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昇,涼風習習。
馬車外蹄聲錚錚,車內輕晃,虞窈雪規規矩矩的坐在江氏左手邊,低垂首一言不發。
兩三日的時間過的很快,江氏為著今天的百花宴還特意給了虞窈雪一身嶄新的衣裙和時興的首飾。
可虞窈雪指尖輕捻著衣角,滿心都是不安,此番赴宴,於她而言就是腳踏荊棘叢,稍有不慎便是鮮血橫流。
用餘光瞧著對面的虞婉清,虞窈雪的心跳開始加速。
希望今天一切都能如她所願。
馬車漸近公主府外,喧囂漸起,車簾一掀,日光傾灑而入。
虞窈雪深吸口氣,隨江氏款步邁出,抬眸間,只見長公主府內外雕樑畫棟、花團錦簇,眾人衣香鬢影,言笑晏晏。
虞窈雪看的時間有些久,引得虞婉清在一旁斜眼睨著她,不屑的嗤笑。
虞窈雪斂了斂眸,穩了穩心神,跟著江氏的步調走進了公主府內。
府內比外面裝飾的更加繁華,連小路走道上都是盛放的鮮花。
看樣子長公主為著今天的百花宴可是下了血本。
不過倒也理解,長公主膝下只有一子,已年過十九卻還沒娶妻,此次百花宴,名義上是邀上京閨秀共賞繁花、品鑑詩畫,實則是想為自己兒子擇一賢妻。
上京接到帖子的世家,也明白暗裡的意思,都是帶著同樣目的過來的。
“……舅舅怎麼有時間過來參加這百花宴。”
高臺樓閣處,坐在聞懸對面的清俊公子,試探的朝聞懸開口。
聞懸一襲月白錦袍,衣袂隨風輕拂。
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霧氤氳間,神色淡然,對身前公子的試探仿若未聞。
沈緒討了個沒趣,卻也不惱,自顧自又說道:“我都不知道母親在急些什麼。”
沈緒搖著頭,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發出輕微悶響:“更何況我現下根本沒有打算娶妻。”
言罷,抬眼望向聞懸,似盼著能得個共鳴。
畢竟他這位皇帝舅舅都二十有二,不也還沒有給他娶舅母。
聞懸這才抬眸看了眼沈緒,須臾,他才道:“不願娶就不娶,省得禍害人家姑娘。”
說罷,他又將目光投向庭院。
視線漫過滿園芳菲,落在正手忙腳亂整理裙襬的虞窈雪身上,她那副窘迫模樣,像只誤入繁花叢的怯生生小鹿,無端牽住了他的目光。
身旁的沈緒一聽到這話,頓時瞪大了眼,嘴角抽了抽,佯怒般抗議道:
“我怎就是禍害人家姑娘了?我不過是想先在這朝堂之上立穩腳跟,再談兒女私情,省得日後因家室瑣事,擾了一腔報國志,您倒好,把我說得好似登徒子一般。”
他這舅舅從小就嘴毒。
沈緒嘟囔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才又接著道:“哼,等過幾天母親發覺我這條路行不通,肯定就會去催你。”
聞懸收回目光,神色未改,修長手指把-玩著茶盞,漫不經心道:“怎麼,你覺得上京貴女中有人敢嫁我。”
話雖如此,可聞懸腦海裡那虞窈雪慌亂又嬌怯的模樣,似生了根般,揮之不去。
沈緒一滯,突然發覺聞懸說的不無道理。
聞懸因狂疾惡名在外,哪怕身邊人都知道他的性子沒有外面傳的那般厲害,但世家貴女只聽到聞懸名字就嚇得如同見了貓的老鼠,哆哆嗦嗦,避之不及。
畢竟,市井流言繪聲繪色,說他曾在朝堂震怒,當堂摔了笏板,狀若癲狂;
又傳他在御花園無故拔劍殺人,橫屍數具,血染內殿。
只要這流言在上京存在一日,聞懸成婚就會晚一日。
畢竟誰也不想把自家女兒嫁給一個陰晴不定,狂悖殘暴之人共度餘生。
沈緒長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只有一張嘴,怎麼跟滿上京辯論。
……
園內花枝橫斜,暗香浮動,眾閨秀三兩成群,或贊其姿,或吟詩作對。
虞窈雪被落在後頭,正獨自賞花,不想虞婉清圍上來,對著她陰陽怪氣道:“喲,你還在這兒附庸風雅呢。”
剛剛從母親身邊脫離來尋虞窈雪的林芷儀聽到虞婉清這番陰陽怪氣,秀眉一蹙,加快腳步趕來,神色帶著幾分薄怒,斥道:
“虞婉清,你這尖酸刻薄勁兒,莫不是吃多了酒,失了分寸!百花宴本是雅集,你卻滿口酸話,平白擾人興致。”
虞婉清見是林芷儀,翻了翻白眼:“喲,林姑娘,我不過是同自家妹妹說笑幾句,怎就惹得你動怒了,果然是小門戶的女兒,沒半分涵養。”
虞婉清眼神輕蔑地在虞窈雪和林芷儀身上掃來掃去。
林芷儀被虞婉清這輕蔑的眼神與刻薄言語徹底激怒,素日里的溫婉教養此刻也被拋諸腦後,她揚起手便要朝虞婉清推去。
卻被虞窈雪抓住林芷儀高抬的手,兩人視線一對,虞窈雪對著林芷儀搖了搖頭。
林芷儀被虞窈雪這麼一攔,滿腔怒火雖未全消,卻也強行按下了幾分,那揚起的手落下。
虞婉清在一旁雙手抱胸,嘴角掛著得意冷笑:“哼,算你還有點眼力見兒,林芷儀,你呀,就別在這兒瞎逞強,也不瞧瞧自己斤兩。”
林芷儀狠狠瞪她,若目光能傷人,虞婉清怕是已千瘡百孔。
虞婉清輕哼一聲,甩了甩手帕,率先走開,路過林芷儀時,還故意撞了下她肩膀,林芷儀氣得又要發作,虞窈雪趕忙緊緊拉住。
待虞婉清走後,林芷儀臉上瞬間沒了怒氣,虞窈雪看著林芷儀,不安的抓了抓她的手。
“林姐姐,我,我還是有些怕。”
林芷儀安撫的拍了拍虞窈雪的手。
“莫怕,一切都是虞婉清罪有應得罷了。”
虞窈雪咬著唇,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
按著選定好的位置虞窈雪走到一處淺塘小橋處,俯身凝望著塘中悠然遊弋的錦鯉,微風輕拂,衣袂飄飄。
很快,預想中人也緊跟著走了過來。
“喲,瞧瞧這是誰。”
虞婉清尖著嗓音,幾步上前,堵住了橋上一處通道,眼神輕蔑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