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葉青雪越過葉存嗣身邊,走了。
葉存嗣所站的地方,再次被黑暗籠罩,他看著葉青雪離開的方向很久很久,才收回視線,自嘲一笑。
他不得母親喜歡,又瘸了腿,是整個侯府的笑話,如何為自己做主,讓所有人後悔招惹了他?
黑暗中,他眺望凝萃軒的方向,那裡是葉雅冰的院子,是整個侯府除了主院與祖母院子之外,最寬敞、雅緻的院地方。
母親對這個侄女,比對他這個親生兒子好太多,他被打斷腿送回來的時候,母親帶著大夫來看過他一次,確定他腿瘸了,而後不管真相如何,直接對他進行懲罰,後來……哪裡還有什麼後來!
他被迫搬離原來的院子,住到下人房中去,與下人同吃同住,主要負責餵馬刷馬等事宜,再也不是侯府二公子。
曾經他以為,母親雖然對他不親近,但也沒有苛待他,甚至還送他去軍營歷練,大概是希望他能有所建樹,別太軟弱。
可他出事之後,才發現,母親並不是期待他成才,才不親近他,母親只是真的……對他很冷漠,而且還對他落井下石。
現在母親在哪裡,又在幹什麼呢?
可是在葉雅冰的屋子裡,與她聊天解悶麼?
葉存嗣早已不關心府中的事,自然也不知曉早上關雎院所發生的事,他只關心他餵養的那些馬兒,是否夠肥,是否夠壯。
不過有一點他猜對了,現在閔夫人的確在葉雅冰的房裡,但不是在和葉雅冰聊天解悶。
葉雅冰的臉徹底毀了,秦大夫耗費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為她止血、上藥,用白紗布將她整張臉包紮起來,現在閔夫人與葉雅冰哪裡還有心思聊天?
自從醒來之後,葉雅冰的情緒就很不好,動不動就崩潰,周夫人也在這裡待了大半天,一直安慰她,咒罵葉青雪,但是無濟於事。
閔夫人勸周夫人回去休息之餘,也把其他婆子丫鬟都遣出去了,葉雅冰立即撲入她的懷中。
“二嬸,從小你就對我最好,你一定要想辦法治好我的臉啊,我以後還要嫁給定王為妃,若是真的毀容,定王殿下會嫌棄我的!我如果頂著這張臉嫁入定王府,其他側妃妾室也會欺負我的!”
閔夫人抱著她,腦子裡還清晰印著葉雅冰臉上深可見骨的傷痕,那樣的傷想要治好,何其困難?
但她不是輕易認輸的人,葉雅冰是她一手教養長大的,她不信葉雅冰斗不過葉青雪。
她拍著葉雅冰的肩膀,道:“秦大夫醫術普通,所以只能做一名府醫,他治不好你的臉,很正常。你放心,二嬸一定遍尋天下名醫,讓你的臉恢復如初,到時候風風火火嫁入定王府!”
“二嬸,我相信你!”葉雅冰又想哭,既是疼的,也是怕的,但是想起秦大夫交代的話,眼淚浸入傷口影響癒合,她就又忍住了。
“二嬸,葉青雪今天如此強勢,她會願意與定王殿下退婚麼?若她不願意,我該怎麼辦?”
提及葉青雪,閔夫人臉色很冷,如同浸了寒霜,“我會讓她願意的,一計不成再施二計,又有何難?兵法還有三十六計呢,我們這才過了一招,你怕什麼?”
葉雅冰見二嬸這樣的神態,就知道自己與定王的婚事,不必她操心,葉青雪不是二嬸的對手。
“對了,二嬸,今日我出事的時候,殿下就在府中,我毀容的事情他可知曉了?”
閔夫人道:“事情被我壓下來了,沒人知道你毀容,只知道你被葉青雪重傷。”
葉雅冰呼出一口氣,只要殿下不知曉這件事,她就放心了。
“二嬸,時間不早了,你快派人去給我找神醫!”想到昏死過去之前,她從葉青雪給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容顏,她就渾身發毛,冷顫不止。
“我已經叫人告知你大哥,讓你大哥派人去尋找了,我們且等著就是!”
說著話,閔夫人眯了眯眼:“你這張臉,不會毀掉的,你大哥遣人來說了,世有神醫,名為相思子,有起死回生之能,二嬸一定為你尋來!”
“這就好這就好。”葉雅冰說道,若真有可起死回生的神醫,臉上的傷必定不在話下,那她就不怕了,來日她也要讓葉青雪嚐嚐被毀容的滋味。
扈嬤嬤敲門從外面進來。
閔夫人將葉雅冰搭在肩膀上的頭髮捋好,這才問道:“發生了何事,這樣著急忙慌的?”
扈嬤嬤道:“大姑娘帶著冬白,從西側門偷偷出府去了。我們的人守在關雎院外邊,聽到春淺和夏綠的談話。
“說大姑娘在回京城的路上,結識了一對兄妹,大姑娘在府中受了委屈,便連夜出府去找那對兄妹訴苦求安慰。”
“此話當真?速速派人看著關雎院,不許任何人出入!”閔夫人道,若早知葉青雪結識外男,她也不必安排項舟了。
只需要在府中處處給她難堪,她就會承受不住,出去找那個外男訴苦,她再派人抓個正著……葉青雪就徹底毀掉了。
也不至於發生今天這樣血腥的事!
不過,方才閔夫人正愁找不到機會對付葉青雪呢,這會兒葉青雪就自尋死路了。
大概是碎月幽蘭劇毒,讓她疼痛難忍,需要有人安慰,所以才連夜去幽會外男!
葉青雪是要死的,但是婚也是必須要退的!
“若確定大姑娘已經出府,便著人看守侯府各個出入口,不許她回來!”閔夫人沉聲道。
扈嬤嬤應是,立即退下。
春淺與夏綠待在屋子裡,聽著外邊的動靜,確定越來越多的侍衛,悄然包圍了關雎院,她們便放下心來。
放出葉青雪夜間外出,私會外男的消息,是葉青雪給她們下達的任務。
西側門雖然上了鎖,但冬白是撬鎖的箇中高手,一根細細的鐵絲,就能讓鎖應聲脫落。
她們二人從西側門出去之後,便混入黑暗中,走了不久,便看到有人停著馬車在路邊等待她們,這是冬白白天悄然出去,安排好的。
坐上馬車,冬白這才有機會壓低聲音問道:“小姐方才為何對二公子掏心掏肺,他可是閔夫人的親生兒子!”
葉青雪嘴角噙一抹冷笑:“正因為他是閔夫人的親生兒子,我才要對他掏心掏肺。我遲早要弄死閔夫人,但我弄死她,卻不如葉存嗣親手弄死她的痛感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