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焰環視著梧桐苑,裡外三進的院落,房子又大又寬敞。
南陽侯和侯夫人寵愛程景山,給他的院落是最好的。
現在歸她住啦。
紀青焰已經在梧桐苑住了幾日,之前不曾留心。今日趕跑程景山和柳鶯兒後,她在梧桐苑裡轉了一圈,覺得處處都舒心極了。
院子裡四時都有不同的花木可賞,常有花香醉人。
各間屋子都寬敞舒適,紀青焰自己住的屋子自不必說,裡頭都是為新婚而準備的極好的家居擺設。
她又去侍女住的房子裡轉了一圈,她們的屋子也寬敞明亮。
金盞和玉盤住一間,嬌奴自己住一間。
紀青焰滿意點頭,想到她的侍女住的屋子比程景山和柳鶯兒住的屋子更大,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只是嬌奴的屋子還沒收拾過,裡頭空空蕩蕩,看起來像雪洞一般。
讓大美人睡在這樣的屋子裡,著實委屈了一點。
紀青焰立刻開了自己的庫房,讓嬌奴在她幾庫房的陪嫁裡挑東西。
陸焉知從未見過紀青焰這樣的主人。主人賞賜下人很尋常,可主人打開自己的倉庫讓下人隨便挑,這可就不尋常了。
他好奇地問道:“我挑什麼都行?”
紀青焰大方點頭:“對。”
陸焉知在倉庫裡環視一圈,特地伸手指了一樣價值不菲的八寶琉璃燈。
“這一件可行?”
紀青焰笑了:“行啊。”
她立刻讓人搬到嬌奴的屋子裡。
紀青焰竟真的肯給侍女用這麼貴的東西!
他挑了這麼貴的一件,紀青焰依舊覺得不夠,讓他繼續挑。
陸焉知懶得挑了,更想看看紀青焰會怎麼做,說道:“夫人替我挑吧。”
紀青焰點頭,一口氣挑了花瓶、屏風、帳子、軟枕……
陸焉知看到紀青焰挑的每一樣都價值不菲。紀青焰帶來的嫁妝本就都是精品,她此時為他挑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陸焉知眸色漸深,真的有人會給侍女用這麼昂貴的東西?
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紀青焰,難道紀青焰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不,她沒有。
陸焉知想不明白,開口問道:“夫人為何給嬌奴用這麼貴的東西?”
紀青焰正在為嬌奴挑妝鏡,隨口答道:“美人用好東西襯才更美。”
陸焉知心中一凜,他在深宮中長大,聽聞過宮妃有磨鏡之好,與身邊的宮女……
難道紀青焰也是那樣的人?
她毫不在乎自己的夫君,去醉花樓搶花魁,搶回來後開倉庫送給他諸多昂貴之物……
“嬌奴只是一個侍女,不該用這些東西。”陸焉知故意說道。
紀青焰笑了:“這些東西放在你的房子裡和放在我的倉庫裡,又有什麼區別?”
“難道你還能把它們偷出去賣了?”
紀青焰開玩笑道:“你連人都是我的,你房裡的東西當然也是我的。”
“讓你用你就用。”
陸焉知怔住。紀青焰的話乍一聽很對,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照這樣說,皇帝也可以把私庫裡的奇珍異寶都賞賜給宮妃,反正宮妃也不能賣出宮去,擺在宮妃的宮殿裡和放在庫房裡也沒區別。
可沒哪個皇帝這樣做。
紀青焰是真的大方灑脫。
紀青焰看到嬌奴一臉怔忡,回不過神來的樣子,笑道:“要是太感動,就今夜來陪睡報答我。”
陸焉知渾身一僵。
金盤在旁邊提醒他:“咱們三人輪流值夜,今夜該輪到你值夜了。”
原來紀青焰的話是這個意思,陸焉知耳尖有點泛紅,心想他怎麼想歪了……
“是,今夜嬌奴來值夜。”
陸焉知說道:“只是嬌奴手腳粗笨,伺候夫人沐浴更衣,能不能勞煩金盞姐姐和玉盤姐姐?”
紀青焰替金盞和玉盤應下了:“好,你什麼時候學會這些,再來伺候我。”
入夜,紀青焰沐浴更衣後,陸焉知低垂著頭,走進紀青焰的寢殿。
大婚當日的紅色早已盡數撤去,紀青焰將寢殿佈置得舒適又雅緻。
陸焉知餘光看到幾眼,覺得紀青焰寢殿的風格與她為他挑的那幾樣東西如出一轍,看來這就是紀青焰的喜好了。
紀青焰看到陸焉知不敢亂看的模樣,笑道:“不是說你們在青樓裡,從小就學怎麼伺候人嗎?”
“你都學過什麼?”
陸焉知沉默了,他怎麼知道青樓裡都學過什麼?
他瞎說道:“青樓裡不同的姐妹學的東西不一樣,嬌奴並不曾學過伺候人的本領,只學過琴棋書畫。”
紀青焰恍然大悟。
原來青樓還會為不同的姑娘安排不同的路線。
嬌奴走得是高嶺之花路線!
紀青焰點頭,這條路線確實適合嬌奴的氣質。
紀青焰看出嬌奴有些緊張,笑著安慰她:“不要緊,你慢慢學就是了。”
“你白天就做得很好。”
程景山和柳鶯兒當著她的面卿卿我我,嬌奴立刻為她找回了場子。
嬌奴對她的溫柔小意,秒殺一百個柳鶯兒。
“在我房裡值夜沒什麼事,半夜我若是起夜或者口渴,都不用你起來伺候。”
紀青焰的茶壺就放在床邊,夜裡渴了自己一伸手就能倒水喝。她覺得完全沒必要把侍女折騰起來伺候她。
“你只記得一件事,若是我做了噩夢,在夢裡又哭又鬧把你吵醒了,你就將我喚醒。”
這是紀青焰一直讓侍女值夜的原因。
陸焉知愣住:“夫人經常夢魘嗎?”
紀青焰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夜裡會做噩夢的那種人。
紀青焰笑道:“有時會。”
她伸手指了指床邊的小榻:“你就睡在這裡。”
金盞和玉盤值夜都睡在這張小榻上,和紀青焰的床離得不遠,差不多是一張大學宿舍單人床的大小。
紀青焰看金盞和玉盤睡得很好,可是換成嬌奴,就不一樣了。
嬌奴長得太高了,一雙長腿在小榻上伸展不開,只能蜷縮起來。
紀青焰看著嬌奴蜷縮的姿勢就覺得難受。
她伸手輕拍自己的床側:“上來睡吧。”
陸焉知渾身僵住,看著笑意盈盈讓他上床睡覺的紀青焰,一張臉瞬間紅透,張口結舌:“不……不了……”
紀青焰起身,伸手把陸焉知拉上床。
“我睡裡頭,你睡外頭。”
“半夜我若是口渴,便叫你給我倒水喝。”
陸焉知僵得像一隻木偶,任由紀青焰擺弄他的胳膊和腿,按著他躺在床上。
紀青焰的髮絲垂下來,從他的臉側和脖頸滑過,讓他渾身發癢。
她的床帳裡、她的寢衣上,全都沾滿了一種清淡的香味,陸焉知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種香味包裹其中。
紀青焰半撐著身子,越過陸焉知的身體,呼的一聲,吹滅了床頭的燈。
寢殿裡驟然陷入黑暗,紀青焰躺回去的時候看不清楚,雙手直接按在陸焉知的胸膛上。
“誒呀。”她連忙鬆手,身子軟軟地跌在陸焉知旁邊。
兩人身上的寢衣摩擦在一起,柔軟的布料發出窸窣的聲響。
紀青焰的頭髮擦過陸焉知的耳朵,他的耳朵燙極了,耳朵裡聽到的全都是自己的血液沖刷流動的聲音。
“睡吧。”紀青焰翻了一個身,又香又軟的身子離陸焉知遠了一點。
陸焉知一直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聽到紀青焰的呼吸變得平穩舒緩,他滿是煎熬地長嘆一聲,輕輕將自己挪到床邊,離紀青焰最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