,面色一下寒凜起來。
後宅算計,她雖然未曾見過,可卻也是聽過的。
這擺明了便是一連串的設計!
崔家人便是如此對待崔大哥和左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嗎?!
“來人!”
謝夫人厲聲道。
外頭等候的貼身婢女忙推門進來。
“夫人。”
“去,打聽一下,今日崔家是否有人去了十方觀,還有十方觀內的奉真真人今日可有出觀?另外,去通知將軍留在府裡的人手,讓他們去查一個人!”
謝夫人神色凜凜,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
而裴玠看似傷心地垂下眸子,實則被長睫所掩住的瞳孔中,是終於能夠鬆懈一口氣的安心。
自己總算是度過第一關了。
接下來,便該是那幕後之人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