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太平走出店外,看到街上的百姓都往一個方向跑去。
“小哥,這是怎麼了?”
“前面有熱鬧,別拉著我,去晚了看不上了。”
被拉住的小哥一邊說,一邊掙脫往前跑去。
藍太平好奇也跟了過去。
在街角處已經圍了一圈人。
他三兩下就擠了進去,被擠開的人看他一身書生打扮又身材魁梧,到嘴邊的問候又咽了回去。
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被兩名深藍色皂衣的差役拉扯。
“啪”
一個巴掌打在女孩臉上。
女孩被扇倒在地,原來拉扯中女孩咬了其中一個差役的手。
“你這小賤貨敢咬老子,我打死你。”
那名被咬了手的差役,咬牙切齒的邊說邊用腳踹。
“住手!”
眾人眼前一花,只見空中閃過一條“靈蛇”。
“啪”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慘叫聲響起,“哎呦,疼死老子了。”
那名用腳踢女孩的男子,捂著臉哀嚎。
大家這才看明白,不知何時場中多了一名鵝黃長裙的少女,手裡握著一個馬鞭。
正是她用馬鞭抽的對方。
“啊,流血了。”
那名差役攤開手,手上和臉上都是血。
“哪裡來的野丫頭,你竟然敢管教坊司的閒事。”
另外一名差役喝問。
“哼,誰是野丫頭?本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妙錦是也。”
鵝黃長裙的少女,正是中山王徐達第四女。
藍太平驚訝,原來剛才麵館裡的少女竟是徐妙錦。
想不到這女娃都這麼大了。
素聞徐家四妹妹最愛打抱不平,常以“俠女”自居。
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原來是徐四小姐,原諒小的冒犯。此女是罪臣蔣瓛之女。依法入教坊司為奴,我們二人不過奉命抓她回去。”
“還望四小姐不要為難小的,我們也不過奉命行事。”另一名差役拱手說道。
圍觀百姓本來還義憤填膺,但是一聽是大特務蔣瓛的孩子,紛紛搖頭嘆息。
可憐這孩子,怎麼攤上這麼個爹。
福沒享幾天,卻要搭上一輩子。
藍太平仔細觀察那女孩,只見她此時雖然坐在地上,卻昂著頭雙眼瞪著那倆個男子。
髒兮兮的小臉上佈滿怒氣,帶著血痕的嘴角緊緊抿著,一雙小手緊緊的握著拳頭。
那股倔強勁和神態,讓他腦海裡閃過一道身影。
她與自己前世的妹妹,竟然有著八分神似!
徐妙錦聞言微微愣神,這蔣瓛她是聽過的。
作為錦衣衛的指揮使,特務頭子。
他的雙手沾滿了忠臣的鮮血,各種屈打成招,殘害忠良,抄家滅門更是沒少幹。
就連他那老成持重的大哥徐輝祖,談到錦衣衛也是怒不可遏。
但又無可奈何,彼時蔣瓛的權勢如日中天。
今日輪到他被抄家,本該扶額相慶,但是看向地上那孩子。
她又於心不忍,鋤強扶弱的豪情又在心底升起了。
“她不過是一個孩童,你們怎可如此對她?”
“她爹犯罪,懲罰她爹就夠了。”
徐妙錦的“俠女”勁又上來了。
朱元璋的謀劃失敗,這蔣瓛就是出來背鍋的,可惜他的家人也跟著受牽連了。
這個女娃落到如今這境地,自己多少也有責任。
最主要的是,她太像自己前世的妹子了。自己的離開,不知道會給她和母親帶來多大的痛苦和傷害。
他眼神變得堅定,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蔣瓛早已死於大殿之上。
根據朱元璋指示,刑部動作很快就審查完,給蔣瓛定了個欺君之罪。
至於怎麼欺君,沒有說清楚,也不重要。
罪犯蔣瓛死刑立即執行,還要抄沒家產,收歸國庫。
罪犯家屬男丁全部秋後問斬,女眷則直接發往教坊司為奴。
刑部審核完,直接發往大理寺複核。
大理寺出奇的效率高,當天就複核通過。至於負責監察的督察院,則集體沉默。
“三法司”的人難得態度高度保持一致,這裡有皇帝的原因,也很難排除私人恩怨。
刑部則當晚就派人抄家。
一直以為錦衣衛擅長抄家,其實只要給機會任何一個衙門都不會差。
蔣府的男丁都抓到刑部大牢,女眷直接送到教坊司。
朱元璋要以最快的速度,抹去這件事。
這小姑娘由於年齡太小,教坊司的人就讓她給客人端茶倒水,她則趁人多的時候跑了出來。
“呦,徐四小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小的們也是按章辦事,您也別為難我們。”
那名被抽了一鞭子的差役說道。
“姐姐救我,我不要跟他們走。”
小姑娘望向徐妙錦,可憐巴巴的。
徐妙錦憐憫之心頓起,“人我帶走,讓你們管事的去魏國公府找我。”
說罷徐妙錦拉起小姑娘,轉身就要走。
那兩名教坊司的差役慌了,立刻攔在二人面前。
“放肆,敢攔本姑奶奶的路?”
徐妙錦杏眼圓睜,手裡的鞭子也抖摟開。
嚇得那倆差役忙擺手後退,“小的不敢,可是徐四小姐這樣把人帶走,我二人回去無法交代啊!”
徐妙錦嘴角上揚,“你們逼良為娼就罷了,可這麼小的孩童都不放過,我才不管你們如何交待。”
“識相的立刻滾開,否則本姑娘的鞭子可不長眼。”
徐妙錦說完看向二人。
教坊司的兩名差役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啪”
一聲鞭響,原來是徐妙錦甩了一鞭。
那兩名差役不再猶豫,立刻把路給讓開。
徐妙錦一手持鞭,一手領著小女孩往外走去。
藍太平嘖舌,還真有股女俠範。
圍觀的百姓終究是善良的,見小女孩被救也紛紛叫好鼓掌。
見大家為自己鼓掌,徐妙錦更是面露得意之色。
“站住!”
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徐妙錦聽到聲音,心中暗暗叫苦。
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她大哥魏國公徐輝祖。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高八尺,相貌威嚴,身著蟒袍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牽著一匹渾身火紅色的駿馬。
眾人紛紛讓出道來。
徐輝祖接到皇帝諭旨,正要進宮面聖,路過此地看到他四妹與人爭執就過來看看。
他已經明瞭是何事,“四妹,放開她。”
“大哥,他們…”
“我說放開她,立刻給我回家。”
徐輝祖語氣不容置疑。
這徐妙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大哥。
她看著自己的大哥,再看看緊緊抓住自己衣角的小女孩。
轉過頭,漲紅著臉,嘴唇顫抖的說道,“我不!”
這是她第一次不聽大哥的話,內心還是很害怕的。
藍太平暗暗稱讚,不愧是中山王徐達的女兒。
“放肆,你可知道蔣瓛是陛下欽點的死刑。”
“依大明律他的子女也有罪,你怎麼敢包庇她?”
徐輝祖說罷向她走去。
那兩名教坊司的差役見狀,忙上前說道,“多謝魏國公。”
徐妙錦面對大哥迎面而來的威壓,她牽著小女孩忍不住後退。
“魏國公,您這是要去哪?”
藍太平從人群中走出。
徐輝祖一愣,轉頭看去,發現是他後,隨即淡淡說道,“原來是少將軍,你怎麼也在這裡?”
徐輝祖襲爵魏國公,現任左軍都督府右都督。不論身份還是地位,都要比藍太平高一截。
雖然藍太平現在節制京師內外兵馬,他爹又是大將軍藍玉。
但是徐輝祖跟他爹徐達很像,忠於大明,忠於朱元璋。
對於藍太平,他是打心底看不上的。
在他心裡,藍太平現在就是那白臉的曹操。
“呵呵,我啊,在這看一齣好戲呢!”
“這就是舍妹吧,真是一代俠女,不愧是中山王的後代。”
藍太平笑著誇讚。
徐妙錦認出來了,“你不是那餓死鬼嗎?”
“四妹休得無禮,這是涼國公家公子,現任中都督府同知。”
徐輝祖呵斥。
徐妙錦捂住嘴巴,沒想到這吃麵都能噎到的傢伙,竟然是涼國公家的公子。
而且現在還是什麼都督府同知,那可是從一品大官啊!
“大哥你不會認錯了吧!”
“我小時候去太子府找允炆哥哥玩時,見過兩次那個涼國公的公子。”
“他整天帶著允熥哥出去鬥雞遛狗,就是個猥瑣的紈絝子弟,怎麼會來這吃麵條,還一身書生打扮?”
徐妙錦的一番話,讓藍太平老臉一紅。
那是曾經的藍太平,他現在可是穿越過來的特種兵精英。
“你閉嘴,藍公子這幾年四處征戰,早已不是當初的浪蕩公子了。”
“人家現在可是胸懷天下呢,你這女兒家懂什麼,跟我回去。”
徐輝祖說完拉著徐妙錦就要走,不顧徐妙錦則使勁掙扎。
藍太平見徐輝祖言語中帶著譏諷,也不好意思再開口搭話了。
“大哥,要走就帶著她一起走。”
徐妙錦還緊緊抓住小姑娘,她不忍心這麼小的孩子被送回教坊司。
那兩名教坊司的差役見此,互相使了個眼色。
他們同時上前抓住那小女孩,就要把她拖走。
“姐姐別丟下我。”
那小姑娘雙手緊緊抓住徐妙錦,就是不肯鬆手。
徐妙錦急的直跺腳,但是她另一隻手被大哥抓住。
徐輝祖見圍觀人越來越多,他拇指在徐妙錦手背用力一壓。
“啊”
徐妙錦渾身一軟,抓著小姑娘的手也鬆開了。
那兩名差役見狀大喜,一用力就把小姑娘拉開了。
“姐姐救我,我不要回去。”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喊著,徐妙錦則在徐輝祖的攙扶下,流著眼淚說不出話來。
“多謝魏國公,小的告辭了。”
教坊司那兩名差役,拉著小姑娘就要離開。
徐祖輝則面無表情的看著。
圍觀百姓都鴉雀無聲,只有小姑娘在奮力掙扎,不斷的喊,“放開我。”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一道聲音響起。
“我,讓你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