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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花祈夏長見識了,然而今晚更讓她大開眼界的是她哥盛修的態度。

盛修從來不是會咄咄逼人、主動和人起衝突的性格。

然而今晚花祈夏總能從他的聲音和率先放下酒提架的動作裡品出一絲隱晦的尖銳。

整場氣氛都因他釋放出的這一點針鋒相對而變得微妙了起來。

Hadrian不明意味地哼笑一聲,自己率先從那紙牌圍成的圈中抽出一張牌倒蓋在古典杯上面,接著又捻了一張在自己手裡。

黎勝南給花祈夏介紹說那張倒扣的牌也屬於國王,如果國王報出的數字恰好和那張牌一樣,那麼就由國王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

陳聆楓也抽了一張,沒看牌數,先抬手掃了一眼腕錶:“玩到九點就撤,明早還要早起。”

接下來聞人清和、喬星燦、盛修,謝共秋和燕度依次抽牌。

燕度手臂長,不用勾身就摸得到桌子,那張牌在他長而寬大的手裡翻了個面,被古銅色的皮膚襯得刺白。

他歪著頭,拇指一點點搓開牌面左上角的數字,看清楚後眉梢高高挑起,反手將那張牌倒扣在了大腿上,順手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把電視裡那咋咋呼呼的奪寶大賽給切了,換了一首時代久遠的粵語老歌。

花祈夏抽走了最後一張牌,她將單薄的紙張攏在掌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是張紅桃3。

她看向大家,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自然,除了Hadrian——

啪。

鮮豔的大王牌被Hadrian甩到桌上,Hadrian靠在沙發背上疊起一條長腿:“我是國王。”

謝共秋食指抵上眼鏡,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香檳。

“那麼——”Hadrian寶石般的眼睛一個一個掃過眾人,黎勝南受不了他的美目攻擊,害羞地低下了頭。

Hadrian把玩著酒罐,興味盎然:“我想問——8號——”

他故意停頓了幾秒鐘,嘴角揚起:“8號——說一下對5號的第一印象。”

喬星燦立刻問:“誰是8號?”

Hadrian掀起蓋在古典杯上的紙牌,是張紅桃9,他很得意:“不是國王。”

聞人清和把自己的牌放在桌子上,笑道:“是我。”

“哦吼。”Hadrian又問,“5號呢,5號是誰。”

一條細瘦的手臂從花祈夏身邊伸出去,白鷗攤開了自己的紙牌:“是我。”

眾人的目光立刻全部落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白鷗一如既往的沉靜,聞人清和朝她微微點頭,他認真思索了幾秒鐘,順便從酒架裡挑選了一瓶朗姆酒,倒進中間的古典杯裡。

接著聞人清和看向白鷗的眼睛,思考過後認真地說:“很安靜,很有舞蹈家的氣質,嗯……如果有幸能看到你的演出我想我一定會陶醉到無法自拔。”

這個回答很真誠,也很紳士,在得體的邊界感之外誇獎了白鷗最突出的閃光點,白鷗笑了笑:“謝謝。”

黎勝南眼睛亮晶晶的,小小聲:“白鷗她跳舞真的絕美,上週我去禮堂借LED帕燈,看見她們在彩排,白鷗被圍在中間轉圈圈,像嫦娥一樣!”

喬星燦問白鷗:“我記得你們團去年排了一場《吞花》是吧?現在還在排嗎?”

“不了,今年在排下半部《臥酒》,九月份要參加積玉杯決賽,明年開始全國巡演。”

花祈夏不懂她們舞蹈界內的門道,但見喬星燦眼中驚豔,就知道白鷗的話含金量一定很高,她參加的那什麼積玉杯一定是很厲害的比賽。

從事華國傳統文化研究的花祈夏對一切歷經歲月洗禮的風華之美都抱有深深的欣賞和崇敬,“古韻今風”不僅是白鷗她們所要追求的目標,同樣也是花祈夏要學習和鑽研的內容,從某些傳承的視角看來,她們的使命有著相通相同的地方。

“真厲害!”黎勝南說。

花祈夏以前就聽說過白鷗的名聲,山海舞團去年排的一幕大型古典舞劇《吞花》就是由她主演的。

她之所以瞭解這些主要是因為這場舞臺劇改編自白居易的《井底引銀瓶》,所以在舞劇創構前期舞團的編導專門找花祈夏的班導師做了場外指導。

因此早在還沒有和白鷗相識的時候,花祈夏就想去看現場了。

可惜《吞花》不對外演出,她班導師分到的幾張首演票也都優先發給了研二研三那幾位為數不多的獨苗苗師兄師姐了,剛入校的花祈夏只有在朋友圈點讚羨慕的份兒。

白鷗挽起耳畔的碎髮,對大家微笑道:“如果大家有時間想來看演出的話,比賽當天我給大家留內場票。”

所有人都很捧場地道謝,說有時間一定會去。

尤其黎勝南和花祈夏,四隻精光發亮的眼睛裡滿滿寫著“這一趟血賺”幾個大字。

花祈夏:“學姐,我能不能要你的簽名?”

白鷗笑了:“簽名就算了,我不是明星簽名沒什麼價值,要不……我送你一套舞團首席的簽名冊和周邊票夾行嗎。”

傻子才會在這種時候裝矜持,花祈夏小雞叨米點頭:“行的行的!謝謝學姐!”

放下酒杯的謝共秋餘光瞥見花祈夏的神情,那雙情緒飽滿的眼睛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地,憋笑憋得嘴唇都嘬成了海螺,兀自美滋滋的,他淡淡移開目光,微不可見地勾了一下唇角。

古典杯裡多了一層清透的酒光,被酒杯外壁稜形的凸起折射成一道道網狀的銀線,倒映在漆黑的桌面上。

至今沒被要過簽名和限量周邊的真巨星Hadrian換了條腿交疊。

第二輪,抽到大王牌的是燕度。

他撐在膝蓋上的那隻手託著下巴,小拇指輕輕敲擊在鼻樑一側,想了幾秒鐘驀然笑出了聲:“那就4號和7號,說說你們最想匹配到的人是誰。”

空氣先是一滯,進而猶如丟進滾油裡的冰塊,在怪異的安靜中沸騰爆裂起來,氣氛因為燕度的問題掀起了一個小高潮。

花祈夏猶豫著把自己的牌放到桌上:紅桃4.

陳聆楓:“4號是祈夏。”

Hadrian把自己的紅桃2丟出去,舒展雙臂搭在沙發靠背上,饒有興致地等著花祈夏的回答。

花祈夏有些尷尬的環顧一圈,盛修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似乎他也很想知道花祈夏的回答,而謝共秋則面無表情地抿了一口酒,好似依舊遊離在眾人之外一般,他旁邊的聞人清和一低頭,就看見謝共秋手裡空蕩的酒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聞人清和微妙地多看了冷冷淡淡的謝共秋一眼。

花祈夏遲疑:“最想匹配的——”

燕度換了個坐姿,他朝後坐了坐,精壯的腰背被沙發坐墊抵得頎長而筆直,他手邊的酒罐換了一茬又一茬,現在這罐也要空了,燕度乾脆一飲而盡,五指收攏隨手把鋁皮罐子“咔啦啦”捏成一個“沙漏”。

“我——”花祈夏感受到眾人都在安靜等待她的回答,壓力狂飆的同時在心中捶胸頓足——

這麼有料的問題怎麼就沒能落到女主手裡!

偏偏被她這個小透明撞上了。

她定了定神,坦白承認:“我還沒有想匹配的人。”

接著花祈夏的目光在那酒架子上巡視一圈,最後選了一瓶葡萄汁汽水,擰開,倒進中間的杯子裡。

電視裡單曲循環的粵語歌像夜幕下火車的鳴笛,時而遠去時而逼近,在花祈夏的話音落下後成為了氣氛的主角——

【無情夜冷風,

吹散熱情夢

含淚對孤燈,

痴心錯恨種

無情夜冷風,

憶往日情重

……】【注】

紫紅色的葡萄汁被朗姆酒稀釋,像混合了金色粉末的血水,在重力作用下垂墜成一道道不規則的印記,由紫轉粉,最後沉入杯底化成絲絲縷縷的紅霧。

花祈夏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怎麼讓氣氛忽然凝固了,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回答聽上去過於隨意了一些,對這些重視價值與回饋的大佬們來說委實不夠真誠。

——但是花祈夏確實沒有預期的匹配目標,這並不是敷衍。

一瞬間,她有些抱歉且茫然地看向盛修,試圖尋求在場她最相信的人的幫助。

然而此刻盛修卻沒有在看她。

盛修正盯著那杯混合酒液走神,說是走神,但他的目光是清明的,更像是在沉思。

燕度反而隨性地攤開了胳膊,伸手拿起古典杯晃了兩下,將裡面的酒水混合均勻,接著輕咳一聲,問:“下一個呢,7號是誰。”

……

“是我。”

謝共秋掀起眼皮,言簡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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