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難吞的針,到底還是吞下了。
那種日子江月自新婚後就一直忍耐,像忍者神龜般足足忍了小半年。
直到後來她因為焦慮而頻頻失眠,甚至開始吃抗抑鬱藥物,被周頌年無意中發現了藥物包裝。
那天周家發生了大爭吵,互相爭執鬧騰的非常難看。
最終結局是周頌年帶著江月從老宅搬了出來,住到了離公司更近的三層小別墅。
江月又惶恐又感激,她真的有點害怕周家的人,周家所有的人。
她至今都記得那天他們搬家,周頌年拎著她的行李箱,推開門請她進去。
一進門,她就踢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江月將它捧起來,上面夾著一張卡片。
——“give the person I love……”
贈與我的愛人……
黑色的卡片,上面貼著刻意做成鏤空玫瑰樣式的金箔,金色的花體英文優美雅緻。
非常不周頌年的風格。
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做的。
但那天江月一定是昏頭了,她欣喜的抱著花束回望,然後撞進他的眼睛。
茫然的,淡漠的,他皺著眉,像是在急於跟她解釋。
“這大概是管家自作主張。”
江月的笑意凝滯,她只好說:“沒關係,我知道的。”
“你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
這句話說出來,多少有點像譴責。
江月又很快換了個話題:“管家明天什麼時候來上班?希望我能跟她道個謝。”
周頌年提著箱子進去,很平淡的說:“這是她應該做的。”
話題中止。
他實在很會冷場。
江月只能沒話找話,她有太多想要傾訴,話堵在嘴邊,最後卻擠出來一句:“謝謝你。”
“謝什麼?”
周頌年問。
江月又扯出笑意,眉眼彎彎,她知道周頌年吃這一套:“謝謝你把我帶出來,我知道你頂著很大壓力,那天你跟鄭阿姨吵架,我不小心聽到了,謝謝你維護我。”
周頌年看著她,似乎是嘆了口氣,眼神無奈又寬容。
“你不需要為這件事向我道謝。”
他溫和又平靜的說:“我是你的丈夫,無論因為什麼,我到底是娶了你,那我就有義務維護你,維護你的健康跟尊嚴。”
“之前是我太過疏忽,以至於沒能及時發現家裡的矛盾,你沒有因此怨恨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周頌年說完,甚至還朝她張開臂膀,如果他想,他確實能成為十足有風度的紳士。
江月自然順勢投入他懷裡,完成了一個隔著一束玫瑰花的擁抱,那張討人厭的卡片在她手裡揉成一團。
他真是個很好的丈夫。
如果他愛的人不是宋墨挽的話。
如果他愛的人是……
江月眼眶有些發酸,索性閉上眼,直到周頌年催促她才從他懷裡出來。
周頌年英俊的臉上帶著笑意,溫聲催促她:“去看看你跟我的房間吧,如果軟裝佈置的不喜歡,就讓人來換掉。”
江月點了點頭,假裝高興的轉身朝樓上跑去。
等離開周頌年的視線。
她就將那張揉皺了的破紙撕了個粉碎丟到垃圾桶裡,玫瑰花比較難丟,所以晚上她拿來泡腳了。
被周頌年看到時,他的表情實在很有趣。
=
思緒從過往的故事中抽回。
江月看向窗外。
老宅離家裡還是有些太遠了,車程非常久,好在今天不是週末,不然堵在半路只會更尷尬。
周頌年在旁邊,因為他們吵架了,她甚至不能掏出手機來打發時間,只能無聊的左看右看。
窗外看得沒趣了,又轉頭看向正面,不慎從後視鏡看到周頌年的身影。
他應該是有點疲憊,靠著椅背在那閉目養神。
周頌年閉著眼睛時,給人的壓迫感相對降低,鼻樑很高,上面架著金邊眼鏡,江月知道,如果在這時候把他的眼鏡取下來,會看到鼻樑跟眼窩的交界處那裡,有兩道紅痕。
他皮膚很白,也足夠細膩,因為有健身習慣,所以肌肉緊實飽滿,下頜骨線條明顯,嘴唇薄,唇珠明顯,邊緣形狀鋒利……
江月很難在周頌年臉上找到毛病,個子又高,將近一米九,衣架子一樣的身材。
他實在是中了基因彩票,周家直系旁系林林總總也有二三十人,豪門圈內,江月知道且認識的男人也不少,愣是找不到第二個人,像他這樣從長相到身材到能力都無可挑剔。
女人其實也挺好色的。
江月一邊透過後視鏡看他的臉,一邊心下遺憾。
如果離婚後不能再睡他,實在是莫大的損失。
但為了能分到的鉅額財產,江月只能扼腕嘆息。
在她嘆息第二次的時候,周頌年睜開了眼,他敏銳的捕捉到她的視線,然後在江月還來不及若無其事的看向窗外時開口。
“你在看什麼?”
他在明知故問。
江月抿了抿唇,“我在看你,我們似乎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似乎?”
周頌年幾乎要冷笑出來。
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江月在躲著他。
周頌年這些日子天天在家裡晃,等著她來道歉,後來又稍稍降低標準,她能來搭句話也行。
而她呢?
不僅對他視而不見,到了最後,直接天天躲在房間裡。
周頌年可以肯定,要不是她怕被他訓斥,指不定還要收拾東西跑到別的地方住了,這些年他送了她幾套在市中心的房子,每一套她都花錢布置。
也不知道安得什麼心!
周頌年嘲諷的說:“我還以為你是在故意躲著我呢。”
江月心底犯怵,覺得他有毛病,也不知道誰惹他了,一開口跟吃了槍藥似的。
她訕笑著擺了擺手:“怎麼會,應該是你誤會了吧。”
周頌年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他覺得她真是冷暴力的好手,天生的談判專家。
一開口都不用再談,綁匪絕對會氣到把人質當場擊斃。
周頌年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得情緒外露,那顯得他好像有多在乎她似的。
於是沉默良久,等車漸漸停下,周頌年才警告般的撂下一句。
“希望如此,等會到了爺爺跟爸媽面前,你最好能做到別亂說話。”
江月連連點頭,往嘴上比了個拉拉鍊的姿勢。
她又不蠢,才不會主動撞槍口上捱罵。