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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共秋從酒架上挑了一瓶大刃金麥倒進古典杯。
酒塞拔開的瞬間,濃烈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不是酒水的醇香,而是近乎純粹的酒精味道,刺鼻,辛辣。
花祈夏驚訝於謝共秋會選擇這麼烈性的酒,可是在場卻沒有一個人制止他。
她都不敢想象待會兒哪個倒黴要蛋喝下它的場景。
謝共秋倒完酒,在場終於有人說話了,花祈夏聽見有人問謝共秋:“哦?為什麼?”
問的人是盛修。
他上半身微微前傾,做出虛心請教的姿態。
黎勝南往花祈夏這邊靠了靠:“……你哥臉色好難看。”
花祈夏心說她哥自打上了車臉色就沒好看過。
簡直都不像盛修了。
盛修問的是謝共秋選擇自己妹妹的原因,只是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晚了,在話題沉寂的空檔期大家都各懷心思,現在他忽然問出來,就很像那首老舊的粵語歌,卡頓的音符時斷時續,前後音樂銜接不上似的。
“這是下一個問題了。”Hadrian接話說,他放下交疊的腿,傾身舉起載量過半的古典杯,對盛修:“你想問,就得喝。”
盛修立刻伸手去拿古典杯。
黎勝南倒吸冷氣。
幸好有陳聆楓適時站出來打破了這種針鋒相對的氣氛:“還是算了吧,一個遊戲而已,他又不是被國王抽中的。”
說著她看盛修一眼:“真喝醉了怎麼辦。”
盛修一怔,低頭對上花祈夏擔憂的目光,他愣了愣,隨即恢復了神情坐回沙發上。
第三輪抽中國王牌的是黎勝南,她只看了看花祈夏的牌號,堪比精密儀器的腦子兩三下就算出了對面Hadrian手裡的牌,黎勝南臉頰粉紅:“想問5號,下次全球巡演是什麼時候。”
Hadrian有被她精準的計算能力驚訝到,笑了一聲:“明年8月份,首站暫定京市藍海體育場。”
黎勝南強忍著沒尖叫出聲。
Hadrian挑了一瓶奶薊伏特加,古典杯裡的酒水幾乎和杯口齊平了。
到這裡,喬星燦問:“還玩嗎。”
此時Hadrian和燕度、盛修的臉上都露出一種意興闌珊的表情。
聞人清和在這時站出來,他笑了一聲:“再玩最後一局吧。”接著他動手洗牌並率先抽了一張掖在掌心。
這一輪,抽到國王牌的人是盛修。
他個子高,從他的位置如果想看見幾個女生手裡的牌簡直易如反掌,盛修掃了一眼對面風格各異的五個男人,低沉聲音透著金屬質感:“我要問,紅桃A——在上週禮堂的暗房測試環節,你——最後一題的答案是什麼。”
他話一齣,氣氛再次升到一個高潮。
喬星燦他們環顧四周:“誰?誰是紅桃A?”
“這種問題,不好說吧。”Hadrian話雖如此,但眼裡顫然掠過一絲精光。
花祈夏手裡握著一張紅桃9,她腦海中回憶起答題當天的最後一道問題——
那道題,該怎麼說呢?
確實是一道很難回答,同時又很怪異的問題,她從來沒在任何類似的問卷調查上見到過相似的問題。
聞人清和:“誰是紅桃A?”
就在這時,燕度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是我。”
一張紅桃A被拍在桌面上,雪白紙張的正中間是一顆豔紅的桃心,空調氣流將薄薄的紙片掀起又落下,好似中間那顆紅心正撲通撲通地震顫。
盛修掃向燕度,神情淡淡。
燕度嘴角是帶著一點玩世不恭的笑意的,但眼底的情緒懨懨,他搖了搖頭嗤聲:“你這問題……”
陳聆楓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參與者的私密答題不屬於遊戲範疇。”
盛修脊背壓回沙發上,抱起手臂淡然吐出三個字:“那就喝。”
黎勝南一下子倒抽氣一把摟住了花祈夏的胳膊:‘夏夏!尼瑪的好可怕啊啊啊!”
花祈夏:“……”追星成功讓黎學姐徹底不裝了,原來是隻暴力蘿莉兔。
燕度哼笑一聲,抬手揭開了蓋在古典杯上的紙牌,也不拖泥帶水,乾脆利索地一口悶了那混合著烈酒和葡萄汁的國王酒。
花祈夏眉心蹙了蹙。
辛辣刺激的酒液入喉,燕度狠狠閉了閉眼,壓出一聲沙啞的呼氣聲,“哈。”
他再睜眼時整個眼球都黑亮得嚇人,像某種撕咬生肉後饜足兇惡的獸類。
燕度朝眾人揚了揚空蕩的杯底,盛修手臂交疊臉色如常,似乎讓燕度喝酒並不是他的本意一般。
“救命……我怎麼覺得氣氛好詭異。”黎勝南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餐盤朝花祈夏讓了讓,叫花祈夏嚐嚐她拿的榛子和榛果醬,“好想逃還逃不掉,嚶。”
花祈夏深有同感。
她好像目睹了一場兵不血刃的修羅場又好像沒有。
女主陳聆楓全程沒被波及,但幾個男主莫名像幾隻應激的狸花大野貓似的脊毛倒豎,根根沖天……
但,一切又好像只是花祈夏的錯覺。
他們依舊個個清貴矜持地坐在那裡,舉止泰然,儼然隨便套個西裝就能直接出席全球商業峰會。
花祈夏抱著一堆瓜在原地瘋狂轉圈,急得直撓屁股,不知道瓜田在哪兒。
花祈夏:“學姐,我覺得這地毯扎得慌。”
“噢!夏夏你坐著我嗑的榛子殼了!”黎勝南驚呼。
陳聆楓不管這些人的所思所想,她再一次拿出平板,語氣帶了點兒不容置喙:“遊戲也玩夠了,現在,我要宣佈匹配結果了。”
燕度再次睜開了眼,他的眼白外圍浸出了淡淡的紅色,像是被酒意醺的又像是火氣旺盛,燥紅了眼。
花祈夏掃開屁股下面的榛子殼,依舊如坐針氈。
“白鷗。”陳聆楓看向白鷗,“喬星燦。”
一對舞蹈天才,不管是在臺上還是臺下都搭配得相得益彰,一眼神仙眷侶。
“黎勝南。”
黎勝南揪緊了衣襬,陳聆楓:“燕度。”
“……嚶。”黎勝南並沒有很輕鬆的樣子,對她來說,高大野蠻的體育生也是很值得畏懼的存在。
花祈夏覺得她或許期待的是聞人清和、盛修或者喬星燦那樣的男生,溫和親近,不會有太強烈的壓迫感,相處起來沒有負擔。
而燕度在聽見自己的名字之後,拿著酒罐的動作一頓,花祈夏注意到他下顎肌肉緊繃又極快地鬆開,似乎蹭了一下牙根,接著他轉頭朝黎勝南咧嘴笑了笑,痞帥非常。
“陳聆楓。”
陳聆楓唸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回緊張的是花祈夏,她哆哆嗦嗦用牙嗑開一顆榛果,就見陳聆楓平靜地看向沙發對面:“聞人清和。”
聞人清和腰板筆直,朝陳聆楓點頭一笑。
花祈夏心中納悶,好像二位的反應都很平淡?
然而沒等她想太多,陳聆楓就把Pad一劃到底——
最後一位,是年紀最小的花祈夏。
花祈夏深吸一口氣,感覺剛才吃下去的榛果正噎得她喉嚨發癢,像無數根細小的毛刺堵在氣管裡,如鯁在喉。
屏幕滑到底,陳聆楓看見Pad上的名字,神情一頓,接著抬頭先看了花祈夏一眼,然後語調平穩——
“謝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